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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王朝-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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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手里!”

张居正说不出原因,但心里很震惊。高拱与他有争议,高拱的看法或许是对的,要依高拱的看法,要少征轻敛,大明朝或有转机。他做得不对吗?皇上信任他,大明朝指望他,他能不做吗?他得有政绩,得雷厉风行,得太仓有钱,库房有米,让天下各地府县都知道,不做出政绩来,就得被罢免,地方官员才勉力而为。可这恰是高拱所攻击的,正因为他这么做了,高拱才说,他把大明朝给弄坏了。

阁臣中,张四维是主张轻敛减税的,他力主重商减农,这是一个方法。申时行也说,要少征免税,养民生息。但他听不进去,他要丈量土地,要再清查大明朝的户口。从清查中得知,万历六年期间,天下共有一千零六十二万一千四百六十六户,六千零六十九万二千八百五十六人。有这么庞大的人口,就单是吃饭也成问题,何况每一年都要受灾,天灾不断,有时是蝗灾,有时是地震。单从万历初年起始,天下地震就不断。张居正不信灾异警示,但他也拿这灾异警示来对万历说事儿。他说,天灾示警,皇上应修德以禳,但他自己从不信那个,德来自行为,来自修身,不来自天灾祸患。

张居正仰天长吁,泪已噙眶:“我做了,我要清量土地,估计要在万历八年左右才能做完。”

高拱问:“你做这个做什么?”

张居正说:“我要理税,税理不清,有人就幸灾乐祸,有人就坐享其成,这于理于情都不宜。”

高拱说,算了吧,人就是那么回事儿,你想让人不贪不占,那怎么可能?你张居正也贪也占,你一路上行船,是顺风顺水,所有府县都送你人情礼物,你家的田地也连成片儿了吧?富可敌国,对不对?这是什么?这就是大树,你从没当自己是大树,但你的家人、奴才就把你整死了,把你弄成了孤零零的一棵大树,哪一天你忽地省悟了,可只剩你一个人在野地里挡风遮雨,身旁再也没有一个人了,你才明白,原来你只是一个孤家寡人。

张居正不愿意听高拱的话,不知道高拱的话是从世态炎凉中体味出来的,几多辛酸几多白眼,才换来了今天的体味。他对高拱的话不以为然,因为他正受皇上宠信,不必在意朝臣们的攻讦,他们能奈他何?

高拱说:“我要死了,你还要整我吗?”

张居正问:“听说你写了一本《病榻遗言》,我能看一看吗?”

高拱笑,笑得有一点儿狡黠:“我写了,我写了你在那次朝争中的阴谋诡计,我写得很直接,你猜我这书最想给谁看?”

“你最想给后人看。”

高拱吐字清楚,咬得真切:“不是,我最想给你看。”

高拱轻声喊一下,在屋外静等着的儿子进来了,高拱说:“你拿我写的《病榻遗言》,给太岳看。”

儿子一愣,明知道此书是写张居正如何搞阴谋的,为什么还要给张居正看?他说:“家里的文稿不在了……”

高拱扬声:“我叫你拿来,我叫你拿你就拿,你怕他吗?你怕太岳会当场抄家吗?他没那么坏,他只是一个一般的小人,一个一般的坏人,不是像严嵩那样的坏蛋。你拿来给他吧。”

张居正看着稿子,心里惊叹,高拱居然在病中写了这么多的文稿,他翻了一下,正看到当时他是如何把高拱弄下台的。他说:“你写得也不全对,太后不看好你,皇上不看好你。”

高拱仍是认定:“主要是你不看好我,只为了你自己上去,你把我整垮了。”

张居正一笑。

高拱的儿子怕父亲与张居正吵起来,噙泪说:“太岳叔,你看在我父亲要病死的份儿上,放过他吧?”

张居正一叹:“他要死了,不放过我,我怎么放过他?他有本事,我没本事与他再分辩了。”

高拱笑:“要是怕,你就拿走,把这一部书烧了。”

张居正说:“我不怕,我的身后,不光有你,还有许多人反对我,这会儿有人正在各地的书院讲我的坏话呢。”

“你会取缔那些书院吗?”高拱直皱眉。

张居正说:“我正要办,把所有的书院全都撤了,让他们无处去蛊惑民心,也不让他们扰了读书人的心性。”

高拱说:“世事就是如此,你越是反对,他们就做得越是来劲,你一反对,书院可能更多了。”

张居正说:“我一定要取缔它们。”

张居正把带来的礼物送与高拱,他说,这是北方的参,是人参,大补的药材,你可以喝一点儿。听说是好东西。还有一些银子,是我的俸禄,你要相信是干净的。

高拱问:“太岳,我要死了,你能请皇上赐我一个封谥吗?”

张居正说:“能,我请皇上赐你一个谥号,叫文忠好不好?”

高拱说:“你叫个文忠还可以,马马虎虎。我是弃臣,要是能叫个文襄,我就满意了。”

张居正说:“我马上写疏,请求皇上封谥。”

“那就谢了。”'① 张居正归乡见高拱,正史无传,但明人文中有所提及。'①高拱的脸上头一回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万历在宫中等待许久,也没见张居正回来,他问张鲸,张居正为什么不回来?张鲸说,听说张先生在湖广地方遇上了大雨,阻住了,走不动。

万历说:“胡扯!他是坐船回来的,坐船从漕运的线路回京,没那么难。一船船的粮运回来,也不要那么久。他怎么会从五月离开江陵,一直到六月初也没到京?”

张鲸拿出一份邸报,说:“一路上有人请宴,有襄王请张先生大吃宴席,一连三天。又在唐王那里斗蚂蚁,赏了美女伎乐,在美女身上留连忘返了。最后他还去看了高拱……”

“他真的做了那么多事儿?一路上真是很享受,他不知道我在等他吗?”万历颇不耐烦。

张鲸说:“皇上等张先生,如久旱盼雨,他怎么会不知道?他一定知道,不急着赶回来,怕是路上有些病了吧?”

万历冷笑:“他有什么病,他教我读书,看着我时,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就纳闷,他怎么有那么大的精神头儿?他没病,说高拱病了,要死了,我信。说先生有病,我不信。他不是说不能贪淫吗?他怎么在唐王那里贪淫无度?”

张鲸只笑,不敢再插嘴了。

船在河道上慢慢行驶,有人拉纤,拉纤的人唱起来了:

世道不好人心孬,

麻烦太多粮食少。

多要税租少要命,

还是咱的大明朝。

张居正听着,问身旁的锦衣卫指挥佥事史继书:“他们唱的是什么歌儿?”

“他们是随口唱的,不要他们唱吗?”史继书趴在船边听。

张居正说:“唱吧,唱吧,也可以从他们这里体验一下民情。”

纤夫不知拉的是何人的官船,这年头儿,也许是宦官,也许是商人,也可能是大官,但可没想到这官船上的人就是当朝宰辅张居正。他们唱得起劲了:

土地要量地要少,

情歌要唱没劲道。

一日三餐少米粒,

只有王公吃得饱。

张居正听着,皱起眉头,看着纤夫,他们扯着船,一直向前走,风不顺,河道上的船便在回湾中慢慢迤行。

纤夫们又唱:

王公们穿金戴银,

大官们吃锅望盆。

差役们横行乱棍,

小民们病饿尸陈。

张居正看着纤夫,忽地说:“你派几个人,找来当地的几个老农,我晚上与他们喝一顿酒,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对新政有什么看法。”

史继书本来想说,还是算了吧?但看张居正神色肃然,就说:“好,我去办,让他们晚上来与相爷谈,只怕谈不出什么来。”

张居正笑笑,他想与老农谈,与老圃谈,知道稼穑艰难,也是一件好事。

这天夜晚,船停在一个滩口,一行有二十几条船,大大小小的官船都泊在湾子口。

静夜很美,夜色中,琴依很有诗兴,坐在船头抚琴,淡淡的琴声融入流水,水声与笑声相酬,水声与琴音相谐,人有雅兴,琴有新意。

张居正的大船搭上跳板,从岸上请来了当地的十几个老人,有的是读书人,有的是老农,有的是闲散人,十几个老人上了船,坐在船头。张居正想得很周到,他要锦衣卫指挥佥事史继书拿来几件斗篷,给老人披着,怕在河边,风一吹,老人会着凉。船舱里大开着窗,舱桌上摆着时珍水果,还有酒,有肉,有些菜。

老人们坐在船里,听史继书说事儿。史继书说:“这是朝中的宰相张大人,也是首辅,就是皇帝的大臣头儿,你们有什么事儿,可以与张大人说。”

张居正本来是灵机一动,才想要邀这些老人一谈的,谁料到老人们真是健谈,一谈起事儿来,人人有话讲。一个老人说:“自嘉靖爷时起,就讲要丈量地亩了,但也没有丈量,只是把户帖式弄了一弄,听说大明朝的户丁人数有了一定,是吗?”

张居正说:“是啊,户一千多万,人口六千多万。”

一老人感叹说:“是啊,人口不少啊,要想大明朝好,真得有一个好法子啊。”

张居正问:“实行‘考成法’不好吗?当地的官员他们会怎么做?”

一老人笑:“好是好,只是他们贪啊,要描得像,就得画。可也有些丑事,你听了笑死个人。咱们县有一个官,他把下面的粮食全都征上来,说是交粮税,再派摊给一些商人,要他们拿钱,不然就关他的店铺,商人没法子,每一个人都拿出钱来,帮他买粮。他说,你们要让我过去了,我就让你们过去,你们不让我过去,我就不让你们有好日子过。”

张居正说:“他是没有政绩,只是胡弄,这个不行的。”

“你说不行,他还升了呢?他拿了银子,给了上司,给了宫里的太监,宫里的太监就升了他,说是皇上的朱批,得太监写,是不是真的?”一个老人说得幽默。

张居正当然不愿意讲这些事儿,他轻声说:“那是宫里的事儿,与咱们讲的不是一回事儿。”

一个老人讲,下面的县城都是恶人当道,有一座庙,本来是大家出钱修的,庙里修的是孔子像,像是泥塑,孔子身子是泥做的,心脏可是金的。孔子塑像忽地有一天给人挖了,从背后挖了一个大洞,孔子没有心了,跟讲古话里的商朝大忠臣比干似的,没心了,心给贼挖走了。县太爷着人追查,查来查去,原来那孔子的心是给县太爷手下弄去了,拿那孔子的金子心做成了一只小老鼠,送给了县太爷。他太太过五十大寿,送了寿礼。县太爷说,行了,行了,既是孔子不愿意有金子一般的心,就弄一个别的,再弄一个木主,用木头雕刻一个孔子像。这木头雕刻的孔子像哪像孔子?只像是一个老农……

众老人笑,笑那县太爷,太贪了。

一个老人叹说:“听说那县太爷还是一个进士,真是有辱斯文啊。”

一个老人说,做官的心偏,什么事儿也做不好,你叫他做,他非给你做走了样儿不可。你要丈量土地,好啊,量吧?他拿一张弓,这是地弓子,长的短的可有说道了。县太爷想瞒产留地,那好啊,就把那地弓子做得短些,短那么三两分,这县的地就比真实数量少了无数顷。

张居正说,丈量土地,是万历一朝的大事,要做好,没做一次丈量,我们怎么知道大明朝有多少土地?前些时日做了户籍清点,知道了大明朝的人口户籍,这也是好事啊。如果再丈量清楚了土地,我们就可以计算好税收了。

一老人叹气:“他想着要给你一笔糊涂帐,你算得清吗?”

张居正看着老人们,他们知道下面的所有猫腻,官员们贪赃枉法,各行其是,大明朝的事儿就败坏在他们手里了。他恨这些贪官污吏,怎么就不能活得堂堂正正呢?非得贪墨那一点儿钱,一世英名都毁在这一点儿钱财上,值得吗?

一老人说:“他可不是贪一点儿钱。就说你相爷这一次回家吧……”

这老人没说完,一旁的老人扯着他的衣襟,不要他说。

张居正看到了,假作不见,还是对着那老人笑:“你说,你说出来,我听着呢。”

那老人很固执:“张相爷是一个快人,他愿意听,我也愿意说,我老了,也没什么亲人了,他们害也就害死我一个,有什么了不起?我说。地方官这一回可没少捞银子,他们借着相爷回家葬父这一件事,大搞摊派,家家拿钱,帮相爷你安葬老父。”

张居正沉下脸来:“我回家葬父,皇上给了我钱,我自己也拿了钱,哪用得着他们拿银子?”

老人扬声说:“你用不着,他们可用得着。再说了,他们说,要给张相爷拿一些礼仪,地方官员要敬相爷的,那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都派在老百姓的身上?”

张居正点头,心头沉重。

他想到了船里的一些礼物,原来都是民脂民膏,他张居正也是敲榨了百姓的骨髓。他愿意做也是做了,他不愿意做,有地方官员帮他做了。他们大喊着相爷的礼仪,打他张居正的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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