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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清婉点点头,知道这已经是他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压在心头的巨石骤然消失,紧绷的神经放松之后,没有欣喜,没有悲伤,只觉得茫然,隔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搂住他的脖子,将头埋进他的颈窝轻声道:
“冽,谢谢你。”
“下一次,如果他再落入我手中,我不会再这样手下留情。”
他说完这句话,便推开了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听到那关门声,她顾不得自己身上穿着单薄的衣服,一下子追了出去,却仍然赶不及,只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她靠着门口,只呆呆望着。
清晨,落霞和落英起了床看到她穿着单薄的衣裳就那样坐在台阶上,全都吓了一跳。
“主子,怎么起这么早?”
“是啊,天还没大亮呢,怎么不多睡会儿……”
她没有说话,只觉得心里一阵钝钝的痛,眼睛酸涩,是昨晚一夜没睡的结果吧。
她茫然地任由落霞扶着到床上躺下,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醒来时已经又是半夜了,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旁边,空荡荡,手摸过去,冰冷一片。
手下意识地将他的枕头拿了过来,把脸埋进去,鼻端闻到了他残留下来的淡淡的龙涎香。
压抑的哭声仍旧吵醒了守在床榻边的落霞和落英,见慕清婉醒来了,一脸惊喜,“主子,您终于醒了,昨天你发烧了,一直昏迷不醒,奴婢们都快急死了。”
落英年龄稍小,且细腻善感,欢喜得抹了抹眼泪,“是啊是啊,主子醒来就好了,奴婢们也可以放心了。”
慕清婉朝她们安抚地笑了笑,脸色虽然仍然苍白,精神却恢复了好多。
她竭力让自己高兴起来,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消沉,不想让自己不想让自己冲动地冲进皇宫去找他,怕又给他带来麻烦,她相信,他总会想明白的,总会过来找她的,她不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这样经不起考验。
而她现在能做的,便是耐心等待。
第二天吃完了早膳,她领着暖暖和懒懒去大街上转了转,买了好些东西回来,中午照旧是和落霞落英两人一起在厨房里弄饭菜,然后一起吃,席间又和她们聊了好一会儿天,下午领着她们在院子里辟了一个小园子,种上了些药草和瓜果,还搭了个葡萄架。
晚上夏侯冽没过来,仍旧是冷寂过来传了话,不过这次冷寂却罕见地没有立刻离去。
“娘娘,属下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慕清婉很显然有些惊讶,冷寂一直是个不多话的人,甚少这样主动开口,“冷护卫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他斟酌了一下,才静静地开口:
“娘娘,其实皇上真的很在乎您的。就因为皇上知道自己曾经错待过您,伤害过您,所以更加容易患得患失,他真的很怕再次失去娘娘。或许娘娘不知道,在娘娘离开的那段日子里,皇上每天处理完公务便是画娘娘的画像,画完便呆呆地看着,一看就是几个时辰,娘娘离开了多少天,皇上的寝宫里便挂了多少幅画像,直到娘娘回宫了,那些画像这才撤去。可是从昨天开始,那些画像又挂了回去,属下不知道您和皇上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属下恳请您,不要轻易放弃皇上,再给他一个机会,就当属下求您好不好?因为只有娘娘在的时候,属下才觉得皇上是有活着的,有生命的。恳请您不要让他再变回从前那个冷情冷心,连哭都不知道怎么哭的皇上好不好?”
冷寂似乎是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中间有些磕磕绊绊的,说完,脸色已经涨得通红,不过那双眼睛,却固执地看着慕清婉,目光中带着祈求和悲伤。
而此刻的慕清婉,已经说不出话来,她拼命捣住嘴,让自己不在冷寂面前失控,可是眼泪早已不受控制地掉落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稳住即将崩溃的情绪,抹干了眼泪道:
“冷寂,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谢谢你和冷肃对冽的忠诚和爱护。你放心,既然我已经决定要回到他身边,就不会再逃走,不管未来怎么样,只要他不放弃我,我都会义无反顾地他一起走下去,直到老,直到死。”
“有娘娘这句话,属下就放心了。刚才是属下逾矩了,请娘娘恕罪,娘娘如果没其他事吩咐的话,那冷寂就告退了。”
他说完就要离去,却被慕清婉叫住,“等一下。”
冷寂转过身来,“娘娘还有事吗?”
“冷护卫,明晚可不可以请你偷偷带我进宫一趟,明天是冽的生辰,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说到这儿,慕清婉的脸有些发红,满含期盼地看着冷寂。
冷寂迟疑了一会儿,这才抿出一抹淡淡的笑来:
“好,属下答应您,就算被皇上怪罪,我也心甘情愿。”
慕清婉谢过他,又将准备好的宵夜交给他带进宫,这才送他离去。
第二天清晨,慕清婉赶了一个大早,到京城的大街上采购所需要的物品,她决定了,今晚一定要给冽一个大大的惊喜。
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为他庆祝生日。
她想起上次他吃昭和的醋的模样,不由得甜甜的笑了。
买了很多东西,她吩咐跟来的落霞和落英先送一批回去,自己独自继续逛。
逛到一间布店,看到里面有一对夫妻正相携在挑布料,妻子不时拿起布匹在丈夫身上比划着,而丈夫一脸幸福地看着她。
她羡慕地看着他们,脑海里想象着如果夏侯冽穿上她亲手缝制的衣裳是什么模样。
印象中的他,总是喜欢穿黑衣服,虽然黑色很配他的气质,但是总是感觉比较阴沉,而她希望他开朗一些,阳光一些,不要总是活在阴郁和黑暗里。
这样一想,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摸上了一匹雪白的丝绸。
旁边的布店老板见她衣着不俗,立即殷勤地过来介绍:
“这位姑娘真是好眼光,这可是最上等的凤尾罗,产自江南齐州,这种布料每三年才产十匹,珍贵得很,放眼整个京城所有布店,只本店一家才有呢,您瞧着怎么样?”
“给身材这么高的人做件衣裳要扯几尺布?”她摸了摸,满意地点点头,比了比夏侯冽的身高。
老板看她略有些羞涩的模样,立即眉开眼笑:
“姑娘是要给心上人做衣裳吧?这种布料是雪蚕吐的丝制成的,雪蚕一生只吐一次丝,所以凤尾罗有一层寓意便是忠贞的爱情,给心上人做衣裳再好不过呢,你们一定会百年好合,白头偕老的。”
闻言,慕清婉又是羞涩又是窘迫,心里却像是打翻了蜜罐子一样,捏紧了手中的布匹,“谢谢您,请您给我量几尺吧。”
老板热情地为她量好布匹,慕清婉又请教了一些裁衣的技巧和方法,这才满意地从布店出来。
她兴奋地抱紧怀里的布,想象着夏侯冽惊喜的模样,恨不得马上做好衣服飞进宫去给他穿上。
下毒之人()
正当她边愉快地哼着歌边往回走时,背后突然有人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巴然后将她快速拖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唔唔……”她拼命开始挣扎,却听见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嘘,别出声,我是赫连墨霄。”
她惊愕地回头,果然是他。
可是他不是才刚排除万难坐上皇位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为了接恒之而来?
此时赫连墨霄已经松开了捂住她的大手,不过右手仍是环着她的腰,将她怀里揽了揽,贪婪地享受着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滋味。
多少个午夜梦回,她的纤影和美颜总是侵扰着他全部的思绪。
一见是他,慕清婉的神经下意识地开始紧绷起来,她一把拂开他逾矩的手,一脸戒备地盯着他:
“你想要做什么?”
见到她下意识的动作和表情,赫连墨霄只觉得像是吃了黄连了一样,又苦又涩。
她还是这样怕他。
的确,似乎他从来没带过什么好的记忆给她。
“别怕,我没有恶意。”他的声音无奈至极,耳朵旁边听到一声异响,迅速重新抱起她,往巷子里面跑去,引来慕清婉更为激烈的挣扎,她大声叫道:
“喂,赫连墨霄,你要带我去哪儿?”
“暗中保护你的那些侍卫追来了,你别出声,我只跟你说几句话就放你走,绝对不会伤害你。”
“我才不信你……快放开我……”
慕清婉仍旧不断挣扎,并开始放声大叫,每次碰到他就没好事,她会相信他才怪。
只是,赫连墨霄的下一句话,却成功地让她停止了所有的挣扎和叫喊:
“难道你不想知道你之前会中蚀心散的真正原因吗?”
“什么?”她愣了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你知道?”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抿紧了唇,快速带着她继续往前走,直到一处隐秘的厢房前才停下来。
“喂,可以说了吧?”
见他自进门来就只是盯着她瞧,慕清婉颇为不自在地揉了揉被他抓痛的手腕,没好气地道。
“清婉!”他深情地呢喃着她的名,细密的视线仍是胶着在她身上,那灼热的双眸让慕清婉感觉自己浑身都要熔化了,她浑身打了个寒战,戒备地后退一步,“你……你别乱来……”
赫连墨霄下意识地向她靠近一步,见她迅速往后退,只得站在原地,颓然地垂下了手,然后走到另外一边的桌子前坐下,倒了两杯茶,示意她坐过来,“过来吧,要是我真想对你做什么,你也没能力反抗。”
慕清婉看看四周,的确如他所说,她想了想,只得按下心中的不安,走过去坐下,又问了一遍:
“你到底知不知道真相?不是故意诓我的吧?”
老实说,她也曾经想过无数次她之所以会中蚀心散的原因,可是总是毫无头绪。
蚀心散是她师父无崖子研制的,此毒虽然在江湖上很有名气,但是真正会使的没几个,而且就算对她下毒,她自信以自己的功底绝对可以马上辨识出来,可是她事实上她还是中了毒,而且中了数月之久,毫无所觉。
“原来我在你心目中当真如此不堪。”
他叹息了一声,垂下了眼眸,掩去眸子里的痛楚,再抬头时,眼底已经恢复一片清明:
“罢了。我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慕清婉看着他这幅模样,想起在路府时听到的路沁夏说的那番话,不由得心里软了软,放缓了语气轻声道:
“赫连墨霄,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放下心中的执念,好好珍惜眼前人吧。”
“清婉,对不起!”赫连墨霄突然道,眼睛里的光芒黯淡下去。
“什么?”慕清婉有些惊愕地看向他,不懂他为何突然向她道歉。
“还记得咱们的第一次相见么?”
“记得。”
那一次还是她初嫁来北燕的时候,参加完夏侯冽为各国前来道贺的使节所举办的晚宴,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赫连墨霄。
她还记得那一次,他骂得她狗血淋头,指责她伤害了恒之,背叛了恒之,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如今想起来仍然历历在目。
他,应该是很爱恒之这个弟弟的吧。
只可惜恒之……
她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忽然有些欣赏面前的这个男人,至少,在对待恒之这一方面,他真的是个很称职的大哥。
“我还记得那一次,我拼命指责你朝秦暮楚,水|性|杨|花,不配得到恒之全心全意的爱,可是现在,我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听着他这番话,过往的记忆滚滚而来,令慕清婉唏嘘不已,她自己也没有想到,曾经那样恨夏侯冽,而如今,居然可以将他爱得如此刻骨铭心。
而恒之,那个她放在心里八年的男子,已经和她渐行渐远。
不得不感叹,有时候,命运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或许,从一开始,命运就已经注定了恒之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平淡而温暖如涓涓的流水,她只是习惯了他的陪伴,习惯了他的温暖,习惯了去依赖他,习惯到让她根本忘了去分辨,那到底是不是爱。
而夏侯冽,则凝聚了她生命中所有最强烈的感情,刻骨的恨,至死不渝的爱,热烈而深情如汹涌的波涛,让她那样深刻地爱过,恨过,痛过,恋过,如此浓墨重彩的一笔,已经将他的影子深深地刻进了她的心版最深处,再也无法抹去。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似是苦涩似是甜蜜的笑来:
“其实你有一句话还是说对了,我确实不配得到恒之全心全意的爱,因为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