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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着罐药,来到床前。
赵安玥已经睡着了,身子缩在被子中,露出一个头,面朝着床外,脸睡得微微发红。
他睡在床边,把药罐放下,想起她刚刚伤到的脚趾,掀开了被子。
泛红的地方已经恢复如常,看起来刚刚压根就没伤到,只是痛了一下。
顾淮景吐出一口气,手伸了过去。
他从外边而来,手上是冷的。赵安玥睡在屋内,身上暖洋洋的。
她感觉到冷,一脚蹬了出去。
顾淮景顺势松开手。
这一脚,把她自己被子踢了下去,露出了她怀中抱着的《永安地形图》。
她抱得有些紧,顾淮景微微皱了皱眉,伸手抽。住书的一角,使了点力,没有抽。动,睡着的人反而把书抱得更紧,还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他把药罐放在床边,把她的被子给重新盖好,吹了灯,然后在她身侧躺了下来。
她的发丝散落在床上,有几缕就在顾淮景那边,他伸手执起,摸了摸,捻了捻,发丝柔软细腻,还带着樱桃与梅花混杂的香。
怀南先生吗?
顾淮景在黑暗中勾了勾嘴角。
第72章 072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 顾淮景已经上早朝去了。赵安玥很少能有一天,是醒来的时候能看到顾淮景的。所以像其他府上; 夫人晨间早起给夫君穿衣这种事情; 是不可能发生在顾国侯府的。
赵安玥看了一眼身侧; 没看到顾淮景也没什么感觉; 睡眼惺忪的爬起来; 爬到一半,猛得想起了《永安地形图》。
她往自己怀里看去,昨夜睡前被她抱在怀里的书已经不见了,她瞬间急了起来; 掀开被子、枕头; 往四处看去,也没找到。
赵安玥火急火燎的就打算赤脚下床,结果看到床前小柜子上放着的书。
她松了口气; 伸长双手,倾身过去小心翼翼的把书拿在手心。
怀南公子的画作哎; 一百多幅哎!
赵安玥开心的双眼微眯,房中似乎都因为她发自内心的笑容明亮了起来。
她盘腿而坐,把书放在膝上; 很珍贵的小心翼翼摸着书的边缘。
这么宝贵的画册,顾淮景也不知道怎么保管的,边角居然有些翘起,实在是太不注意了。
赵安玥一边这般想,一边把书页抚平; 抚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间想到一件事情。
这样的画作,世间没有一个人知道。如赵安玥这般时刻关注怀南公子动向,把大宴酒楼中说书人关于怀南公子的内容都听完的人,她在此之前也不知道怀南公子还画了这样一本东西。
所以顾淮景是怎么知道的?而且他为什么还有这本书?难不成,他认识怀南公子?!
赵安玥心里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脸上表情越发激动。
她朝门外唤道:“樱鱼!”
没过多久,樱鱼等丫鬟拿着脸盆等盥洗的物件走了进来,樱鱼笑盈盈道:“夫人今天很开心呢,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赵安玥道:“樱鱼,侯爷回来的时候,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樱鱼心中有些纳闷,往日夫人从未关心过侯爷的动向,这还是第一次夫人主动问起。
不过这可是大好的事情,身为下人,自然希望侯爷和夫人关系和睦,樱鱼道:“是,不过夫人,晨间侯爷上朝之时,特意嘱咐奴婢告知夫人,让您答应他的事情莫要忘了。”
赵安玥有些疑惑,她答应过他什么吗?
然后她看到了手里的书,想起昨日说的要好好跟着顾曲学账本的事情。
好罢,那就认真学罢。
赵安玥站了起来,把书小心翼翼的放好,用完早膳后,直接就去找了顾曲。
顾曲正在庭院中,和仆役说着清理花木要注意的事情:“……这些看起来平白无奇,但其实非常珍贵,你们切记万不可当杂草除了……”夫人刚嫁进来的时候,可就把这珍贵的植物当草拔了,他事后心疼了很久。
“管家!”赵安玥的声音远远传来。
顾曲耳尖,听到了,身子顿了顿。他从草丛间走了出来,停在小道上,朝往这边赶来的赵安玥行礼:“夫人早安。”
赵安玥跑得有些喘,停下来歇了口气,就道:“管家,你现在就开始教我看账本罢,从头开始教起。”
顾曲的黑中带白的胡子颤了颤,他有些不确定道:“夫人,您说的是?”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以为顾曲老了耳朵不好了,便说大了点声:“我说,你现在就开始从头教我看账本!”
顾曲被赵安玥的声音吓得心都跳得快了一点,他颤颤巍巍的:“可是,这不是下午才开始吗?”
“哎呀,我等不及了。”赵安玥拎着裙子,跺了跺脚,瞎编胡造,“侯爷晚上回来就要考我,到时候我答不上,侯爷说管家你也要和我一起受罚的。”
顾曲听到这也有些慌了。昨晚夜间侯爷回来的时候,特意问过他夫人学的如何?想必是后来回房,说了夫人一顿?
“夫人,那我们这就开始罢。”顾曲把此间事情交给他人,跟在赵安玥身后走了。
顾曲本来还担心赵安玥不认真学,甚至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可没想到,赵安玥非常认真,和之前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顾曲惊讶的看了赵安玥一眼,把账本里头的种种都详细说给了赵安玥。
**
晚间,太阳还未落山,懒洋洋的挂在天边,晕染了一大片云彩,红色的晚霞绚丽夺目。
赵安玥让青兰搬了贵妃椅,放在院中,躺在上头,怀里抱着小黄猫,晒着夕阳,赏着美景。
桃鱼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夫……人,侯爷他……侯爷他回来了!”
赵安玥刷的一下站了起来,膝盖上的小黄猫受惊,尖锐的喵了一声,跟着跳到了地上,窜入了树林中,去了后头马厩。
赵安玥则早就跑了出去。
顾淮景下了马车,脚才刚刚踏进大门口,便看到不远处提着裙摆匆匆跑来的赵安玥。
她面上带笑,一袭枫叶红衣裙,夕阳洒在她身上,衬得她唇红齿白,鲜艳夺目。
顾淮景脚步微微一顿,眉毛一挑,倒是有些奇怪。
如今已是二月的天气,冬日严寒不在,不过春寒依旧料峭,外头还是有些冷。
这个时节,离赵安玥嫁入侯府,已经大半年,再过几月,便一年了。
这大半年里,顾淮景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赵安玥可从未出门迎接过他。
今日,倒是神奇。
顾淮景唇角微微勾起,不动声色的看着她走近。
“你回来了?”赵安玥笑得很甜,停在他身边,跟着他往里走,因为腿没有他长,稍微慢了一两步。
他嗯了一声:“有事?”
赵安玥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我今天跟着管家学了一天的账本。”
“哦?”顾淮景偏头看了她一眼,“一天?”
赵安玥点头,很是得意:“而且我都听懂了,你可以考我。”
顾淮景一笑:“那不用,不过午后跟着学就好,管家很忙。”
赵安玥笑容黯了片刻,噢了一声。她刚刚就在想顾淮景会怎么问的,想了好多问题和答案,就等着他回来问呢。
结果他说‘那不用’,赵安玥心里很有落差感。她本来还想听他夸她呢。
不过,这不是重点。赵安玥的笑又重新亮了起来,她小跑地跟在他后边:“顾淮景,怀南……”
顾淮景停下脚步。
他停的猝不及防,赵安玥没收住脚,撞了上去,鼻子撞得生疼,接下来的话没问出来,痛呼了一声:“哎呦!”
她捂着鼻子,退后一步,水光盈盈的看着他,眼里带着质问,像在问‘你走的好好的,干嘛突然间停下来?’
顾淮景看了她一眼:“有事回屋再说。”
赵安玥揉着鼻子,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
对哦,怀南公子的画作要保密,可不能让人听到了。
两人回到房内,顾淮景解开扣子,脱下朝服。
赵安玥四处看了看,看到衣服架子上的白色常服,拉着衣服一角,扯了下来,拿在怀中,鼻尖充斥着淡且清冷的梅花味。
她下意识嗅了嗅鼻子,走到他面前把衣服递了过去。
顾淮景把朝服放在手里,看着今日很是殷勤的赵安玥,顿了片刻,把常服接了过来。
赵安玥面上一喜,很主动的把他换下的朝服接过,抱在怀里,一边看着他穿衣,一边问道:“顾淮景,怀南公子的画作为什么会在你这里?你是怎么找到的?你难道是和怀南公子认识吗?所以你知道怀南公子是谁吗?他也在大祁吗?他是男的还是女的?他为什么这几年都没有消息了,也没有新的画作出来?你能带我见见他吗?”
她说话都不带喘,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仿佛倒豆子似的从她口中倒出,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顾淮景慢斯条理的系着衣服扣带,高深莫测的望着面露期盼的赵安玥:“你想知道?”
赵安玥点点头,重重的嗯了一声。
顾淮景把最后一个扣带系好,朝赵安玥走了一步,弯下腰,在她耳侧轻声道:“但我答应过他,谁能不能说。”
说完后,勾唇一笑,拍了拍她的头,大步走出了房门。
赵安玥在原地愣了片刻。
我答应过他,谁都不能说?答应过他?
所以说,顾淮景确实认识怀南公子吗?!
天呐,天呐!赵安玥抱着顾淮景换下的朝服就跟着往门外跑,跑到一半发现自己怀里还有衣服,她匆匆四处看了一眼,把衣服揉成一团,往床上用力一丢,然后也不管后续,就去追顾淮景了。
只剩下房中朝服,一半在床上,一半垂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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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淮景在用晚膳,赵安玥跑了进来,搬起凳子坐在他旁边,眼巴巴的看着他,手抱上他的手臂,摇啊摇:“顾淮景~”
“嘘。”顾淮景抬手,左手食指抵在她唇边,“不要白费力气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你就算跪下来求我,也是不可能的。”
赵安玥气愤的看着他,甩开他的手,朝他哼了一声,站了起来,朝他桌子上看了看。
下人正盛了一碗饭,饭还冒着热气。
顾淮景拿起筷子,夹了块青菜,塞进嘴中,然后筷子就欲插。入白米饭中。
赵安玥伸出手,把他白米饭抢了过来,带着白米饭跑到离顾淮景最远的位置,忿忿不平的坐了下来。
等着,她就不相信她问不出怀南公子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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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和七皇子都死了,九皇子八岁,十一皇子五岁,六皇子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对手。
他的朝中声望渐渐地上来了,以前三皇子在的时候,他很是低调,所以朝臣们,甚至连皇帝都没有发现六皇子的才能尚在三皇子之上。
而现在,六皇子慢慢显露了出来,乌云散去,太阳开始散发万丈光芒。
丞相府在朝中本就势力庞大,如今因为六皇子的关系,越发蒸蒸日上,丞相每日面色红润。
而皇帝,却愈发憔悴,对六皇子的笑容中藏着阴鸷之色。
这日,天气晴朗,姜佩绮跟着婆婆到了国安寺礼佛。
午后,她觉得屋中烦闷无聊,在寺中走了一圈,来到当时和赵安玥第一次遇见的后院小路。
后院溪水清澈干净,水击打石面,发出悦耳的水流声,石头间有黑色小鱼苗嬉戏。
姜佩绮却停住了脚步,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前方站着一个身影,他面色偏柔美,和当今圣上和皇后都不太相似,仿佛三月美景。
姜佩绮叹了口气,福身:“给六皇子请安。”
六皇子含笑看着姜佩绮,眼中柔情无限。
她似乎比之前见的时候丰腴了一些,面色也好,仿佛回到了两年之前。
他眉眼温柔,笑着道:“佩绮,我在等你。”
杜鹃脸色一白,看着姜佩绮,小声道:“夫人……”
姜佩绮笑了笑:“杜鹃,你先下去罢。”
杜鹃犹豫了片刻,慢慢的退了下去。
这里,只留下了姜佩绮和六皇子二人。
两人之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只留水流之声,和寺庙中偶尔的钟声。
六皇子开口道:“我记得当初,我们把这国安寺上上下下都逛遍了,你特别钟爱此处。”
姜佩绮和六皇子并排站着,看向溪水,手无意识的放在自己的小腹之处:“那已经是很多年前了,六皇子。如今你已娶妻,我已嫁人,忘了罢。”
“佩绮,我忘不了。”六皇子顿了一下,“你真的能忘了吗?”
“不忘又能如何?”姜佩绮淡淡道,“我嫁给卫礼的时候,就知道你我这辈子再无可能。你娶六皇妃的时候,难道没有这样想过吗?”
六皇子眼中一痛,轻声道:“是你先嫁的,佩绮,你为什么放弃了我。我说过,让你等我。”
“你不知道为什么吗?”姜佩绮低着头,有些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