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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淮景掀起眼皮朝她看了一眼:“你不问自取,还好意思和我说没看完,不让我拿走?”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眼睛很亮,里面闪着几分狡黠的微光,语气却显得天真散漫:“祖母说的,正轩院是你的院子也是我的院子,房间是你的房间也是我的房间,我们是夫妻,不分彼此,那书房是你的也是我的,你的书也可以是我的。我拿自己的书看一看,不可以吗?”
“强词夺理。”顾淮景吐出四个字,拿着书就要走。
赵安玥坐在床上,想追又不太敢追,很是犹豫,眼神下意识在房内飘着,飘着飘着,看到墙上挂着的一副画。
那是赵安玥从大宴带过来的,她最喜欢的一副画。画上画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有海鸥飞翔,有广阔无边的天空,整张画磅礴大气,但未知的天空和大海,配上那一只渺小的海鸥,又显得孤寂荒凉。
这幅画是赵安玥十年前在父皇御书房中看到的,那时她才五、六岁的年纪,看到的第一眼就很喜欢,吵着父皇要去看海。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永安大陆的海在大宴最南端,赵安玥是大宴的公主,她不可能离开大宴。
最后,这幅画从父皇那里,到了她手里。从那以后,赵安玥喜欢上了画画,也喜欢上了鱼。
因为海中有鱼。
这幅画是怀南公子最有名的几幅画之一。
怀南公子在江湖和朝堂之中都很有名气,是一位游历永安大陆的画师,足迹踏遍大宴、大祁、蛮族的每一处,他的画千金难求。父皇也很喜欢,可是收集多年,也只有这一副《天与海》
这位怀南公子也极其的神秘,所有人都想知道他是谁,都想找他,可是从来没有找到过,迄今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甚至有人说这公子也有可能是一位女子。
而且,怀南公子已经消失好几年了,期间再无画作出现。有人说怀南公子说不定死于某处不可知的山野。
赵安玥觉得有些可惜,她本想着如果能遇到这怀南公子,她定然要让他给自己画一幅画。
画一幅,她穿着最漂亮的衣裙,左边放着樱桃,右边放着鱼,脚边窝着一只小黄猫,然后自己在作画的场景。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可能啦。
这幅《天与海》被赵安玥从大宴带过来,就挂在房中,她看了很多年,也亲自仿过,对这幅图里的线条、笔锋都非常熟悉了。
她刚刚觉得这《永安地形图》熟悉,现在看到这幅《天与海》,猛得想起,《永安地形图》里面的笔锋、线条,甚至给赵安玥的感觉,都和《天与海》如出一辙,很像是怀南公子的手笔。
不,赵安玥肯定这就是怀南公子的画!
只是怀南公子在世间有名的画,都是风景画,根本就没有见过这种只有线条勾勒的地形图,故而赵安玥也第一时间没有想起来。
现在想起来了,她不再犹豫,立马掀开被子光着脚下地,非常激动的跑到顾淮景前面:“顾淮景!”
顾淮景顿了一下,被赵安玥这突如其来的兴奋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抬高了手,把书抬起,不让赵安玥够着,问她:“怎么?”
赵安玥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手里的书,双手扯上他的衣袖,踮起脚尖,但也没能够着,她的眼睛很亮,仰着头看着他,表情十分振奋:“顾淮景,你这书是不是怀南公子画的?”
顾淮景彻底愣了一下,他的表情微沉,稍稍低下头,眼里带着幽光,如同黑夜的乱葬岗中闪动的鬼火:“你说什么?”
赵安玥没有察觉到顾淮景情绪的变化,她此刻满腔热情悉数都集中在那本《永安地形图》上。
她松开一只手,往墙上挂的画一指:“就是画这幅画的怀南公子呀!你这本地形图明显是怀南公子画的,我很喜欢他,你这本书能给我吗?”
顾淮景朝她的指尖看了一眼,看到那副《天与海》,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他低下头,倾身在她耳侧轻轻说了两个字:“不能。”
说完就打算走。
赵安玥立马扯住他的衣服,扯的很紧,不肯放:“顾淮景,算我求你了,真的,我真的很喜欢。”
难怪顾淮景把这本书藏得这么深,要她知道这是怀南公子的画册,她肯定藏的比顾淮景深!
顾淮景不为所动,空出一只手扯掉赵安玥拉住自己衣服的手:“松开。”
赵安玥的手从他的衣服上被扯开,她干脆两只手紧紧抓住他空出的手,死死拉着:“你把这本书给我,我可以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答应你!”
顾淮景身形顿了一下。
赵安玥感受到了,立刻道:“真的,那账本我一个月内就能全部看完看懂,到时候你可以考我。”
顾淮景低头望着她,突然间笑了,笑容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你很喜欢怀南公子的画吗?”
赵安玥狠狠的点头,她根本就找不到怀南公子的其他画,都不知道被那些爱画的人给藏起来了。她手上唯有这一副,还是缠着父皇缠了很久才要来的,珍藏了很多年,更何况是顾淮景手里这本书,里面少说也有百幅以上的画,那就是一百多幅怀南公子的真迹。
一百多幅!
赵安玥想想,都觉得自己这一刻实在太幸福了,在这种幸福之下,学一本账本的痛苦简直就跟小小的芝麻一般,根本不值得一提。
顾淮景轻轻的哦了一声,表情和激动的赵安玥比起来,简直如同被冰封的河面:“这书对我有大用处,不可能给你的,想都不要想。”
赵安玥张了张嘴巴,眼里水光潋滟,下一秒就要瘪起嘴巴哭了。
他淡淡道:“你就算把眼泪流干,也是不可能的。”
赵安玥吸了吸鼻子,把泪水逼了回去,她看着他高高举起的书,和他那绝无可能的表情,很是心痛。
她威胁他:“那我不和管家学账本了!”
顾淮景嗤笑的看她一眼:“你现在在学?”
赵安玥张了张嘴巴,哑口无言。
他用巧劲甩开了她的手,绕过她就要带着书离开。
赵安玥在原地狠狠的跺了跺脚,忘了自己没穿鞋,脚跺得生疼,哎哟叫了一声。
顾淮景脚步微顿,转过头来看她一眼。
赵安玥眼珠子一转,哎呦的抱着脚丫跌坐在地上,眼眶瞬间红了,不过泪水硬是一滴都没有流下来,强忍着,连唇也抿着,但整张脸疼得都皱在了一起。
他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她的脚趾也许是被冻的,也许是她自己跺脚剁的,红了一片。
这个时节,已经没有之前冷,但天气尚未回暖,她这一席单薄的衣服,还关着脚下床,真是屡教不改。
顾淮景在心里叹口气,走了回去,在她旁边停下。
赵安玥眼眶又红了一些,抬着头看着他,很委屈道:“疼……”
顾淮景道:“咎由自取,疼还不上床躺着?我让樱鱼进来看看。”
赵安玥眼神偷偷的看了一眼他拿在右手的书,挣扎着要站起来,可立马又跌坐了在地上,疼得轻轻叫了一声。
她抬头,伸出双手,撒娇道:“我走不过去,你抱我。”
顾淮景:“……”
这真的是……
顾淮景捏着书的右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最终,他弯下腰,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记忆中,顾淮景不记得自己是否有这样抱过她。
赵安玥看起来纤细苗条,但其实还有些重量,不过在他怀里依旧是很小的一团。
她难得这般配合,这般乖巧。
如果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顾淮景在心里轻叹。
他的右手手臂环着她的肩,手上还拿着那本《永安地形图》。
赵安玥吸了吸鼻子,一副很可怜的模样,眼神却一直偷偷瞄着。
几步便来到了床前,顾淮景打算将人放下。
赵安玥猛得伸手,一边卷过他的右手,将他手上的书夺了过来,然后灵活的一滚,滚到了床里头。
顾淮景还保持着抱着她的那个姿势,两人抬起头,视线在空中相遇。
他收回双手,站了起来,眼神带着威压:“把书给我。”
赵安玥把书紧紧抱在怀里,警惕的盯着他,摇头。
顾淮景叹了口气,轻飘飘的,带着寒意:“玥儿,你这是何必呢?我要拿回来的东西,你能阻止我?你这样只会自己受伤罢了。”
赵安玥心中一颤,她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这书到了怀里,再让她交出去,她怎么可能舍得。
赵安玥把书再抱的紧了些,想了想,软着声音道:“顾淮景,这样好了。你把书放在我们房间,我不会拿出这间房,平时就在房中看一看,你要用的话就给你。好不好?”
顾淮景冷笑了一声:“那我有什么好处?”
赵安玥想都不想,立马道:“我一个月内就学会看账,而且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日后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不给你添乱。”
顾淮景哦了一声,似乎在权衡。
她看着他,心想她这条件已经很难得很难得了,父皇母后那她都没这样说过呢。这样顾淮景还不同意,她就要去找祖母哭个三天三夜了。
顾淮景挑了挑眉:“一个月内学会?”
赵安玥点头如捣蒜。
他轻轻一笑:“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书没有人知道,你说出去了,大家估计都会来府上要求观赏,所以……”
赵安玥顿时道:“我保证什么都不说!”怀南公子的这本书消息一旦泄露,那得有有多少人想来府中偷走啊!她死都不会说的,这事如果只有他和她知道,那就最好不过了。
顾淮景朝她笑了笑:“你过来。”
赵安玥警惕的盯着他,不动。
“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他唇角微微上挑,是质问的语气。
赵安玥把书藏在身后,然后爬了出去,跪坐在床边,抬头看着他,一副非常乖巧的模样。
顾淮景眼中晦暗未明,看着她面上乖巧,嘴角带笑,眼中却灵动非常,喉咙下意识一滑,觉得唇有些干,他突然间道:“如果我让你吻我呢?”
赵安玥一愣,眼睛眨了眨,微微张嘴咬住了自己微粉的下嘴唇。
编修夫人曾经说过,男人都那样,哭一哭,撒个娇,然后笑一笑,打个啵,枕边风一吹,什么都能成。
原来真是这样啊。
她侧着头,朝他甜甜一笑,直起上半身,眼神在他脸上瞄了一圈,然后停在他的唇上,手撑在他的手臂上,把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她还学着水中的鱼吐泡泡一般,吻了一下,空中发出一声‘啵’的声音。
然后她退开了一些,眼睛亮亮的看着他,仿佛在说——看,我听你的吻你了,你满意吗?
顾淮景不知为何,猛地退后了几步,转身匆匆离开了房间。
赵安玥摸了摸自己的头,有些不明白,怎么上一秒还好好的人,下一秒就这样了。不过她也没多想,爬回床里头,宝贝般得将那书捧在怀中,爱不释手。至于顾淮景情绪的变化,她根本就不在意。
顾淮景背抵在门上,重重的吸了口气。
她根本什么都不懂,吻也好,其他更亲密的事情也罢,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如果换成另外一个男人手里有《永安地形图》,是不是她也会觉得无所谓的吻上去?
真的是,让人头疼,真想把她……
顾淮景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几口气,离开了门口。
卧房不远处有一侧房,顾青已让人备下洗澡水。
顾淮景脱衣下水,坐于浴桶中。
顾青在帘外轻声禀告:“侯爷,六皇子的人在查两年前和姜佩绮的事情,他们安排了人潜进姜府和杨府,私底下悄悄的找姜佩绮身边伺候的丫鬟,甚至是院中负责花草的仆役套话。”
顾淮景的声音隔着帘子不远不近的传来:“如今六皇子在朝中如日中天,已经没有敌手,去查在意的往年旧事倒也没什么。”
顾青:“那是否让姜大人和杨大人都不用管。”
“此事我们不用插手。”顾淮景顿了一下,道,“卫礼心中自然明白,随他罢。”
顾青道了声是。
顾淮景闭上了眼睛,声音随着房中水汽,越□□缈了起来:“江南知府薛让也该安排回朝述职了。”
顾青一凛:“是,属下这就安排。”
顾淮景嗯了一声,顾青退了出去,他抬头望着漆黑夜色中的那一抹月亮,想,大祁就快要变天了。
房内,顾淮景慢慢陷入了水中,水温刚刚好,漫过他的下巴,他的唇,他的鼻,他的眼。
在水下,他静静的,连呼吸都不曾有。
不知为何,此刻他莫名的想起赵安玥刚刚的那个简简单单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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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淮景洗漱完成回房的时候,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
他拿着罐药,来到床前。
赵安玥已经睡着了,身子缩在被子中,露出一个头,面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