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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知录-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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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城语录》曰:“王安石荐李定时,陈襄弹之,未行。已擢监察御史里行,宋次道封还词头,辞职,罢之。次直吕大临,再封还之。最后付苏子容,又封还之。更奏,复下,至于七八。子容与大临俱落职奉朝请,名誉赫然。此乃祖宗德泽。百余年养成风俗,与齐太史见杀三人,而执笔如初者何异?”
  ○部刺史汉武帝遗刺史周行郡国,省察治状,黜陟能否,断治冤狱。以六条问事:一条、强宗豪右田宅逾制,以强陵弱,以众暴寡;二条、二千石不奉诏书,倍公向私,旁谄牟利,侵渔百姓,聚敛为奸;三条、二千石不恤疑狱,风厉杀人,怒则任刑,喜则任赏,烦扰刻暴,剥削黎元,为百姓所疾,山崩石裂,妖祥讹言;四条、二千石选署不平,苟阿所爱,蔽贤宠顽;五条、二千石子弟怙倚荣势,请托所监;六条、二千石违公下比,阿附豪强,通行货赂,割损政令。又令岁终得乘传奏事。夫秩卑而命之尊,官小而权之重,此小大相制,内外相维之意也。本自秦时遣御史出监诸郡。《史记》言秦始皇分天下以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监,盖罢侯置守之初而已设此制矣。成帝末,翟方进、何武乃言:“《春秋》之义,用贵治贱,不以卑临尊。刺史位下大夫,而临二千石,轻重不相准。请罢刺史,更置州牧,秩二千石。”而朱博以汉家故事,置部刺史,秩卑而赏厚,咸劝功乐进。州牧秩真二千石,位次九卿。九卿缺以高第补,其中材则苟自守而已。恐功效陵夷,轩轨不胜。”于是罢州牧,复置刺史。刘昭之论,以为刺史监纠非法不过六条,传车周流,匪有定镇,秩裁六百,未生陵犯之衅。成帝改牧,其萌始大。合二者之言观之,则州牧之设,中材仅循资自全,强者至专权裂土。然后知刺史六条为百代不易之良法。而今之监察御史巡按地方,为得古人之意矣。又其善者在于一年一代。夫守令之官不可以不久也,监临之任不可以久也,久则情亲而弊生,望轻而法玩,故一年一代之制,又汉法之所不如,而察吏安民之效已见于二三百年者也。若夫倚势作威,受赇不法,此特其人之不称职耳,不以守令之贪残而废郡县,岂以巡方之浊乱而停脚史乎?至于秩止七品,与汉六百石制同。《王制》:“天子使其大夫为三监,监于方伯之国,国三人。”金华应氏曰:“方伯者,天子所任以总乎外者也,又有监以临之,盖方伯权重则易专,大夫位卑则不敢肆。此大小相维,内外相统之微意也,何病其轻重不相准乎?夫不达前人立法之意,而轻议而邑志载之。变更,未有不召乱而生事者。吾于成、哀之际,见汉治之无具矣。”
  唐自太宗贞观二十年,遣大理卿孙伏伽、黄门侍郎褚遂良等二十二人,以六条巡察四方,黜陟官吏,帝亲自临决,牧守已下以贤能进擢者二十人,以罪死者七人,其流罪已下及免黜者数百人。已后频遣使者,或名按察,或名巡抚。至玄宗天宝五载正月,命礼部尚书席豫等分道巡按天下风俗及黜陟官吏,此则巡按之名所由始也。
  玄宗开元二十二年二月辛亥,置十道采访处置使。诏曰:“言念苍生,心必遍于天下;自古良牧,福犹润于京师。所以历选列城,聿求连率;岂徒刺察,将委辑宁。朝散大夫检校御史中丞,关内宣论赈给使上柱国卢绚等,任寄已深,声实兼茂。咸贯通于理道,益纯固于公心。或华发不衰,或白圭无玷。可以轨仪郡国,康济黎元。间岁已来,数州失稔,颇致流冗,能勿轸怀?而吏或不畏不仁,不安不便。诚须矫过,必在任贤。庶蠲疾苦之源,以协大中之义。若令行一道,利乃万人。朕所设官,以俟能者。”
  于文定《笔麝》曰:“元时风宪之制,在内诸司有不法者,监察御史劾之;在外诸司有不法者,行台御史劾之,即今在内道长、在外按台之法也。惟所谓行台御史者,竟属行台,岁以八月出巡,四月还治,乃长官差遣,非由朝命,其体轻矣。本朝御史总属内台,奉命出按,一岁而更,与汉遣刺史法同,唐宋以来皆不及也。”
  《金史?宗雄传》:“自熙宗时,遣使廉问吏治得失。世宗即位,凡数岁,辄一遣黜陟之。故大定之间,郡县吏皆奉法,百姓滋殖,号为小康。章宗即位,置九路提刑使。”
  ○六条之外不察汉时,部刺史之职不过以六条察郡国而已,不当与守令事。故朱博为冀州刺史,敕告吏民:“欲言县丞尉者,刺史不察,黄绶各自诣郡。”鲍宣为豫州牧,以听讼所察过诏条被劾。而薛宣上疏言:“吏多苛政,政教烦碎,大率咎在部刺史。或不循守条职,举错各以其意,多与郡县事。”《翟方进传》言:“迁朔方刺史,居官不烦苛,所察应条辄举。”自刺史之职下侵,而守令始不可为,天下之事犹治丝而棼之矣。
  《太祖实录》:“洪武二十一年四月,谕按治江西监察御史花纶等,自今惟官吏贪墨鬻法及事重者如律逮问,其细事毋得苛求。”
  ○隋以后刺史秦置御史以监诸郡。汉省,丞相遣史分刺州,不常置。武帝元封五年,初置十三州刺史,各一人。魏晋以下,为刺史持节都督。隋文帝开皇三年,罢郡,以州统县,自是刺史之名存而职废。后虽有刺史,皆太守之互名,非旧刺史之职,理一郡而已。由此言之,汉之刺史犹今之巡按御史,魏晋以下之刺史犹今之总督,隋以后之刺史犹今之知府及直隶知州也。
  宋真宗咸平四年,左司谏知制诰杨亿疏言:“昔自秦开郡置守。汉以天下为十三郡,命刺史以领之。自后因郡为州,以太守为刺史。降及唐氏,亦尝变更,曾未数年,又仍旧贯。今多命省署之职出为知州,又设通判之官以为副贰。此权宜之制耳,岂可为经久之训哉。臣欲乞诸州并置刺史,以户口多少置其俸禄,分下、中、上、紧、望、雄之等级,品秩之制率如旧章,与常参官比视阶资。出入更践,省去通判之目,但置从事之员,建廉察之府以统临,按舆地之图而区处。昔太平兴国初,诏废支郡,出于一时。十国为连,周法斯在;一道置使,唐制可寻。至若号令之行,风教之出,先及于府,府以及州,州以及县,县及乡里,自上而下,由近及远,譬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提纲而众目张,振领而群毛理。由是言之,支郡之不可废也明矣。臣欲乞复置支郡,隶于大府,量地里而分割,如漕运之统临,名分有伦,官业自举。又睹唐制,内外官奉钱之外有禄米职田,又给防阁庶仆亲事帐内执衣白直门夫,各以官品差定其数,岁收其课以资于家。本司又有公廨田、食本钱以给公用。自唐末离乱,国用不充,百官奉钱并减其半,自余别给一切权停。今郡官于半奉之中已是除陌,又于半奉三分之内其二以他物给之,鬻于市廛,十裁得其一二,曾糊口之不及,岂代耕之足云。昔汉宣帝下诏云:‘吏能勤事而奉禄薄,欲其无侵渔百姓,难矣。’遂加吏奉,著于策书。窃见今之结发登朝,陈力就列,其奉也不能致九人之饱,不及周之上农;其禄也未尝有百石之入,不及汉之小吏。若乃左右仆射,百僚之师长,位莫崇焉,月奉所入不及军中千夫之帅,岂稽古之意哉。欲乞今后百官奉禄、杂给并循旧制,既丰其稍入,可责以廉隅。官且限以常员,理当减于旧费。”观此,则今代所循大抵皆宋之余弊矣。
  ○知县知县者,非县令,而使之知县中这事。杜氏《通典》所谓“检校、试摄、判知之官”是也。唐姚合为武功尉,作诗曰:“今朝知县印,梦里百忧生。”唐人亦谓之“知印”,其名始于贞元已后。其初尚带一“权”字。《白居易集》有《裴克谅权知华阴县令制》曰:“华阴令卒,非选补时。调租勉农,政不可缺。前镇国军判官大理评事裴克谅,久佐本府,颇有勤绩。属邑利病,尔必周知。宜假铜墨,试其才理,待有所立,方议正名。”是权知者,不正之名也。至于普设知县,则起自宋初。《本朝事实》云:“五代任官,凡曹掾簿尉之龌龊无能,以至昏老不任驱策者,始注县令。故天下之邑,率皆不治。诛求刻剥,猥迹万状。至优诨之言,多以令长为笑。”
  建隆三年,始以朝官为知县。其间复参用京官,或幕职为之。《宋史》言:“宋初,内外所授官多非本职,惟以差遣为资,历建隆四年,诏选朝士,分治剧邑。大理正奚屿知馆陶,监察御史王知魏,杨应梦知永济,屯田员外郎于继徽知临清,常参官宰县自此始。”又曰:“初州郡多阙官,县令选尤猥下,多为清流所鄙薄,每不得调,乃诏吏部选幕职官为知县。自此以后,遂罢令而设知县,沿其名至今。”
  《云麓漫钞》曰:“唐制,县令阙,佐官摄令,曰知县事。李翱任工部,志文云‘摄富平尉知县事’是也。今差京官曰知县,差选人曰令,与唐异矣。”宋时结衔,曰以某官知某府事,以某官知某州事,以某官知某县事。以其本非此府、此州、此县之正官,而任其事,故云然。今则直云某府知府、某州知州、某县知县,文复而义舛矣。
  北齐宰县,多用厮滥。至于士流,耻居百里。五代选令,必皆鄙猥之人。自古以来,以社稷民人寄之庸琐者,有此二败。以今准古,得无同之。
  ○知州宋叶适言:“五代之患,专在藩镇。艺祖思靖天下,以为不削节度,则其祸不息。于是姑置通判,以监统刺史而分其柄。命文臣权知州事,使名若不正、任若不久者,以轻其权。监当知榷税,都监总兵戎,而太守者块然徒管空诚,受词诉而已。诸镇皆束手请命,归老宿卫,昔日节度之害尽去。而四方万里之远奉尊京城,文符朝下,期会夕报,伸缩缓急,皆在朝廷矣。”是宋初本有刺史,而别设知州以代其权。后则罢刺史而专用知州,以权设之名为经常之任矣。
  《新唐书》:“元和初,李吉甫为相。病方镇强恣,为帝从容言,使属郡刺史得自为政,则风化可成。帝然之,出郎吏十余人为刺史。”宋祖之以京官临制州县,盖赵公开其端矣。
  ○知府唐制,京郡乃称府。至宋,则潜藩之地皆升为府。宋初太宗、真宗皆尝为开封府尹,后无继者,乃设权知府一人,以待制以上充。崇宁三年,蔡京乞罢权知府,置牧、尹各一员。牧以皇子领,尹以文臣充。是权知府者,所以避京尹之名也。今则直命之为知府,非也。
  ○守令所谓天子者,执天下之大权者也。其执大权,奈何以天下之权寄之天下之人,而权乃归之天子?自公卿大夫至于百里之宰,一命之官,莫不分天子之权,以各治其事,而天子之权乃益尊。后世有不善治者出焉,尽天下一切之权而收之在上,而万几之广,固非一人之所能操也,而权乃移于法,于是多为之法以禁防之。虽大奸有所不能逾,而贤智之臣亦无能效尺寸于法之外,相与兢兢奉法,以求无过而已。于是天子之权不寄之人臣,而寄之吏胥,是故天下之尤急者,守令亲民之官。而今日之尤无权者莫过于守令,守令无权而民之疾若不闻于上,安望其致太平而延国命乎!《书》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堕哉。”盖至于守令日轻,而胥吏日重,则天子之权已夺,而国非其国矣,尚何政令之可言耶!削考功之繁科,循久任之成效,必得其人,而与之以权,庶乎守令贤而民事理,此今日之急务也。◎元吴渊颖《欧阳氏急就章解?后序》曰:“今之世,每以三岁为守令满秩,曾未足以一新郡县之耳目而已去。又况用人不得专辟,临事不得专议,钱粮悉拘于官而不得专用,军卒弗出于民而不得与闻。盖古之治郡者,自辟令丞;唐世之大藩,亦多自辟幕府僚属。是故守主一郡之事,或司金谷,或按刑狱,各有分职,守不则政自治。虽令之主一邑,丞则赞治而掌农田水利,主簿掌簿书,尉督盗贼,令亦不劳,独议其政之当否而已。今自一命而上,皆出于吏部,遇一事,公堂完署,甲是乙否。吏或因以为奸,勾稽文墨,补苴罅漏、涂擦岁月,填塞辞款,而益不能以尽民之情状。至于唐世之赋,上供送使留州,自有定额。兵则郡有都试,而惟守之所调遣。宋之盛时,岁有常贡,官府所在,用度赢余,过客往来,廪赐丰厚,故士皆乐于其职而疾于赴功。兵虽不及于唐,义勇民丁,团结什伍,衣装弓弩,坐作击刺,各保乡里,敌至即发,而郡县固自兼领者也。今则官以钱粮为重,不留赢余,常俸至不能自给,故多赃吏;兵则自近戍远,既为客军,尺籍伍符各有统帅,但知坐食郡县之租税,然已不复系守令事矣。夫辟官、莅政、理财、治军,郡县之四权也,而今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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