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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悠悠-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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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少女站起身,一扳木桨道:“你跟屈大夫说,我家有紫云昙,可以治尚寒的病,我带他走,顺便留他住几天。”

    “可是……”小舟快速划离,婵娟无奈,只得眼睁睁见其渐行渐远。

    ……(*……(*……

    屈恒暗暗叫苦,梅竞雪分明是有备而来,船上放箭点火,水底布网捉人。他潜入水底才发现客船周围已是天罗地网,且网子不知用何制成,居然扯它不断!还好他用掌力将寒儿和婵娟送出,正巧落在网外,不然恐怕谁也跑不掉。

    更要命的是梅竞雪身边的那个庚娘非常“好心”地直言相告,船上的人都不会水,害他想抢条船逃走都不成。梅竞雪可以硬下心叫人送死,他可做不来。

    他在网中东游西荡,就是找不到缺口,眼见网子越收越紧,几乎已要近身,不由长叹:恐怕这次要认栽!忽又凝目,只见一条迅捷的身影鱼一般的极快来到近前,手中匕首一挥,既而拉着他破网而出。

    “师父!”婵娟钻出水面,慌乱地叫着。

    “你怎地又回来了?”屈恒皱眉,他叫她与寒儿一同走,是知道梅竞雪向来不难为寒儿,因此也定会放过婵娟,同时也望在她助力下,寒儿能够顺利泅渡。

    “我看见船起火了!”她的声音在抖。

    “我没事,你别担心。”屈恒柔声劝慰,望向岸边,见遥遥有人招手,又道,“其他人呢?”

    “师兄师姐已经上了岸,我……我瞧见了。”冰凉的江水沁得她打了个冷颤,“刚才有个小姑娘乘船接走了大师兄,还说要留他住几天,还有,她说她家里有紫云昙。”

    屈恒一怔,紫云昙是极罕见的医病疗伤的奇药,他找了十来年也寻不着,如若寒儿就此病愈,他总算能了下一桩心事。忽觉衣襟被扯动,低头一看,见婵娟已割断他腰带,正努力扯下他外袍。

    “呃……你做什么?”他不禁纳罕。

    “衣袍太长,会……负累你,游……游不动。”她用力吸口气,眼见小舟已逐渐向此处移来,手指却冰得难以弯曲,心中急得怦怦直跳,一不留神,匕首脱手沉入江底。

    屈恒迅速甩去长袍,见她嘴唇已冻得发紫,忙握住她左手,一股真气输了进去。

    婵娟只觉一道热流沿掌心劳宫穴注入,逐渐向上流人五脏六腑,又缓缓融进四肢百骸,不过片刻间,身体就暖洋洋起来,正惊奇时,见小舟已包抄过来,忙拉着师父潜入水底。

    日光从江面射入水中,混沌不清的水下有了光亮,屈恒仰身上望,映入水中的光束随着水波漾动而四散飞舞,曲折陆离。前方不远处即是一艘舟底,正考虑间,忽觉水流波动有异,他一惊,不及反应,婵娟已被一股旋力扯走。松江水底时有暗礁,因而漩涡不断,纵然千般小心,终是没有躲过。他心中生恼,这一次到底牵累了他人!

    婵娟渐渐放松身子,只待旋力稍弱,即有机会摆脱暗漩,却见师父越靠越近,不由惶急起来,怎奈她随水旋转,无法示意得明白。少顷,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腰,随之眼中映入师父平静沉稳的脸庞,她心中微微紧缩一下,这个世上,除了娘外,还有人会拼了性命地救她吗?

    漩涡愈来愈扩大,力道也随之愈强,屈恒但觉胸中窒闷欲炸,难受至极。他揽紧婵娟纤细的腰身,心底隐隐浮出一丝寂然,十几年光阴转瞬即逝,寒儿已长大成人,治病良药也已寻到,他若就此葬身江底,也并没有什么牵萦心头,只是……累及这无辜的女孩儿,实在于心不忍。

    不晓得转了多久,一大片黑乎乎的阴影霍然迎面罩来,屈恒紧皱双眉,身子一转覆住婵娟,只觉背后一震,如遭重击,霎时眼前一团漆黑,失去了知觉。
第五章
    房门“吱呀”一声开启,一名六旬左右的老妇人走入房中。

    “姑娘,你饿了吧,来喝碗热粥填填肚子,驱驱寒气。”

    婵娟犹豫半天,老妇慈霭的脸令她忆起过世的娘,她双手接过,轻轻啜了一口。

    “真是乖孩子。”老妇笑笑,手指顺了顺她微潮的鬓发,随口问道,“你多大了?”

    婵娟小心地抬了一下眸子,轻声答道:“快十八了。”

    “是吗?看不出来看不出来,我十八那时,长得可比你壮多了。”老妇坐到她身边,递过粥匙,“你要多吃多长肉,将来才能生好多娃娃。”

    “什么?”婵娟吓了一跳,粥碗险些落地。

    “哟,吓到你了?别见怪,我就是爱说说话,可惜没人听,我家小姐少言少语的都快闷坏我了。”老妇人神情愉快地望着她,“十几岁的姑娘家,会害羞是理所当然,是我多嘴,你就当没听见我那句话。”

    “婆婆……”

    “叫我庚娘就行了,大家都这么叫,你称别的,我还真不习惯。”庚娘快言快语地拉了拉她犹湿的衣衫,“我还拿了件干净衣裳,你喝了粥好换上,着了凉的话,这附近可没药治。”

    “我师父呢?”婵娟无心喝粥,急切地问道。

    “师父?”庚娘撇撇嘴,不以为然,“那小鬼头年纪轻轻,徒儿倒是收了不少。啐,居然还有个长胡子老头儿,真是岂有此理……”

    “你……别说我师父坏话!”婵娟恼起来,直接将碗塞回到她手中,“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师父比弟子年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好,是我不对,我说错了,你别恼,把粥喝掉,我向你赔不是还不成?”

    婵娟抿了抿唇,见庚娘满脸赔笑地将碗又放到她手中,不由消了气,怕是她直肠直肚,并没有什么恶意,况且她年纪老迈,称师父一声“小鬼”也不足为奇。

    “看不出你乖巧秀气,脾气倒挺倔,不过你声音又软又好听,就算生气也听不出火气来。”庚娘见她用匙子舀了一口粥送到嘴里,这才接着道,“那老头儿和那个不爱说话的汉子十来年前就跟着屈恒了,到如今也没离开,想必是有些因由的,他武功好,医术又高,难怪有人敬他重他,不顾年纪差距也要拜他为师。”

    这句话还差不多。

    婵娟心中欢欣,又喝了一口粥,想不到梅二小姐身边有这么好的人,又送粥又送衣裳的,说了师父坏话还向她赔不是。

    “不过,他舍命护住你,我还以为你是他的心上人……”

    “咳咳咳咳……”

    “怎么呛着了?你嘴巴小小不会嗓子也细吧?”庚娘纳闷地拍着她的背,“又没人同你抢,你急什么?”

    婵娟好容易顺过气,又羞又气地瞪过去,“你胡说什么?”

    “啊,我又说错了?捞起你们的时候,屈恒都不省人事了,还紧紧护着你不放,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的手掰开哪!”

    “那,那……”她惶惶然起来,手抖得颤巍巍的,几乎连碗都端不住了。

    “你放心,他撞在礁石上,伤虽不轻,却要不了他的命……你别抖了,看你瘦巴巴的,可别抖散了骨头。”唉,瞧她柔柔弱弱的,真叫人疼惜,庚娘安抚地拍拍她的肩,“你安安心,他又不会死掉,就算真的死了,我家小姐也会将他从地府追回来。”

    “你带我去看师父好不好?”泪珠扑簌簌地滚落下来,她白着一张脸,渴求地望着庚娘。

    “你别那么瞧着我,我的心都快化啦!”瞧人家,会哭会笑的多好!哪像小姐,这两年越发像座冰雕,整天不是追探屈恒下落,就是呆愣着出神,她说一堆话都没回应,真是无趣得紧。

    “好不好,你带我去见师父?”她哀求的话哽在喉咙里含糊不清。

    “行行行,你把粥喝光,换上衣服,我带你去见他。”庚娘抹掉她的泪,又拢了拢她的发丝。

    “真的?”

    “真的真的,其实我就是来告诉你,屈恒一醒过来就说要见你,还问你有没有受伤,所以小姐叫我来接你过去。”

    婵娟定了定神,迅速把粥喝光,拉起庚娘就要出门。

    “别急,你先换上衣服,别吹了风着凉。”庚娘将衣服递到她手上,“你别害羞,就这儿换吧,我一个老婆子,也占不了你什么便宜。”

    婵娟心神恍惚,也没注意她说什么,急匆匆地脱掉湿衣,换上干爽的衫裙。

    “嘿,清清爽爽的多舒坦,瞧起来也精神。”她径自絮絮地念叨,“有你这么个徒儿关心,屈恒也算积来的福气。”

    “不不,是我运气,遇到师父这么好的人。”婵娟细声细气地反驳。

    庚娘笑着牵她出门,边走边道:“说他是个好人,这我是知道的,明明武功高过小姐,却从来都手下留情,甚至有一次差点伤在小姐剑下,说起来,是个有些傻气的好人。”

    “师父……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想了半天,也只能说出这样的话,她不擅言辞,却是掏心掏肺的实话。

    “当然好,有次小姐病了,还是他医的咧!医好了,再一个追,一个躲,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孤单一人抚养大小姐的公子,十几年东飘西荡,这些我都看在眼底,我都知道。”庚娘叹了口气,眼里有些雾蒙蒙的。

    “梅小姐她……真的很喜欢师伯啊?”婵娟摇摇她的手,“你和她说说好不好,师父说的是实话,真的没有骗她,你让她放过师父吧。”这次尚算侥幸,但是下次呢?

    “这世上有一些人是很死心眼的,固执得看不清到底想要什么,你再怎么劝也没有用。”庚娘深深地望了婵娟一眼,“你还小,现在还不明白。”

    什么时候,才算明白呢?她苦恼地敲敲头,明白了又会怎么样呢,会比较开心快活吗?

    ……(*……(*……

    沿着山坡向上行,不一会儿就到达山顶,婵娟四处望望,周遭山峦起伏,绵延不绝。松江沿岸尽是崇山峻岭,也不知目前究竟身处哪一座峰上。

    “就在这儿。”

    哪里?前面明明是一处断崖啊!

    断崖上为什么有人看守?啊,还有滑轮、竹筐……好大的竹筐!婵娟莫名其妙地看庚娘拉她进了竹筐,由滑轮上的粗索吊着缓缓放入山涧绝壁下。

    “啊啊,好高!我……我有点怕,你扶着我些。”庚娘有些摇晃地用力抓着婵娟,“真是,什么地方不好,偏选在这儿,存心要吓死我老太婆!”

    婵娟倒是瞪大了眼,仔细打量绿荫荫的绝壁,捉了人困在这里应是最恰当吧,若收起竹筐,这峭壁悬崖的,怕是插翅也难飞。

    “你胆子……还真大!”庚娘冷汗直冒,“天啦,我不敢向下看……小姐,我要吓死了,将来谁来服侍你——”

    “到了。”婵娟扯扯她。

    “到了?快快快下去……别丢下我啊!”她粗壮的身躯用力拖住婵娟,“小姑娘,你真是好孩子,怕我慌还捂住我的眼睛,可是我看不到路啊……”

    “我没捂你眼睛,是你自己不肯睁开的。”有些窘地搀住她,“好了,已经出了竹筐,你别拉着我了……”

    “你少骗我,明明地还在晃……”

    “庚娘,闭嘴!”冷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庚娘不情不愿地放开手,真是,她怕得要死,叫叫也不成?亏她伺候了小姐那么多年,要是改天她另投明主,哼哼!

    婵娟寻声觅去,向前走了两步,转了个弯,山洞豁然开朗,有床有灯,竟是一间简陋的石室。

    “既已见人,你放心了罢。”梅竞雪眼角扫了一下来人,随即又看向石床。

    “师父?”婵娟迟疑轻叫。

    石床帘幕半垂,帘后影影绰绰有一人盘膝而坐。

    “婵娟,你过来。”屈恒的声音轻缓低沉,带着明显的气虚。

    师父果然伤得很重,她鼻子一酸,慢慢走过去,到了床边,她垂着头,低低叫了一声:“师父。”

    屈恒的手缓缓抬起,按住她的脉,片刻才道:“你没受伤,我就放心了。”

    “你想好了吗?”梅竞雪淡淡地道。

    帘后的人默然不语。

    “那你在这儿住一辈子罢。”她霍然转身就走,银朱的罗裙掀起一片轻旋,像炫然生辉的火焰,却冷冷的,没有温度。

    “小姐,等等我啊,别让我一个人坐竹筐……”庚娘赶忙跟去,转眼就不见人影。

    洞内恢复一片寂静,只剩两盏灯火摇摇曳曳。

    婵娟吸吸鼻子,轻轻撩开帘帐。

    “师父,你要不要紧……”她动作一僵,愣愣地望着床上的人,“你……”手指禁不住颤了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床上的人二十七八岁,白净斯文,颌下无须,却是她牵牵念念,不知盼了多久才能见着的屈平澈。

    他嘴唇微张,欲开口却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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