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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2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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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他对她在邵九所在的西苑养伤不闻不问,大概已是极大的容忍,而过了明日,她本就从未想过继续住在西苑,毕竟,明日之后,西苑人去楼空,继续住着,又有什么意义?

  “东西都搬去了哪里?”这么一想,她淡淡地道。

  “永安阁。”

  “永安阁?”宝龄这才微微一怔,她记得头一次来南京府时,曾无意中看到过那块牌匾,那座院落,是为南京府最中央、最宽大也最华丽的一重庭院。

  阮素臣居然叫她搬去那里?

  但下一秒,她便只是点点头,搬去哪里,住在哪里,对她来说,又有什么不一样?

  招娣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宝龄的脸色,见她神情仿佛并无异样,才低声道:“大小姐,您真的要嫁给四公子?”

  宝龄脚下一顿,关于她与阮素臣的约定,她并未与招娣细说过,自然也不曾谈及过婚嫁之事,但此刻从招娣欲言又止的脸色看来,想必已是知道了。她不置可否地道:“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

  “可是,是不是仓促了些?”招娣愣了愣:“四公子说,大小姐想必也喜欢一切从简,可毕竟是出嫁的大事,倘若老爷还在,定会风光大办,可现在”

  是啊,若他此刻还在顾府,还是顾府的大小姐,若顾老爷还在,想必,她会风风光光地出嫁吧?却只是沉默了一瞬,她便笑笑:“你也说了,那是从前,现在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何况,一切从简也没什么不好,省了那些繁琐的过程。”

  招娣没有再说话,两人沉默着沿着蜿蜒的长廊又走了一段路,宝龄便看到那座宽敞的院落,院子里长长的雕花石壁便比别处华丽了几分。她走过去,几个下人正匆匆出来,见了她神情恭敬,余光扫过,却又显出几分探究与好奇。她顺着那些下人离开的方向望去,四进深的院子里,此刻竟都挂满了各色精致的灯彩,屋檐上的红绸一直垂到地上,一时间灼伤了她的眼。

  一个五十开外管家摸样的男人上前道:“小姐,这是四公子命小的们从清晨开始张罗的,四公子还说了,若是小姐不满意,可以随时撤掉,连夜再改。”

  宝龄认得他,他是阮府的大管家阮四,她目光收回来,暗自叹息一声:哪会不满意呢?火红的绸缎泛着似一般的透明,美得华贵,那些灯彩却不同于一般的红灯笼,有做工考究的宫灯,亦有一些小动物图案的,华而不浮,很是别致,为这座平日显得过于庄严奢华的大殿添了几分灵动的色彩。

  她笑一笑,在夜色中神情模糊,让那些忙了一天的吓人回去歇息。阮四引着她进了最中央的那间屋子里。推开门,一股清雅的沉水香扑鼻而来,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苏绣屏风,屏风后,华贵的波斯地毯上,贵妃榻前是放满各式古玩的博古架,紫檀百龄桌上熏着熏香、角落里仿造西式,做了一只壁炉,此刻壁炉里的火苗是橘色的,噼啪作响,仿佛提早进入了温暖的春日。

  阮四走后,招娣上前为她解了斗篷,眼眸闪烁着,终是道:“小姐——是为了九爷吧?”

  宝龄正望着壁炉里那忽明忽暗的火星出身,闻言蓦地看住招娣。招娣将接下来的斗篷挽在手上,笑了笑,有些酸涩,幽幽道:“奴婢跟着小姐时日虽不长,但又怎会看不出来,小姐心里的人早已并非四公子。”

  宝龄愣愣地站着,听招娣接着道:“小姐是不是气恼九爷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重提婚约的事,中间还夹着一个筱桂仙姑娘,所以才要嫁给四公子?”

  在招娣得知小姐要嫁给四公子之时,本是惊讶得不得了,若是从前,她不会如此,因为她知道,从前的小姐极爱四公子,如今二小姐也不再了,若是小姐能嫁给四公子,她自然也觉得欢喜,可这一年多来,却转变的太多了,在莫园的那段日子,别说是宝龄,就算是招娣,也渐渐从顾府一个小丫头的身份中走了出来,她认得了新朋友,也慢慢喜欢上了莫园淡淡的、温馨的日子,从心底上来讲,她是希望小姐能与邵九走到一块儿的,否则,那一日,她也不会与拾巧一道将宝龄锁在邵九的屋子里。可现在若让招娣相信,小姐是重拾旧情,想与四公子在一起,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的,所以,在门口等候小姐的时间里,她思来想去,结合之前小姐与她说的,是如何才会来南京府的事,得出一个结论,但她毕竟不知道其中那些复杂的关联,故此,只认为是小姐见邵九这么久没有任何表示,伤心之下才答应了阮素臣。

  宝龄注视招娣,一开始,她以为招娣知道了什么,才可才知道,招娣完全是弄错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拉着招娣坐下来:“你想知道么?”

  招娣点点头。宝龄吐了口气,有些自嘲地道:“我装得那么不好么?连你也看出来了。”

  重重的心事压在心底,快要窒息,若要寻个人倾诉,招娣怕是最好的一个了吧?她想了想,缓缓地将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招娣。

  招娣神情变幻莫测,末了才道:“九爷竟是”她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那么,老爷的死,真的与他有关?”

  宝龄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不知道”她站起来,地上的影子在一片温暖的灯光下拖出长长的阴影,“知道了又能如何?杀了他为爹报仇,就算我想,恐怕也做不到。”

  纵然他是个陌生人,也是那样强大的一个陌生人,更何况,在她心底,他又岂止仅仅不过一个陌生人?

  招娣张大了嘴,亦不语了,接着仿佛想到什么,喃喃道:“这么说来,四公子与九爷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四公子此刻叫九爷去是”

  宝龄心头轻轻一颤:“招娣,我去看看。”

  南京府的书房里,同样燃着暖炉,与屋外的清冽相比,那丝暖意却带着微微的灼闷,似乎叫人喘不过气来。

  阮素臣坐在长案前,望着面前的少年。相比他神情的深凝,邵九却是沉静而散漫,甚至在充满暖意的空气下,眼角眉梢都带着一丝慵懒。

  两人对视了不知多久,谁也没有开口。直到那座落地挂钟忽地发出沉闷的击打声,阮素臣才开口道:“你不问我为何要见你?”

  邵九微微一笑,漆黑的眼眸里没有一丝异样的情绪:“四公子既然唤我来,便一定会说。既然不说,我又何必问。”

  ——是你有事找我,说不说,都是你的事,我又何必要问

  贰佰叁拾肆、第一次

  壁炉里的木炭烧得正旺,一簇簇红蓝色的光芒转瞬即逝,火星化为炉灰,最后化作一缕缕苍白的颜色。

  书房中,两个少年以一种倾斜的角度对视,一人坐着,一人站着。火光幽幽地映着两人的脸,有一种静谧的压抑。

  这样的气氛下,邵九眉宇间却一直含着一抹笑意,那抹笑意从容而散漫,将那幽暗的夜色都压了下去,他似乎并不着急知道阮素臣将他叫来的原因,又似乎早已预料到却没有如临大敌的戒备;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片茫然,故而没有太多的情绪,又仿佛是全然知道,却不甚在意。

  渐渐地,阮素臣眉心不觉微微蹙起,他看着面前这张脸,思绪竟出现了短暂的游离。这张脸极为清雅,秀丽的眉峰,黑得纯粹的眼睛,唇畔柔和的笑容能让人放下所有的戒心。他心底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倘若他们不是那样复杂的关系,倘若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的恩怨纠缠,倘若他只是一个他在街头偶遇的少年,会不会,他会愿意与他结交?

  他不是马俊国,不如马俊国那般豪爽、爱好结交朋友,对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他一直遵守着不远亦不近的原则,他从不与人交恶,哪怕是对待下人亦是温和有礼,但却也不曾与谁走得特别近,在他温润的表面下,其实有一颗疏离的心。

  可是,邵九却不一样。邵九不同于他以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毕竟是那样一个少年在这样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哪怕失去了记忆,总会有些想法吧?而此刻,邵九便这般站着,从进屋到现在,神情舒展而自然,没有一丝僵硬、柔韧的肢体,每一个关节,都仿佛呈现一种放松的状态,这不是逞强或强迫能转出来的感觉,这个少年——此刻的内心应该便如表面一般,始终沉静而镇定。纵然不想承认,阮素臣也不得不承认,自他出生以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在心里有那么复杂的情感下,还能生出死死欣赏之心。

  若他不是那该多好。可是,无法改变。他望着邵九,一动不动。

  他从前怎么没有发现呢?这个少年那种超乎皮相的美丽,与沉静中透着丝丝慵懒的气质,其实像极了一个人。

  那个与他也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女子。

  如同一条隐形的丝线,因为那个女子,将两人穿起来,多么奇妙的联系。他们之间,是有着那么深刻而无法割断的关系!

  为什么,为什么他偏偏是他的

  是敌非友,并没什么。陌生人,或彻底的敌对,对阮素臣来说,都可以接受,但偏偏却是那种关系

  意识到这一点,阮素臣一颗心忽地清明,眉宇间浮上料峭,慢慢蜷起的指节也开始泛出一种青白的颜色,盯着邵九,忽而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尹、韶、颜。”

  那三个字如一种暗器,每从阮素臣舌尖吐出一个字,便飞出一把锋利的刀,这样猝不及防,让人毫无防备。无论是谁,猝然间听到自己真正的名字,总会有些变化吧?

  即便神情掩饰得再好,但眼底眉梢或一些肢体细微的动作,总会将他出卖。然而,阮素臣很快发现,邵九或许根本不属于那个“无论谁”。

  在他吐出第一个字的时候,邵九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当他将整个名字念出来时,却见眼前的少年眉梢极为自然地挑动了一下,然后,竟是往身后看了一眼,在确定身后并没有人出现时,他才转过身望着他,微微弯了一下嘴唇:“什么?”

  邵九在询问,他的眼底是一片茫然,甚至还带着一丝好奇,阮素臣忽然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如同最绝世的武功,用了毕生的功力,发射出去,却石沉海底一般。

  正如宝龄所猜测,阮素臣是找邵九摊牌的。

  对于邵九是否失忆这件事,他从来便没有真正相信过,并不是他本性多疑,而是,他所面对的这个人太工于心计了,寻常所能判断的依据到了邵九这里,便要多考虑一层,故此他不能不防。

  只是,要想找出破绽又谈何容易?别说鬼手所制的所谓解药本就是一种毒药,能将人救回来已是匪夷所思的事,如今会有什么后遗症,谁也无法揣测,就算知道那种药并不会致人失忆,也不排除是前一种毒在体内停留太久而致。

  这本是一次无法解开的局,最直接、没有后顾之忧的方法便是在这个少年奄奄一息之时,漠然视之,任由他如同花一般枯萎、消失。然而,此刻却已晚了。

  从他答应宝龄将解药给他的那一刻起,便已晚了。

  如今,这个少年身体已恢复,甚至比从前更为恐怖、强大,他究竟拥有怎样的能力阮素臣无法估量,所以,阮素臣唯一能做的,便是在放他离开之前,反复地试探,将他并未失忆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倘若他真的失忆,至少,他暗中所控制的力量会四分五裂,一切的行动会被不可抗力地打乱,成败本就在一瞬而已,容不得分毫的差池,没有了核心的力量,没有了控制的那双手,阮素臣相信,那些势力会很快隐没、消失,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这是到了此刻,最理想的一种结果。

  但——倘若没有呢?那么,是命。

  他从来不信鬼神、不信命理之说,但除此之外,他已无法说服自己。

  倘若邵九没有失忆,他的计划正在暗中一步步地进行,那么,该来的,终是会来,他只能——站出来面对。是成功是失败,是生是死,他都无法退缩。在他登上大帅之位的那一刻起,便背负起这样的使命;在他答应了宝龄的请求时,便选择了这样的结果。

  乘此机会将邵九软禁起来,将他放在自己最安心的地方——阮素臣不是没有过这个想法。无论邵九是否失忆,他此刻在南京府是真,只要阮素臣细心安排,不难将他秘密地关押起来。然而,犹豫再三下,他并没有走这一步。因为,他有太过顾虑、

  阮素臣与邵九本质是不同的。邵九可以为了达到目的的心无杂念,所做的所有事都只为一个目的,而阮素臣却不能。

  这也是生长的环境、本身的经历所造成。纵然阮素臣的心态与之前已发生了一丝细微的变化,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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