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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深-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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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如在窗外一礼,道:“收到了。”
李代瑁总算脸上容色稍好:“既已请封县公,你便寄封信给宝松,让他回长安吧,你家青苗,也到了该要开蒙读书的时候,是不是?”
宝如笑了笑,心说接回赵宝松一家来,便是我的软肋,我的靶子,我这样的人,只怕也就唯有滚刀肉一般的季明德,才能在一处生活。
李代瑁又道:“太常寺会叫你明日入宫谢恩,此事我会替你推掉,好好在家息养,皇宫,非有我陪伴,否则绝不能去。”
显然,他也怕白太后要在后面下黑手。
宝如道:“既父亲再无话要交待,媳妇就此告退了。”
李代瑁点了点头,掏了块帕子捂在嘴上,微微一声咳,便听院外有个年青人的高呼声:“二叔,满长安人都知道是尹继业放任突厥人越过西海,与土蕃和亲。
土蕃人在怀良增兵二十万,如今有五十万驻兵,显而易见的要侵我大魏。您那府外一担担,是给尹继业送的礼吧,他要骑在您脖子上拉屎,您是不是还得给他擦屁股?我大魏王朝,在你手中已沦落到这个程度了?”
李代瑁咳罢,帕子上沾着血。他丢了帕子,见进来的是李少瑜,冷冷问道:“你不在平康坊,或者胡市上闹腾,到本王这儿来作甚?”
李少瑜笑时两只眼睛鼓的像金鱼,但分明是个气笑的:“大丈夫身高八尺,顶天立地,老子生来不止会喝花酒,老子还要上战场,打到逻些,把我家悠悠接回来。”
李代瑁向来当李少瑜是个玩笑,冷冷道:“那本王就封你个膘骑大将军,去吧。”
李少瑜一身酒气,行至宝如面前,也不敢造次,远远虚手一抚,指着两侧檐廊下的群臣道:“废物们,你们可知男人活着是为什么?你们可知自己当官是为的什么?”
众臣皆眼露不屑,摇头别脸,以示不屑跟李少瑜这等人搭话。
李少瑜踉踉跄跄,在檐廊下做斗鸡状:“是为了保护咱们的女人和孩子不受欺侮,可你们宁可拿我妹妹和亲也不肯开战,白长了鸟只能用来撒尿的小鸡子儿们,爷爷我不屑和你们争,爷爷要打到逻些,把爷的妹妹从土蕃蛮子手里抢回来。”
言罢,他故意撩裆示辱,再给宝如告声罪,扬长而去。
窗棱上洒出的烛光淡淡,几个大丫头在后罩房里做针线,议论新来的二少爷。
她们不知苦豆儿的底细,打问过几句,见她吱吱唔唔不多言,遂也放下戒心,不防她了。此时青蘅正在说呢:“昨儿夜里嫣染三更半夜跑回来,说是一进门刀便抵到她脖子上,好歹也是个男人,咱们嫣染生的那么美,他竟一点怜惜之情都没有。”
秋瞳捂着唇悄声道:“嫣染那么美,二少爷都不曾多看一眼,怎的,今夜你去值夜试试,看他会拿什么东西抵你。”
苦豆儿在外笑了笑,心说这些十七八未给弄出去的大丫头们不知死活,荤话说的这样溜。
大约要像我一样被打落满口的牙,只怕才能于那个看起来俊貌非常,温文尔雅的男子,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收起那等少女怀春的幻想。
忽而外面季明德轻唤,苦豆儿在外,跑的最快。在窗下问道:“二少爷何事吩咐?”
原来都是叫大哥的,如今她也改口称二少爷了。
季明德抬眉片刻,问道:“在此可还住得惯?”
苦豆儿默默点头。
季明德又道:“你有身手,有胆识,若我出门,你嫂子就是你唯一的责任,一定要看好她,若她有事,我不论是否你的错,都要掏出你弟弟的肚肠来,比季墨还狠一千倍。”
苦豆儿的父亲,原是季白手下家丁出身,功夫了得。怎奈关山道上那一回,叫季明德给杀了。她心中恨季明德,被季墨所俘后,才会为季墨所用。
如今她叫宝如收伏,一心为宝如所用,又成了宝如的忠仆。
季明德指着院门道:“去那儿守着,你嫂子来了叫我一声。”
苦豆儿极恨这人,偏又拿季明德这厮没有法子,默了片刻,转身到照壁外望风去了。
王妃顾氏所居的明辉堂,就在海棠馆前面,院子清丽简雅,庭前青竹修修,是个极雅致的好去处。顾氏去了洛阳,这一处如今灯黑火黯。
五月竹子生长的最快,从此处过,可以听到竹节啪啪的轻裂声。
嫣染跟在宝如身后,忽而说道:“二少奶奶可还记得,小时候咱们常在这一处捉谜藏的。”
宝如笑道:“怎么不记得,想起来恍如昨日,你们几个也都这样大了。”
几个大丫头知道宝如将来必定要嫁给李少源,提前讨好她,宝如也拿她们当姐妹,虽嘴里不说,心里是愿意全叫李少源收房的。
她比嫡母段氏更大方,觉得如此漂亮的姑娘们,随便嫁给个小厮也可惜。只要她们肯留,她再无妒心,全都能容纳。可惜阴差阳错,如今全出了上东阁,又到了海棠馆。
回到海棠馆,灯火照着满树花开朦胧。
一绕过照壁便听到小西拉喵呜喵呜的声音。宝如轻步跃上台阶,便见小西拉在窗子上吃她炒的那碗猪肝,季明德在西侧书房,提笔在宣纸上,不知在划着什么。
菜隔水温着,倒还未凉。宝如见那碗心头血煮韭菜被吃了个一干二净,惊讶至极:“你竟真的全吃了?味道如何?”
季明德轻扒着米饭,淡淡道:“略咸,很滑嫩,还有些油意,韭菜很好吃。”
宝如说不上是恶心还是佩服,抿唇吃完了一碗饭。
既她答应了季明德,当然不好食言。沐洗过躺在床上,季明德还要拉李代瑁的床屏出来,宝如死活不肯,俩人玩闹了一阵,宝如疾声道:“我有正事跟你说,能不能再等等?”
季明德总算收了嬉皮笑脸,柔声道:“说。”


第131章 死无对证
宝如道:“方才王爷请我去外书房我风闻一个武弁说突厥给土蕃和亲了一位公主而之所以俩个边境不相邻的国家能悄悄和亲是因为尹继业捣的鬼。”
季明德眉间一簇青低声道:“是。”
宝如恰似小西拉一般蜷在季明德怀中想想李悠悠的境况,忍不住忧心:“若土蕃和突厥结盟,我的悠悠可怎么办?”
季明德从重生睁眼的那一刻就在蓄势,为土蕃入侵而做准备,此时再添突厥情势更加复杂。一战迫在眉睫他也必须回秦州备战。
他待宝如,其实就是宝如待小西拉一样宠她爱她不肯叫她经受丝毫的风雨但大事从不与她商量。
李代瑁是他生父的事情满长安城的人都知道的时候,恐怕就唯有她不知道。
到如今他不得不离开带她回荣亲王府,连理由都未曾说过她也无怨尤就这么默默的跟来了。
季明德破天荒头一回,极耐心的跟宝如解释这件事:“当初我拿土旦要挟王爷,当然也扼制了赤东赞普想要从西南方入侵我大魏的雄兵。
但赤炎所率的兵马,早已集结于怀良,宕昌等地,战争就像脓疮,一味捂着不挑开,它只会愈来愈严重。如今土旦已死,大战也迫在眉睫,所以我过些日子必须回趟秦州,打赢这场战争。”
宝如默了片刻,道:“那悠悠怎么办?若开战,她那个公主想必在逻些会过的很艰难吧。”
灯光下季明德两眉意仍是苦涩的笑:“从离开长安,和亲的那一天,她在长安皇室的心目中,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宝如轻轻叹了一声,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无奈。她也曾被长安皇室纳入权势范围,最后无情遗弃,追杀,若非季明德,早不知命丧何处。
“我千般都不怕,只怕阎王好对付而小鬼难缠,白太后和尹继业的手或者伸不进王府,但王府里的那些妇人们要施套子绊你,给你气受,怎么办?”季明德是真的忧心忡忡。
妇人之间一丁点鸡毛蒜皮的矛盾,伤神又费脑,但他总不能真的为此就拧断所有人的脖子,可她受了气,他心里终归是不舒服的。
宝如蜷在他胸前,声虽柔,却也坚毅无比:“江山兴亡,匹无有责,方才在外书房见到少瑜,他说,男人们生来就该是保护我们的女人和孩子的,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了,怎能当得一个男人?
两廊下的大臣皆在耻笑他,可我很佩服他,我觉得他是个男人,至少有担当。”
季明德道:“恰是,江山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秦州是我故乡,自秦州起,至剑南道,两座都护府,得将它拿下来呢。”
他觊觎两坐都护府的兵权久矣,不知不觉就露出了狼尾巴,好在宝如够傻,并不怀疑他的用心。
季明德手臂忽而一紧,分明是饭罢涮口时的青盐气息,宝如却怀疑他身上有股子韭菜味儿,再兼那碗猪血,实在无法应承他的求欢,又不好推拒,忽而一捂肚子道:“明德,我肚子痛。”
说罢,她提心吊胆,眼巴巴的望着季明德,要看季明德如何对付。反正今夜她是宁死,也不肯要他的。
忽而窗外野狐的声音:“大哥,稻生回来了。”
季明德随即翻坐起来,披衣下床,出去了。
宝如长嘘一口气,瘫躺在床上。虽还未分别,已经开始担心即将被战火洗礼的秦州城,和杨氏了。
义德堂,地下室。
一颗从脖了以下横切,防腐做的极好的人头,盛在木匣里。脸是个妇人脸,面上褶子横生。
“你杀的?”季明德回头问稻生。
稻生也不倨功,解释道:“咱们一起七八个弟兄,跟尹玉钊的人跟了整整半个月,确定之后才下的手,非我一人之功。”
陪伴同罗绮的两个婆子,一个叫他们杀在四夷馆了。这是当初在敦煌的那个,尹玉钊派人将她接到洛阳,养在一处别院之中。应当还是要用来离间他和宝如。
季明德合上木匣,轻声道:“拿回去,将身子缝合,以孝子之礼将她葬了,多烧些纸钱给她。”
陪伴同罗绮去凉州,见过他的所有人,至此全部灭口。既人证全死,便尹玉钊将事情捅到宝如面前,他也就不怕了。
踏星而回,至正门外,都入更了,季明德刚跳下马,暗影里钻出个少年来。
他看着是灵光,手拍在他脖子上,问道:“三更半夜,鬼鬼祟祟在此作甚?”
灵光一把将季明德拉入暗处,也是下了好大的决心,叽叽咕咕了半晌。季明德人一半在暗阴中,一半在火光下,火光燃燃下的半边脸笑出酒窝来,暗阴中的那一半却是在抽搐:“小王八蛋,敢带嫂子私奔,他是不想活了。”
灵光双手合什,紧贴季明德的前袖轻磕着:“皆是好兄弟,大哥,您将咱家世子爷给掰回正道就可,千万不能伤他,否则,小的这就寻死去。”
季明德顿时失笑:“怎会,瞅个机会,我说他几句就好。”
一个李少源,一个尹玉卿,临行去秦州之前,季明德最放心不下的两个人,是该找个机会一起收拾了。
回到海棠馆,宝如已然沉睡。
季明德有的是耐心,逗猫一般,揉揉耳朵撩撩鼻尖儿,待她转过去了,便从后面钻了进来,宝如于梦中哼哼唧唧着,倒还陪了季明德半夜。
次日一早,仍是五更到盛禧堂。
李少源两夫妻要去给尹继业祝寿,宝如和季明德进门时,便听见尹玉卿笑声如银铃一般:“真真普天下也没有的笑话。听说昨天夜里,少瑜叫开城门,说自己是皇上御封的膘骑大将军,前往逻些去打仗了。”
终究一家的子孙,老太妃叹了一气,却再不作声。
李悠容也觉得尹玉卿有些过了,轻声劝道:“二嫂,我三哥虽荒唐,也是兄妹情深,咱不能这样笑话她。”
尹玉卿看了眼李少源,一笑道:“恰如我父亲所说,长安世家子弟,走鸡斗狗或者能成,与那些盘踞在马背上的狼争斗,还嫩了点。我也不是说大话,少瑜此番必定有去无回,天可怜见,英亲王府只怕要绝后了。”
王爷王妃皆不在,老太妃又是个脾气好的,她愈发无理了。
见宝如进来,笑着对李少源说道:“少源,二嫂问你要那封她自秦州寄来的信了,信在何处,你告诉她。”
那封信,是唯一能证明宝如清白的东西,满屋子的人都转头去看李少源。
他垂眉站着,过了良久,道:“信我早已烧了。”
宝如不禁气噎:“你拿它诬赖我,说我下毒害你,如今拿不出来,竟说烧了?”
李少源抬起头来,迎上季明德满腾着怒火的眼神,点头道:“是,我烧了。”
这下,可真成个死无对证了。
尹玉卿挽过李少源,柔声道:“罢,我们还要回去给我爹祝寿了。前线军情多变,我爹回来述职也就几天,咱们大魏的基业,还在他肩上扛着呢。”
李少源也不多说,轻轻挣开尹玉卿的手,率先出门,扬长而去。
宝如气愣在当场,却也跟着季明德退了出来。并肩走着,季明德见宝如一直闷闷不乐,问道:“那份东西,很重要吗?”
算起来,她和李少源是因为误会而被迫分开的,如今各自成家,还是叔嫂,以一般人来说,此事就该掩下去,从此不提的。
但宝如一直揪着,必定要弄个明白。
于宝如来说,那份信是否决别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一直在被李少源和荣亲王府的人误解。
满府之中,那怕李代瑁或者老太妃,皆是一幅我明知你犯了错,却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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