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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密莉雅-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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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尼亚尔原来在这里。他刚结自己的大车轮子擦过油,这会儿正在紧车轴上的螺丝。
  “丹尼克,洼地上的马是你的吧?”我问他。
  丹尼亚尔慢慢转过头来。
  “有两匹是我的。”
  “另外两匹呢?”
  “那是,怎么叫,查密莉雅,对吧,是她的马。她是你的什么人,嫂子,是吗?”
  “是的,嫂子。”
  “是队长亲自放到那儿的,让我照应一下……”
  幸亏我没有把马赶跑!
  夜深了,山间吹来的晚风息了。打谷场上也静了下来。丹尼亚尔靠近我,在草垛脚下躺下来,但过了不多时又爬起来向河边走去。他快到陡岸的沿上停了下来,就那么一个劲儿地站着,倒背着手,将头微微偏在肩上。他背对我站着。他那颀长的、象是用斧头砍削出来的有边有棱的身影,在柔和的月光中显得清清楚楚。他似乎在细细倾听那大河的流水声,——夜晚,河水下滩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可闻了。可能,他还在倾听我所听不见的一些夜的音响和喧嚣。“他又想在河边过夜啦,真是怪人!”我觉得好笑。
  丹尼亚尔不久前才来到我们村里。有一天,一个小家伙跑到割草场上说,村里来了一个伤兵,至于是什么人,谁家的,他却不知道。哈,当时可热闹啦!村里有那么一股劲头儿:前方战士要是有人回来,不论老人、小孩,都一齐成群成群地拥去看新来的人,和他握手问好,问他有没有看到自家的亲人,听听新闻。这会儿便响起一阵无法形容的喊叫声,每个人都在猜想:也许是我家哥哥回来了,也许是哪一位亲戚?割草的人们全都跑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原来,丹尼亚尔是我们本地人,本是我们村里的人。老人们说,他在童年便成了孤儿,过了三四年沿门乞讨的生活,后来跑到卡克马克草原哈萨克那里去了,——他的母系亲属是哈萨克。要说把这孩子找回来,可就没有那样近的亲属,就这样大家把他忘记了。别人问他离家以后怎样生活,丹尼亚尔只回答几句应付应付。
  可依然能够理解到,他曾经加倍地吞够了生活的苦果,尝尽了孤儿的辛酸。生活驱赶着丹尼亚尔象风卷球一样到处奔波。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他在卡克马克的土地带牧羊,等长大了,在沙漠里开运河,在新建的国营棉花农场工作,后来在塔什干附近的安格林矿井里工作,打这儿进了军队。
  丹尼亚尔回到家乡,人们用赞许的态度迎接他。“不管在异地飘泊多久,现在是回来了,就是说,命定要喝家乡沟里的水。而且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语言,多少带一点哈萨克腔,但仍然说的是地道的家乡话!”
  “都尔把儿①跑遍天涯也要寻找自己的同群。谁又不觉得自己的家乡、自己的人民可亲!你回来,是好样的。我们高兴,你祖先的在天之灵也高兴。感谢真主,但愿打垮德国人,过过太平日子,你也和别人一样,成个家,让你家烟囱上也冒冒烟!”有一个长辈这么说。
  提起丹尼亚尔的祖先,他们准确地断定了他是哪一支的。我们村里就这样出现了一个“新族人”——丹尼亚尔。
  于是生产队长奥洛兹马特把这位脊背微微向前弯、瘸左腿的高个子士兵,领到我们割草场上来了。他把军大衣搭在肩上,急急忙忙地走着,尽力跟上奥洛兹马特那四一溜小跑着的矮壮的小跳马。至于队长本人,和颀长的丹尼亚尔在一块儿,他那小个儿,那活泼的姿态,真有点象一只不安生的河鹬。孩子们甚至都笑了起来。
  丹尼亚尔受伤的腿还没有痊愈,膝部还不能打弯儿,因此割
  ①神话中的骏马。
  草他不行,就把他派到我们孩子们这儿来,在割草机上工作。说实话,我们不太喜欢他。首先他那孤僻劲儿,就不合我们的意。丹尼亚尔很少说话,就是说话,也叫人感觉他这会儿在想些别的不相干的事,他有他的心思;而且叫你难以断定,他是不是在看着你,虽然他那一双深思还想的眼睛直对你脸上望着。
  “可怜的小伙子,看样子,战场上把他搞懵了,还一直没有回过神来!”大家这样议论他。
  但是有趣的是,丹尼亚尔尽管总是这样在想心思,干起话来却又快又利落,从一旁看去还以为他是一个好交游的开朗的人呢。也许是孤苦伶什的童年,教会了他掩藏自己的感情和心思,在他身上培养出一种内向的性格?可能是这样的。
  丹尼亚尔的嘴角上带着清晰的纹丝,两片嘴唇总是紧闭着,眼神抑郁、镇定,只有两道弯弯的、活泼的眉毛给他那副瘦削的、总是显得疲倦的面孔增添一些生气。有时候他会凝神倾听,象是听到一种别人听不见的声音,这时他眉飞色舞,眼里燃烧着一种难以理解的喜悦。然后他不知为什么事微笑好久,显得十分高兴。这一切我们都感到奇怪。况且还不止这个,他还有别的一些怪痹。傍晚,我们卸了马,总是凑在窝棚旁边,等着女厨师给我们煮饭,丹尼亚尔却爬到守望台①上,在那儿坐到天黑。
  “他在上面干什么呀?派他放哨还是怎的?”我们笑着说。
  有一次,我出于好奇心,也跟着丹尼亚尔爬上了守望台。这里似乎没什么特别的。附近山脚下那一片笼罩在紫丁香般暮色中的草原,辽阔地扩展开去。黑沉沉、雾霭霭的大地,象是慢慢溶化在静寂之中。
  ①可以了望四周的一种高地,这一名称是吉尔吉斯族人从游牧战争时期保留下来的。
  丹尼亚尔对于我的到来甚至全没注意;他抱膝坐着,用沉思然而明亮的目光望着前方。我于是又感觉他是在聚精会神地倾听我所听不见的一些声音。有时他侧耳静听,凝神屏息,睁大一双眼睛。有一种东西在激荡着他的心,我觉得,他马上就要站起来,敞开自己的胸怀,不过不是对我敞开——他没有理会我——而是对着一种巨大的、无边无际的、我所看不见的东西。过一会儿我再望他,他却完全变了;丹尼亚尔沮丧地、无精打采地坐着,就象工作以后在休息似的。
  我们农庄的割草场,分布在库尔库列马河湾的滩地上。库尔库列马河在离我们不远处冲出了峡谷,变成一条脱缰野马似的、疯狂的急流,奔驰在平川地上。割草时节,就是山洪暴发的时节。榜晚时分开始涨水,大水混浊而泡沫翻腾。半夜里我在窝棚里几次被河水强烈的震荡声惊醒。已经澄清下来的蓝幽幽的夜空,借星星做眼睛窥探着窝棚,冷风阵阵袭来,大地睡熟了,只有咆哮的河水,好象正气势汹汹地朝我们奔来。虽然我们不是紧靠河边,夜晚水声却令人感到那样近,以至常常不由地浮起一种恐惧:万一河水冲来,万一把窝棚冲跑呢?我的伙伴们正睡着那样香甜的、割草季节的好觉,我却不能入睡,于是走出棚外。
  库尔库列马河湾之夜美丽而又可怖。草地上这里那里呈现着被绊住的马匹的黑影。马儿饱餐了夜露浸润的青草,这会儿,在半醒不醒地打着盹儿,间或喷一喷鼻子。就在一旁,库尔库列乌河水冲过水漉漉的、弯下了腰的柳丛,向河岸奔去,一路上滚动着石块,发出暗哑的声音。不肯片刻安静的河流,使黑夜充满了狂乱的、恐怖的声音。惊心动魄。可怕极了。
  在这样的夜里,我经常想起丹尼亚尔。他平常睡在紧靠河边的草垛里。难道他不害怕?河水的声音怎会震不坏他的耳朵?他能睡得着吗?为什么他要一个人在河边过夜?他在这里面能得到什么样的乐趣?怪人,超世派。这会儿他在哪儿?我四面望望,看不到一个人。河岸象两条倾斜的山岗似地伸向远方,夜色中露出群山的脊背。在那上游一带,万籁无声,星光灿烂。
  似乎丹尼亚尔该在村里结交一些朋友了。但是他依然孤零零的,仿佛友谊或仇敌,同情或嫉妒,这些观念对他全都格格不久。要晓得,只有那种能够替自己、也能替别人站出来说话的男子汉,才能在村里出头露面,他们有力量造福,有时也能为祸,他们能够在喜宴上和丧宴上发令司仪,不亚于族长们——这样的男子汉也受到女人们的青睐。
  如果一个人,就象丹尼亚尔一样,凡事站在一边,不参与村中事务,那末有些人就干脆不觉得有他这个人,有些人就宽厚地说:
  “没有人得他的好处,也没有人得他的害处。就这么活着,凑合着捱自己的岁月,就这么的也好……”
  这样的人,照例要成为嘲笑和怜悯的对象。我们这些总想表现得比自己年龄老大些的少年们,为了和真正的男子汉们步调取得一致,若不是当面,便是常常在我们之间取笑丹尼亚尔。我们甚至笑他自己在河里洗他那件军装上衣。他洗过后,不等全干就穿上,因为他只有这么一件。
  但奇怪的是,丹尼亚尔似乎和气而又老实,可我们却从来不敢和他亲近。也并不是因为他比我们年长——差个三岁、四岁,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对大几岁的人从不客气,就称“你”——也并不是因为他爱板面孔或者摆架子——板面孔,摆架子有时能引起一种类似尊敬的东西——不是的,是一种不可理解的东西隐藏在他那默默不语、忧郁的沉思中,正是这一点,使我们这些跟谁都打交道的孩子们不敢和他打交道。
  很可能,有一件事情算得上我们不敢和他打交道的缘由。我是一个非常好奇的孩子,常常因为爱刨根问底惹得人讨厌,而向前方战士打听战争情形,更是我真正热衷的事。丹尼亚尔来到我们割草场上以后,我一直在寻找适当机会,向这位新归来的前方战士打听一点什么。
  有一次傍晚收工后,吃罢了饭,我们坐在篝火旁安静地休息。
  “丹尼克,讲一点战争情形吧,趁大家还没睡,”我请求说。
  丹尼亚尔起初没有讲话,甚至似乎很生气。他久久地望着火堆,然后拍起头来,望着我们。
  “你说,讲讲战争?”他问道,接着,象是回答他自己的思路似的,又声音低沉地说:“不,最好你们还是不要知道战争!”
  然后他扭过身去,抓了一把枯草,扔到火里,吹起火来,不管对我们哪一个都不望一眼。
  丹尼亚尔再也不多讲了。但是甚至从他讲的这短短的一句话中可以理解到:战争可不是讲讲好玩的,这不是童话,讲出来可以叫你们睡觉前解闷儿。战争在人们心灵深处印下了牢牢的血印,讲战争可并不轻松。我自己感到惭愧。再也没有向丹尼亚尔问起战争的事。
  不过,那个傍晚报快就被忘却了,就象村里对丹尼亚尔本人的兴趣很快便消失了一样。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丹尼亚尔将马带到打谷场上,这时查密莉雅也来了。她看到我们,老远就喊:
  “喂,小兄弟,去,把我的马带来!我的马轭在哪儿?”接着,就象当了一辈子车把式似的,一本正经地检查车辆,蹬两脚试试轮毂安得好不好。
  当我和丹尼亚尔骑马走近时,我们的模样儿她觉得开心死了。丹尼亚尔两条瘦瘦的长腿搭拉着,穿一双厚油布马靴,靴筒大得要命,眼看着就要从脚上掉下来。
  我光着脚儿踢马前进,脚底板僵硬乌黑。
  “真是一对儿!”查密莉雅快活地昂起头来。她再不耽搁,对我们发起号令:“动作快些,好在天热以前赶过草原!”
  她抓住马勒,满有把握地把马牵到车前,动手套车。她全是自己套的,只有一次要我做给她看,怎样调理缰绳。她没有理会丹尼亚尔,仿佛他根本不在旁边。
  查密莉雅的果敢和甚至是逞能似的自信,显然使丹尼亚尔感到惊讶。他敬而远之地闭紧嘴唇,做出不以为然的样子,同时却又暗暗赞赏地望着她。当他一声不响地从磅秤上搬起粮食袋,举向车上时,查密莉雅朝他奔去:
  “这算怎么回事,每个人就这么各使各的冤枉力气?不成,伙计,这么干不行,快把手给我!喂,小兄弟,发什么呆,到车上去,把袋子摆好!”
  查密莉雅自己抓住丹尼亚尔的手,当他们一块儿,手攥手地将粮食袋朝上摔的时候,他这个可怜人儿,羞得脸都红了。此后,每当他们彼此紧握住手搬粮袋,两个头几乎碰在一起的时候,我看到丹尼亚尔是多么不自在,他紧张地咬着嘴唇,极力不去看查密莉雅的脸。查密莉雅却毫不在乎,她在同女司磅员开着玩笑,好象就不觉得有这个配手似的。后来,当车子装好,我们把缰绳拿在手里的时候,查密莉雅调皮地眨眨眼睛,带笑说:
  “呃,你叫什么,丹尼亚尔,是不是?看样子你象是个男子汉,头前开路!”
  丹尼亚尔还是一声不哼地赶动了车子。“瞧你这可怜样儿,怎么搞的呀,为什么这样喜欢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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