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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宕起伏的一生:悲情曹雪芹 作者:徐淦生-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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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鼎说完,自己到街对面太阳光下,跪在地上,铺好那张纸压上石头。静待过往行人给钱。
  果然,没过了多久纸上就有了不少的铜钱,但是烈日炎炎,李鼎被晒得衣衫湿透汗如雨下。
  嫣梅坐在对面看着李鼎的样子,心如刀绞,她站起来找店铺的伙计借了一个大碗,要了一碗凉水,要端给伯父,李鼎发现向她摇头摆手不让过去。
  嫣梅端了水碗仍然坐下,两行热泪滴入碗中。
  又过了半天,嫣梅实在忍无可忍,她不顾伯父的阻拦,冲过街头跪在地下将碗递给李鼎,李鼎无奈一饮而尽。
  伯侄相视,两双泪眼,没有语言,没有声音……最后终于抱头痛哭了。
  恰在这时过来一个人,用脚尖踢了踢李鼎:“我是本地面的地方。”
  “哎哎。”李鼎站起身来恭手为礼。
  “老伙计,知道这告地状的规矩吗?”
  “不!不知道。”
  “三七开。”
  “什么叫三七开?”
  “就是把你一天挣的钱给我七成,你落三成,这七成我也不能独吞,还得给黑道上的朋友们上供,不然的话,我可保不了你。”
  “好好,你拿吧。”
  地方果然拿了七成的钱走了。所剩自然无几。
  李鼎掂了掂剩下的钱,并不怨恨,他跟嫣梅说:“不管怎么说这也是钱哪,干上一天下来,吃碗面,趴小店也能够了。”
  嫣梅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谁料地方又回来了:“嘿!老家伙,我刚才还忘了问你啦,做这苦门儿的买卖,是有师傅有徒的,说真的,请教尊师是哪位?高姓大名啊?”
  “啊?……”问得李鼎目瞪口呆,无言答对。
  地方看出来了,这家伙是个外行。他过来劈手把李鼎手里的几十个铜钱抢了过去:“噢,你原来是个棒槌。告诉你,从今以后不许你冒充门里的人,在街上告地状,再让我撞上,留神你的狗腿!滚!”地方说完扬长而去。
  李鼎无可奈地摇了摇头:“没想到啊,要饭也这么难,还得有师傅有徒弟。唉——”
  他们爷儿俩找了几家小客栈、小旅店,一打听房价虽然不算贵,可是他们住不起,如果住上两天,人家给的那点碎银子就所剩无几啦。那种更低级的小店又多在偏远的地方,一时难于找到,而且李鼎这位富家子弟,只听人家说过有鸡毛小店,可他从来没见过,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天渐渐地暗下来了,李鼎伯侄无处安身,他们只好找了个有门洞的街门过夜。夜深了,冷风阵阵嗖嗖吹过,使人遍体生寒。伯侄俩瑟缩着身子,依偎到黎明时分。
  街门慢慢地被拉开了,走出来一位拿着扫把的老婆婆。看见李鼎伯侄,不由得一声惊叫:“哎呀,你们这父女俩就在这儿过了一夜,后半夜天气冷吧?你们等一等,我去给你端碗热粥来。”老婆婆说完放下扫把转身就走。
第九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22)
  “唉——”李鼎叹了口气:“还是好人多呀!”
  嫣梅拿起扫把替老婆婆打扫门洞和街道。
  老婆婆端了两大碗粥递给他们:“吃吧,今天是初一,毗庐寺舍斋,你们爷儿俩去吧。庙里舍斋可以吃个饱,不怕你们笑话,待会儿我也去,吃斋是其次,主要是拜佛。吃吧,吃吧,我再去拿点儿咸菜来。”老婆婆说完又走了。
  李鼎伯侄去毗庐寺的途中正好经过大行宫。李鼎指给嫣梅看:“这就是当年的江宁织造署,你表哥曹霑的家,富贵真是过眼云烟哪,要是当初你就可以大大方方地走进去,如今不行了,改为行宫啦。”
  毗庐寺初一、十五全天舍斋。求施舍的人自然不少。讨到斋的人,三群五伙端着碗在吃饭。李鼎伯侄也讨了斋,跟那位早上给粥吃的老婆婆在一起用饭。
  他们正吃着,就见老婆婆喊:“陈老爹、阿英,到这儿来吃。”
  “哎哎,来了。”陈老爹身后背着一把二胡,拉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端着碗走了过来。
  “怎么样,生意还好吗?”老婆婆问。
  “托福,托福,马马虎虎吧。”
  嫣梅看着奇怪:“这位老伯伯偌大的年纪了,做什么生意啊?”
  “姑娘,我说了你可别笑话,我们祖孙俩是卖唱的,下等人。”
  “卖唱,在什么地方?”
  “旅店、妓院我们都去。”
  “也三七开吗?”李鼎问。
  “什么三七开?”
  “就是挣了钱他们要七成。”
  “不不不,他们欢迎,因为我们去了,能为他们兜揽生意呀。”
  老婆婆问李鼎:“老先生你会拉二胡吗?”
  “我,会,会一点儿。”
  老婆婆让李鼎给拉一段。陈老爹懂得老婆婆的意思,急忙放下饭碗递过二胡。
  李鼎觉得却之不恭,接了二胡定了定弦,拉了一段,琴音凄恻哀怨苍凉。很多吃饭的人都停下来,回过头来听琴、叹惜。
  一曲终了陈老爹说:“拉得好!比我强多了。”
  “我看你们爷儿俩也去卖唱吧,积攒几个钱好租一间房子,不然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怎么办。”
  “去卖唱?”嫣梅迟疑不定。
  老婆婆劝他们试一试,行就干,不行就散。在这走投无路之际,还顾得上什么侯门千金、富室名媛。伯侄二人商议停当,李鼎用剩下的碎银子买了把二胡,决心去旅店卖唱。
  旅店的甬道中灯光昏暗影色朦胧。李鼎拉着二胡,后面跟着嫣梅在招揽卖唱。串来走去,没人招呼。
  他们伯侄只好上楼,继续招揽。
  忽然一间房门开了,站出来一个醉汉:“你们是干什么的?”
  “卖唱的,卖唱的。”
  “唱一段儿要多少钱?”
  “由爷赏。”
  “一千钱一段儿,怎么样?”
  “行行。”
  “进来,唱吧!”
  李鼎伯侄跟着进屋,李鼎调好丝弦,嫣梅唱道:
  花谢花飞飞满天,
  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
  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
  愁绪满怀无着处。
  手把花锄出绣帘,
  忍踏落花来复去。
  那醉汉掏出一千钱,扔在桌上:“行了,行了,别唱了,什么咕啊咕的,我一句也听不懂。”李鼎伯侄谢了赏,走出屋外。
  冷月凄清,浮云飘荡。伯侄俩又到另一家旅店去招揽生意……
  就这样他们伯侄二人,几乎天天出去在旅店卖唱,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时光飞逝,日月如流,转眼之间到了秋天。再住门洞已经不可能了。李鼎伯侄求那老婆婆给找个遮风蔽雨的所在,热心助人的老婆婆满口答应,没过了两三天,老婆婆开门扫街的时候,跟李鼎说:“前面有一家,有一间草棚子,房主人是善人,不计较房租,我去看过,棚里有很多稻草,可以打地铺,家中用具我可以给你们借,只是这被褥得你们自己想办法,左近的邻居谁家也没有富裕的,走,咱们去看看。”
第九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23)
  “好好。”李鼎往起一站,自觉头重脚轻,几乎晕倒。
  嫣梅急忙扶住:“大爷,您怎么啦?”
  “没事,没事,起猛了。”
  嫣梅摸他是额头:“好烫!”
  “没事,走吧。”
  老婆婆引着他们走进那间草棚子,门窗倒还齐备,地上堆了不少干草。
  “蛮好,蛮好。被褥我们自己去备办。”
  “大爷,稻草挺干的,您先躺会儿,我去买半升米,在阿婆家煮碗粥咱们喝。”
  “好,好。”李鼎说着倒在稻草堆上。昏睡过去。
  嫣梅看着大爷的情形,真想大哭一场。
  夕阳垂暮的时候,嫣梅给李鼎端来一碗素面:“大爷,趁热吃了这碗面,赶点汗。”
  “哎。”李鼎坐起吃面。
  “今天就别去卖唱了,大爷。”
  “不行啊,为了被褥和过冬的棉衣也得去呀。”
  李鼎伯侄仍然来到旅店,仍然在昏暗的灯光下,拉着二胡走在甬道里招揽卖唱。但是没人点唱,当他们离开旅店的时候,看门的伙计问了一句:“又没有人点唱?”
  李鼎点了点头:“可不是嘛。”
  “老先生,我看你们父女不是干这一行的,对吧?”
  “对,对。可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你们不明事理!”
  “怎么叫不明事理?”
  常言说得好:“没有君子不养艺人,什么是君子,依我说就是有钱的,住店的可不都是有钱的。有办事的,探亲访友的,求财谋事的,做生意的,晚上不住店怎么办,所以有钱住店,未必有钱点唱。”
  “对,对,是这么个理儿。那么,这有钱的都住在哪里?”
  “哈哈,老先生你真傻,自然是在妓院里啊。”
  “在妓院里?”
  “当然喽,‘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他们要是没俩糟钱,能去逛窑子吗?那是花大钱的地方!像我这样的穷孙,逛得起那地方。”
  “那地方……”李鼎欲言又止。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死要面子活受罪,眼看着天就冷了,你们爷儿俩这身单衣……唉,可怎么过冬啊?”
  “承蒙指教,承蒙指教。”李鼎恭恭手与看门人告别,他们伯侄走在大街上。嫣梅突然停住脚:“依我说,去就去,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被褥、棉衣……能从天上掉下来吗?”
  李鼎停住脚步:“孩子!那不是你去的地方。”
  “要不,咱爷儿俩手拉着手去跳秦淮河!”
  “唉!”李鼎的眼泪刷地一下子就流出来了,真像断了线的珍珠,洒落胸前:“嫣梅,伯伯一把年纪死不足惜,可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葬身河底?”
  “大爷,除去这条路,您还有什么路可走呢?”嫣梅停了停,继续说:“无非是冻饿而亡!”
  李鼎想了想,横下一条心,一跺脚:“好吧,走!”
  李鼎伯侄走进一家比较低级的妓院——留香院。
  伙计看着这俩人的样子就知道是干什么的:“是卖唱的吧?”
  “可不是,请多照应。”李鼎恭手。
  “来来来,先在院里唱一段儿,兜兜生意,这时辰正是上客人的时候。”
  “好好。”李鼎调好琴弦,嫣梅唱道:
  花开易见落难寻,
  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
  至又无言去不闻。
  。。。。。。
  留香院的鸨母和老板闻声走出房间,鸨母跟老板说:“老板,你上眼,这小媳妇可是长得又好,唱得又好,要是把她拖下水,可是棵摇钱的树啊!”
  “嗯,是这么回事,可是从何入手呢?”
  “咱先点点她。”鸨母抬手把伙计叫过来与其耳语。伙计点点头走了。
  正好嫣梅一曲终了,伙计走过来说:“唱得真好,词也雅,曲也幽,大姐人也长得美。老大爷我奉劝你老一句良言。”
第九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24)
  “什么良言?”
  “靠卖唱能挣几个钱,不如让大姐下海算了,丰衣足食……”
  “对不起,我们只卖艺不卖身。”
  “老大爷你可真古板,如今这年月笑贫不笑娼啊。”
  “你胡说!”李鼎转对嫣梅:“我说什么来着,这种地方不能来,走!”李鼎猛地一起身,一阵晕眩栽倒在地。
  嫣梅惊呼:“大爷!大爷!”
  鸨母跟老板一笑:“怎么样,机会来了。快,上啊!”
  老板跟鸨母跑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老先生病倒了?”她用手一摸李鼎的额头:“天哪!发高烧。”
  老板也喊:“再来两个人,把老先生抬到南屋去,小三子,你去请医生。”
  众人七手八脚将李鼎抬进一间小南屋。
  屋内正好有两张板床,被褥齐全,桌椅俱备,老鸨子拉着嫣梅的手说:“别着急,已经去请医生了。吃两剂药就会好的。你们在哪里住啊?”
  嫣梅面带羞色:“不瞒您说,我们没有家。”
  “睡在街上!那一定是受了夜寒啦。”老鸨子告诉老板:“当家的,你先让她们沏两碗热姜糖水来,让她们爷儿俩压压寒气,再让厨房下两碗肉丝汤面。在面里卧两个鸡蛋。”
  “好好,我去安排。”老板转身走去,到了门口他又转回身来:“让她们爷儿俩就住在这间屋吧,反正也是空着,等老先生病好了再说,可不能再受夜寒了,会转大病的。”说完走去。
  “是啊,老板说得对,转了大病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呀!我想想都替你担心。”老鸨子说着还真掉了几滴眼泪。
  “医生来了,医生来了。”小三子引着医生为李鼎诊脉。
  一个丫环用托盘端来两碗姜汤水。
  一个婆子送来了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面。
  老鸨子亲自送来了嫣梅及李鼎的棉衣。
  嫣梅双手接过棉衣已是热泪盈眶,不由自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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