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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工-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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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不到哪儿去,没准相差十万八千里。我是说,我其实看到老姨夫时的感觉很不好,仿佛有一块脏东西挂在了他略略上扬的胡须上,让人不舒服。然而虚伪有时是一种本能,当老姨点的菜端上来,我居然一惊一乍的,分外高兴的样子。吃饭时,我倒从老姨夫对老姨顺声顺气的呵护中得到了信息,那便是,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希望打破家族正常秩序,他在努力修复与老姨的关系,从而增强抵御病毒的能力。

为了配合老姨夫,我不停地跟老姨说话。老姨做了整容术,单眼皮变成双眼皮,从眼眉切开,脸皮上拉,使我的话得以在老姨的脸上顺利进行,铲车似的,步步为营。老姨夫也不时参与进来,挖苦道,你老姨现在十八岁,我都不敢看。就像老姨夫嘴上搀和,心底却想着另一件事一样,我表面和老姨谈她的脸,内心却进入了另外一个维度。在那个维度里,镶嵌着另外一张脸。那张脸不是梅花,不是黑桃,也不是大姨夫,而是一个叫着李丽的女人。这是我一直替老姨夫保守着的秘密。老姨夫在大连请我吃饭的某一次,我曾见过这个体态丰盈、脸型圆润的女子。她三十岁左右,是某商场食品代理商,从吉林山沟里出来闯天下的。她不算漂亮,可眉心,鼻尖,下颏,以至脖子,统统散发着一股丰硕的、饱满的气息,像吸足了水分的叶子,娇嫩欲滴。我一直相信,她和老姨夫,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因为她在见到我时,目光里闪着毫无道理的亲切。

当那张脸在我面前越来越清晰时,老姨的脸愚蠢地重叠进来。我的老姨真是愚蠢透顶也幸福透顶,一面向我诬告老姨夫在外面玩小姐,一面向我展示她的苗条、年轻,似乎她并不亚于小姐。老姨的身材,和一般的富婆确实不同,没有丰足的肉。老姨很瘦,脸、胸、腹,哪哪都是瘪的,可这一点儿也不意味她苗条,反而让人看了想哭,像一具骨架。老姨的脸,经过整理,是没了皱纹,眼角、嘴角、鼻窝,哪哪都绷得很紧,可这一点儿都不意味她年轻,反倒让人感到面目可憎,像戴了面具。

岸边的蜻蜓(8)

刚进城时,老姨不是这个样子。那时她从不修饰打扮,不烫头不化妆,不戴乳罩,印象最深的是她胸前那对奶子,终日布袋一样坠着,咣里咣当。那时老姨一心沉浸在家族搬迁的事业中,似乎那是她惟一的使命,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频频出入歇马山庄。据母亲讲,她坐车进村,并不在车上引路,而是老早就下车,站在车头,手向后指着,脚向后退着,屁股朝后撅着,抖抖擞擞,样子不好看,可是好威风。我能想像老姨那样子,一定就和企鹅差不多。我一直以为,拯救家族的光辉形象,会使老姨一辈子都不会在意自己外在的形象。谁知几年之后,回燕荡山拜年,再见老姨,她判若两人,头发变成大波浪盘到头顶,乳罩虚假地撑在衣服里,露着半个鸡胸。嘴唇和脸腮都涂了红色,就像旧时烟花巷里的妓女。老姨的变化让人哭笑不得,但心底里还得承认她的进步,至少,她认识到仪表对人的重要,看到了自己的危机。为此,在大连老姨夫为她买的新家里,我曾开过玩笑,我说老姨,您是不是有了外遇?她哧一声笑了,骂骂咧咧道,操,还外遇,俺早就不稀罕男人,和你老姨夫都十几年不在一个被窝睡了。不和老姨夫一个被窝,不意味着没有外遇,情况可能恰恰相反。但我明白老姨的意思,她是说她早就不稀罕那种事了。在这一类问题上,梅花一向敏感,她说,这世上有一种女人,从来就没打开过身体——打开,你懂吗?我,我当然懂。梅花说,老姨就是这样的女人,一辈子不了解男人,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老姨被我们定位为这样的女人,再回家看她描眉画眼,穿金戴玉,心底就有一股说不出的难过,不知道她如此打扮,有什么意义。当然有意义,是老姨觉得在老姨夫面前有意义。那天晚上,老姨夫拿我当灯泡,让老姨抖尽了威风。老姨夫说,你老姨还会走模特步呢。老姨听了,腾一声站起,摇头晃脑走了两下,到后来,她竟找服务员调好麦克,放声高歌: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这哪里是唱,是驴叫,叫人想哭。



不管怎么喧闹,都遮掩不了危机;喧闹,只不过是老姨夫用来遮掩内心空虚的一个办法。事实上,那个晚上,在我们闹闹哄哄吃饭时,酒店外面的另一个地方,一场战争正在进行。交战的双方,先是梅花和她的两个弟弟,之后,是梅花和吕作平。

梅花不回家,在红光宾馆租了房间。下班后,吕作平打出租车跟踪梅花,两个弟弟又在后边跟踪吕作平。吕作平跟踪梅花,是怕她跟老姨夫在一起,两个弟弟跟踪吕作平,是怕惹出更大的麻烦。当吕作平跟到楼梯,两个弟弟抢先把吕作平拦住。他们把吕作平拦在门外,自己敲开梅花屋门。梅花看见两个弟弟,吓了一跳,说,不是吕作平吗?怎么是你们?

大弟说,三姐,你就别上班了好不好,人咱丢不起。

梅花看看大弟,没有吱声。

二弟说,你不上班,再向姐夫认个错,姐夫就原谅你了。

这时,梅花哭了,边哭边说,我上不上班老姨夫说了算,不用你们管,我又没错。

事到如今,不但不认错,还有脸提老姨夫,脾气暴躁的大弟突然蹦起来,嗷叫道,你还有没有脸了你,你丢尽了脸了你——听到大弟喊,门外的吕作平嗵一声推开门,冲向梅花……见势不妙,二弟给我打了电话。

当我赶到宾馆,梅花早已不哭了,而是披头散发趴在床上,两只手抓着床单,脸紧贴着被子。两个弟弟一个在沙发上吸烟,一个在走廊里来回走着,而吕作平,则像一条死狗,缩在卫生间的墙角。屋子静静的,谁也没有说话,空气好像凝住了。许久,坐在沙发上的小弟嘟噜一句,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承认,姐夫要求又不高,就是不上班,这算什么。

我在梅花旁边坐下来,思考着小弟的话。我想,不承认也正常,毕竟当着弟弟的面。可是我刚坐下,只见梅花手向外挥过来,大声喊道:滚蛋滚蛋,都快给我滚蛋——

我愣怔片刻,赶紧站起,想,是否滚蛋的也包括我。可是我刚站起,梅花的手一把抓过来:春天你别走。

示意两个弟弟把吕作平推出去,我便从床头转到沙发上。也是的,一个人碰到这样的事情,最需要的是冷静下来,而不是作出什么选择。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逼她选择,显然是不近人情的。见我移到沙发上,梅花向我招招手,要我回到她的身边。回到她身边,梅花再次握住我的手,仿佛生怕我离开。她说,春天,我坚持不住了,我该怎么办?

我没吱声,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梅花说,都是报应。

我还是没有吱声。

梅花说,我上班,我怎么能不上班?

你是说厂子离不开你?我终于忍不住。

梅花说,不,是我离不开厂子。

我脑袋嗡的一声,已经如此严重。

大概觉得我的反应有悖事实,梅花补充说,你不知道,我离开,老姨高兴,我就是不想让老姨高兴。

你,这是什么逻辑,老姨高兴有什么不好?

这句话,好像通着梅花的泪泉,泪水顿时涌出梅花眼角,没一会儿,她就哽咽了。

我不顾梅花反应,按自己的思路往下说,我说,你总得替作平想想,你让他怎么办?听我这么说,梅花蓦地止住哭,朝我侧过脸,抑郁地看着我,说,春天,你还爱着作平是不是?

岸边的蜻蜓(9)

这是哪跟哪呀。一股火一下子顶上我的脑门,我站起来,丢开梅花的手,你真没意思,我得走。

梅花忽地爬起来,气急败坏扑向我,不能走春天,求求你了。



梅花的故事,是从吕作平打开缺口的。她说,她从来就没爱过吕作平。吕作平也没爱过她。她说这句话时,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地瞪着我,生怕我不信她。她说,十九岁那年下学去经编厂时,就爱上老姨夫,吕作平不过是随手牵来的替罪羊。她说,那时,她脱了学生装露出胸脯和后背,在暖洋洋的太阳下面上班下班,觉得身上有股热腾腾的气流,觉得心底有股热辣辣的渴望。我也有过那种感觉,那是青春期的躁动。梅花说,其实不念高中,下学工作,与身体里的这种冲动有关,那时她烦死了黄毛滴滴的学生。就在刚工作那年夏天,她的渴望得到满足。老姨夫每天下班,把她装到摩托车前边,载她回家。那情景我见过,梅花美极了,“嗖”的一声从学生队伍里穿过,怀里的衣裳灌满了风。梅花说,有时,我在老姨夫前边,有时,我又在老姨夫后边。但最美的,还是在老姨夫后边,两手搂着他的腰,胸贴在他的背上,风里飘荡着老姨夫的汗味,身体里那种感觉,简直太好了。就这么的,老姨夫走进了我的梦,老姨夫变成杏树,被我栽到黑桃二姐家墙外。那个夏天,我栽杏,不是喜欢杏,而是快乐所致,是快乐得不知干什么好。我栽到黑桃二姐家,不是只有她家有地,而是为了躲开家里人的耳目,我不愿意家里人看见我的快乐。谁知那些杏树后来会让我离不开歇马山庄。

后来,你下学,和你做伴,老姨夫不载我,我心里那个别扭呀。二十岁那年,你和吕作平恋爱,你告诉我你将来要嫁给他,对我触动很大,我在想,我该嫁给谁呢?想来想去,我吓了一跳,我怎么想,眼前都是老姨夫。那时我朦胧懂得,我对老姨夫,有了可怕的恋情。于是我开始强迫自己远离老姨夫。你和吕作平热恋的时候,其实是我最受熬煎的时候,我羡慕你们。你们约会让我努力压下去的东西又蠢蠢欲动,我压抑,我从没有过的压抑。你曾问我那个夺你所爱的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其实很简单,就是我把吕作平当成了老姨夫。他单独送我,给了我幻觉。跟你说,身体是可怕的东西,当我把身体给了他,我觉得我要嫁的,就是这个人了。

吕作平倒真是救了我,他让我在一段时间里忘了老姨夫。他让我远离了一场灾难。可是,当我们结婚,当我让老姨夫把他从茧站弄回来,弄到经编厂,一点点的,老姨夫又变成老姨夫,吕作平又变成吕作平了。老姨夫和吕作平,性格有点像,都话少,可老姨夫话少是有话不说,吕作平是压根儿没话。这也不是关键,关键是老姨夫心里总在想事。老姨夫不断地把外面的东西带回来,给身边人带来希望。不像吕作平,天天一个样,闷葫芦似的。老姨夫是厂长,走南闯北,见识广,让你觉得有靠头,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我,我老拿吕作平和老姨夫比。有段日子,我回家就挑剔吕作平,他动辄一个人喝闷酒,他虽不说,但我知道,他后悔娶了我。厂子搬迁县城,我是打心眼不乐意的,我哭过好几场。在镇上,下班回歇马山庄,心情不顺,还可以到屯街走走,还可以依在黑桃二姐家墙根儿看杏树。可是来到之后才知道,这里的一切也并没有那么坏。说起来,离县城近点还是有好处,星期天,有事没事,骑车到百货公司逛,一逛小半天,什么都忘了。我不喜欢人群,可是人群又可以把自个儿埋起来,让自个儿消失,重要的是把老姨夫埋起来,让他消失。而因为离县城近,老姨夫应酬多了,下班就开车走了,不像在镇上时跟我一道回歇马山庄。刚去那段时间,我真是觉得松快,对老姨夫的东西一点点淡了。谁知,我对老姨夫的东西刚刚淡了,有一天,大姨夫找到我。那天大姨夫非常反常,老脸哭抽抽的,天就要塌下来的样子,跟我说,梅花,能答应我一样事吗?我说什么事?大姨夫说,有客户时,跟你老姨夫去应酬。咱家里人,没有不尊重大姨夫的,可那天我立即就说不行,我不喜欢。这时,你猜大姨夫怎么样,他居然激动得发抖。他说,好孩子,我是担心你老姨夫走下坡路。你二姨夫说得没错,咱一大家子,就是这燕荡山上的一块补丁,弄不好,说撕就撕下来了,到那时,说什么都晚了。

你知道大姨夫的意思吧,他想让我监督老姨夫,不让老姨夫变坏。大姨夫把事情说得那么重,我只好答应,可是,这等于把我往火海里送。我答应陪客不久,作平也被安排跑远程,都是大姨夫的主意。你能想像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时光,在灯红酒绿的餐桌上,抬头是老姨夫的脸,低头是老姨夫的喘息,对老姨夫的感情,怎么能不回来。

这时候,偏偏老姨又出现了。再早,老姨不上班,后来,她也要上班。自始至终,老姨夫一直很喜欢我,让我做厂里出纳,让我兼管材料。老姨要工作,老姨夫就只有让我把材料让给老姨管。老姨上班,就坐在我的隔壁。坐我隔壁,也没什么,老姨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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