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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进城-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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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自然也成了三十二师的人。父亲的部队进驻沈阳城之后,杜军医所在的医院自然也随父亲的部队进了城,就在离师部不远的地方。

小伍子跑出去没多久,便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了。父亲就喜欢这种风风火火,父亲一点也不喜欢蔫头耷脑的兵。从当连长那天开始,他身边的通信员到后来的警卫员,都和他一个脾气,风风火火。小伍子一回来就粗声大气地报告:师长,杜军医来了。

父亲已经听到了杜军医那熟悉的脚步声,然后冲小伍子挥挥手。小伍子便知趣地躲到一边凉快去了。父亲一见到杜军医就嘿嘿地傻笑。他每次见杜军医总是要嘿嘿地傻笑一气,似乎是一个淘气的孩子做错了什么事,在取得大人的谅解。父亲没对杜梅军医说过什么风花雪月的话,父亲是真的不会说。就是会说他也不能说,他认为那些话只有老娘们才能说得出口。杜军医见父亲笑,就知道父亲又有什么主意了。杜军医婷婷地立在父亲面前,红着脸道:你又要干什么?

父亲被识破把戏似的局促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忸怩。杜军医陌生而又新鲜地注视着父亲。父亲抓着自己的头发,红着脸说:俺要结婚!父亲的声音虽有些小但很坚定,只一遍杜军医就听清楚了,这句话是杜军医日思夜想的。自从父亲和杜军医相爱到现在,杜军医还是第一次听到父亲说这样的话。以前他们不是不想说,而是没那个条件,战争一场接着一场,他们就是有那个想法,也没那个条件。十天半月的,父亲和杜军医匆匆地见上一面,也只是用劲地把对方看上几眼,就是说上几句话,也是和战斗有关。父亲说:战斗胜利了,这次又活捉了六七百。

杜军医说:又有三个战士牺牲了。

父亲叹息一声,为牺牲的战士。杜军医也叹一声,为两人匆匆的谋面。

杜军医听了父亲要结婚的话,哭了。二十三岁的杜军医憧憬了无数回自己结婚时的样子,年轻的姑娘又有谁没做过那种玫瑰色的梦呢。

父亲似吟似唤地说:俺要结婚。杜军医哽着声音答:哎——说完这声,似再也支撑不住了,像一株被风刮倒的柳树,轰然一声倒入了父亲的怀中。

父亲说:嗬嗬——

父亲还说:嗬嗬——老子要结婚了。

说干就干,父亲大张旗鼓地张罗起了自己的婚事。

部队进城的那些日子,摆在军官面前的大事,首先是成家立业。在战争的岁月中,他们没有时间考虑自己的婚事,就是想到了也没那个条件。于是,他们只能忍饥挨饿地干熬着,把自己的精力奉献给了战争。现在终于迎来了全国解放,他们再也熬不住了:急三火四地张罗起了自己的婚事。那一阵子,进驻到城里的部队中,经常可以听到猪叫枪响。每个部队的首长结婚,都要买一头猪,血淋淋地杀了,全体人员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地整上一顿,以示庆贺。鞭炮脱销了,全体官兵就冲天空放一阵子枪代替鞭炮。反正不打仗了,留着那么多子弹也没用,冲天空放就是了。那一段时间里,只要听到沈阳城内猪叫枪响,准是有部队首长结婚了。

父亲也要杀猪,也要放枪。父亲在杀猪放枪前还有些工作要做,他一面派人收拾新房,一面给上级打报告。要等到上级批准了报告才能杀猪放枪。

报告打上去没有多久,军里的组织部门例行公事地来了个干部。他笑着冲父亲说:老石没结过婚吧?

父亲就翻着眼皮道:俺倒是想结,跟谁呀。

众人就笑,组织干部也笑。笑过了就从怀里掏出父亲的报告说:老石呀,这是报告。军长亲自批的,到时候别忘了请军长来喝你的喜酒。

父亲一把夺过报告嘿嘿笑着说:来吧,到时候都来喝俺老石的喜酒。

父亲回过头就冲警卫员小伍子喊:小崽子,买猪去。挑最大的买。老子明天就要杀猪放枪。

小伍子应声而去。

父亲一摇三晃喝醉了酒似的向自己的新房走去,他要亲自看一眼自己的新房收拾得咋样了。

出营门买猪的小伍子,没有买回猪就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了。他跑得兴奋异常气喘吁吁一头撞到父亲面前结结巴巴道:师——师长,你妈来了!

父亲怒斥小伍子:胡说八道!

小伍子说:真的,在门口呐。是个小脚老太太。

父亲拍了一下头,脸白了一些,在小伍子的引领下风风火火地向门口走去。

还没有到门口,便见一个小脚女人背着一个碎花包袱一扭一扭地迎过来,她的身边还跟一个挺高的小伙子。

父亲一见到这个女人,脚步立马就停住了。女人眯了眼手搭凉棚,一迭声地喊道:小石头,小石头,俺娘俩可找到你了。二十年了,让俺娘俩找得好苦哇。

父亲面色如土地站在原地,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桔梗会找到沈阳城。

来到父亲面前的女人叫桔梗。桔梗一见到父亲眼泪就哗哗地流了下来。她颠着一双小脚,摇摇欲倒地向父亲奔来。女人没忘了叫身后的小伙子,她叫道:权,权,这就是你爹。

小伙子来到了父亲面前,桔梗又说道:还不跪下叫爹。

权就“嗵”的一声跪下了,清清脆脆地叫了一声:爹,俺的亲爹!

父亲怔了半晌,一拍脑袋:咦,这是咋回事。

桔梗就哽着声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手打掌地道:小石头哇,你让俺娘俩想死了。俺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呐。

很多干部战士围了过来,他们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父亲也不明白,他一屁股蹲在地上如梦如幻地冲眼前的女人叫道:你真是桔梗啊。

可不咋的,俺不是桔梗是谁!女人说。

咦——父亲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糊涂了。

父亲和桔梗的一切,在父亲的记忆里,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残留的那一点记忆遥远而又朦胧。

父亲和爷爷奶奶是关内闹蝗虫那一年离开家乡逃到关外的。那时父亲还小,在他的记忆中那年的饥荒已经模糊不清了。他只记得到处都是饿死的人,爷爷挑了一副担子,前面的筐里坐着父亲,后面的筐里装着全部的家当。奶奶的脚小走不快,就扯着爷爷的担子气喘吁吁地跟在爷爷的身后。他们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了多远,最后他们落脚在靠山屯。

父亲十三岁那一年,桔梗走进了他的生活。关内又一次遭灾,这次不是蝗虫,而是发了一场罕见的大水。水深火热的关内灾民,如蝇如蚁地逃往关外。那一年,桔梗随父亲逃到了靠山屯。一到靠山屯桔梗的父亲就不行了,他一边吐血一边喘息着。他背靠一棵柳树,面如死灰地冲路过他面前的每一个靠山屯人哀求:老乡哇,救救俺闺女吧。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善良的父亲此时只想到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贫穷的靠山屯人对这一切都已经见怪不惊了,那些日子从关内涌来的难民走了一拨又来了一批。靠山屯人想起了当年自己闯关东时的凄凉景象,他们同情这些晚到的同乡,他们端出水,拿出半块饼子。他们只能做这些了。面对桔梗父亲的求救,不是他们不想救,他们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他们只能硬下心肠,低着头从父女俩面前走过。桔梗一头又黄又枯的头发披散在额前,她哭干了泪水,用尽了力气,她只能哑着声音冲过往的行人求救:叔叔大爷,大娘大婶,俺求你们,救救俺爹吧。

那一天爷爷从山上砍柴回来,路过村头恰巧碰上了桔梗父女俩。他是被桔梗父女俩的乡音吸引而停住脚步的。父亲逃荒来到关外已经好几年了,可他仍然日思夜想着关内的家乡。他从口音上断定桔梗父女俩的故乡离自己的故乡不会超过二十里路,那一带的乡音爷爷太熟悉了。爷爷扔掉肩上的柴火,拥住桔梗父亲那双骨瘦如柴的手问:老乡,老家是哪搭人呐?

桔梗哽咽着答应:大叔,俺老家在王集。

王集距爷爷的老家李村真的不过二十里,每次办货买东西爷爷都去王集。那是方圆几十里的大集镇,人来人往热闹非常。爷爷在靠山屯遇到了故乡人,动了感情:乡亲呐,啥都不用说了,有俺一口吃的就有你父女俩吃的。当即,爷爷右手搀桔梗父亲,左手搀着桔梗,绊绊磕磕地向家里走去。还没进家门就喊:石头他娘,快做饭,看谁来了。

没过两日,桔梗的父亲终于不行了。临去前他躺在炕上冲爷爷奶奶说:大哥大嫂,俺就要去了,闺女就托付给你们了。这是个好闺女,听话,叫干啥就干啥。你们就收下她吧,当个啥都行——说完这些话就撒手而去了。

爷爷是个仗义之人,他把桔梗父亲安葬到了后山。爷爷冲着坟头说:老哥,你放心走吧。你闺女就是俺闺女,有俺干的就不让她喝稀的。

从此,桔梗就成了家里人。

爷爷和十三岁的父亲下田做活路,上山砍柴;奶奶和桔梗养鸡做饭,日子不富有但也还过得去。春去秋来,一晃三年过去了。

那年父亲十六岁,桔梗十九。

在这之前,爷爷和奶奶早就把父亲和桔梗的事琢磨过了。

奶奶说:桔梗这丫头不错,一双小脚比俺的还小,是个听话的孩子。

爷爷说:桔梗比石头大三岁哩。

奶奶说:那怕啥?女大三抱金砖,有福哩。

爷爷说:有福哩。

桔梗果然是个听话懂事的闺女。自从进了家门,什么活都是抢着干,颠着一双小脚,屋里屋外,洗洗涮涮。有时爷爷奶奶和父亲都躺下了,桔梗仍在油灯下缝缝补补。

奶奶就瞅着隔壁的灯影说:这闺女勤快哩。

爷爷说:等石头十六了就让他们圆房。

父亲听到了,那时他还不知道什么叫圆房。他对这一切不感兴趣,也没精力去问个究竟。他劳累一天就是困,还没听清爷爷奶奶说出什么名堂就睡着了。

父亲终于满十六了,他别无选择地和桔梗圆房了。

圆房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奶奶把父亲的被子抱到桔梗的炕上,爷爷到集市上扯了几尺花布给桔梗做了件花衣服,这就圆房了。穷人家的喜事简单。

长话短说。就在父亲和桔梗圆房不到三个月,奉天城里闹起了军阀。两股军阀不和,不知谁给谁打了。总之,死了不少人,吓得城里人往乡下跑,军阀队伍里那些散兵们也到处乱跑。那天爷爷和父亲正在地里锄地,远远的就来了一股队伍,他们吆五喝六地来到近前。刚开始他们要讨水喝,后来他们就看见了父亲。十六岁的父亲长得结实而又干练。队伍领头的就冲父亲说:小伙子,当兵吧,扛枪打仗吃遍天下。

父亲不理。那领头的一挥手,就上来了三五个当兵的,不由分说拉起父亲就走。爷爷急了,他知道这是在抓壮丁,爷爷就哀求:老总们呐,行行好,俺可就这么一个儿呀。

爷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几个当兵的推倒在地,拉起父亲就走。爷爷欲上去讲理,被一枪托砸晕了。那次,父亲被拉到了城里。不久,父亲逃跑,被押回去打了个半死。那时,军阀之间今天一大仗,明天一小仗,生生死死,不明不白。

父亲没能逃成,只能心不在焉地扛枪打仗。时间长了,他才发现,这些当兵的大都是被抓来的,他们家里也都有妻儿老小。那些当官的从不把他们当人看,非打即骂,还想方设法克扣军饷。很多人早就不想在这样的队伍里干了。

终于,父亲他们在一个有风无月的夜晚,杀死作恶多端的连长,逃出了奉天城。父亲知道,家是不能回了。他们这样回家,无疑是连累家人。一个老兵出主意:要跑就跑远点,被抓回去那就等于死路一条了。于是他们昼夜兼程,一直往南,过了山海关,又过了黄河。他们逃出来才发现,天地虽大,可却没有他们立脚的地方。最后他们投奔鄂豫皖根据地,参加了红军。

父亲离开家乡一转眼就是二十年。刚开始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家乡,思念父母,思念桔梗。一年又一年,一场战斗接着一场战斗,你死我活,风风雨雨,父亲的思念淡了远了,他甚至都没有时间去想念亲人了。二十年里,父亲和家乡从没联系过,他也无法联系,家乡的一切已远离了父亲,包括桔梗。也就是说,父亲早就把和桔梗圆房的事忘记了。就是在圆房之后他仍不明白什么是圆房,一个炕上他和桔梗睡,尚没体会到男女间的真正滋味,一切便都结束了。

父亲做梦也没想到的是,桔梗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令父亲吃惊的是,被桔梗称为权的一个大小伙子,实实在在地跪在了他的面前,一声又一声叫爹。

父亲拍了下头,仰头望着沈阳城的天空,在心里叫着:天呐,这是场梦吧!

父亲真切地认出了桔梗,他知道这不是梦。父亲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脸孔一阵白一阵红。他背着手绕着桔梗和权一圈圈地走。这时父亲周围聚了许多干部战士,他们一时不明白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父亲似头磨道驴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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