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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祸-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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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环顾,亡国之兆俯拾皆是。

把一个正在坠落的瓷瓶缠上再粗的铁链,又怎么能避免最后那一下粉碎呢?这辆破吉普在工地上哪都能跑,别的车没法比,一上好路就不行了。

油门踩到底也跑不到一百公里。

石戈庆幸在电话里没坚持去车站接陈盼。

算起来火车到郑州已经两个多小时了,他才刚看见郑州城的边。

总指挥部设在开封河段的工地上。

从开封走国家公路到郑州很快,但他此行是公私兼顾,还要顺路视察。

在城边一个公共汽车站旁,石戈停下车。

“你们把那家伙搬过来。”他指指三十米外倾倒在公共厕所边上的一个水泥座。

“干什么?”两个警卫和司机十分惊讶。

“搬过来,快! ”他不解释。

三个人满腹狐疑走向水泥座。

被外国记者称为武林高手的两个警卫是周驰派给石戈的。

周驰搜罗了一批武术界气功界的厉害人物塞进武警。

没有在“绿展”的表演,石戈还真不知道这俩家伙的本事,别看貌不惊人,可年个得用吊车才能对付的水泥座在他们手下竟然真动了起来。

石戈的驾驶水平还不敢边开车边喊话,他把车又开远了点,停下伸出头去。

“别费劲儿了。

你们到省政府招待所等我! ”

两个警卫这下才明白让他们搬那个臭哄哄的水泥块是调虎离山,撒腿追向汽车。

虽然不像武侠小说写得那般如风如电,可也把石戈弄了个手忙脚乱。

越到紧急关头越起不好步,发动机连熄好几次火。

直到警卫的手马上就要抓住车门他才把车开起来。

从后视镜里看着直跺脚的警卫,他忍不住大笑。

一得意忘形,吉普又刮上了电线杆。

不过这车既已满身是伤,倒也不怕再多一道。

他特地选一辆破车的目的就是不怕刮碰。

平时甩不掉警卫,这次去见陈盼他可不想再成群结队。

陈盼把他从坠落的吊灯下推了出去,自己却被砸断了右臂和三条肋骨,直到前几天才出院。

在北京时,他常去医院看她。

自从调到工地,一直没见。

昨天在电话里知道她将去贵州梵净山自然保护区上任,她还记得他有一个没来得及说出口的交易。

他们约好在郑州见面。

她在郑州有一个实验室,他则安排了从开封到郑州河段的一次“视察”。

昨天晚上,他睡得不太踏实,本想找出几件干净衣服换上,可在帐篷里住了一个月,哪件衣服都不怎么样,最终还是穿起平时这套工作服,更像视察而不是幽会。

等见到陈盼,他又觉得这个选择可能不对,似乎有卖弄的意味,象是故意要博得别人关心。

陈盼目光不时落在他的衣服上,流露着女人那种让人心惊肉跳的同情。

他只好转移注意,请陈盼带他参观实验室。

这是郑州粮食学院生物工程系的楼房房顶,用塑料薄膜整体覆盖成一座暖棚。

外面刮着冷峭的北风,里面满棚的阳光暖融融,散发着潮湿的植物香气。

各种蔬菜和庄稼绿油油地生长,结满果实。

陈盼是这个学院的客座教师,也是这个实验室的主持人之一。

这里没有土壤,植物生长在一排排田垄般铺在楼顶的塑料管上,靠管中的营养液提供养料。

这种无土种植并不新奇,有意思的是这个实验室的目标。

May 28; 1998

铁丝网出口处的值班军官从通行证上认出这辆车是总指挥的,却不知该向谁敬礼。

坐在石戈旁边的司机和坐在后排的两个警卫都过于年轻,而石戈只像个不称职的司机,那么宽的出口,还差点碰倒标志牌。

石戈把车开上直通郑州市内的水泥公路。

如果恐怖能够无限地维持下去,也许崩溃就不会出现。

毕竟一千个乌合之众也不敢对抗一个手执武器的军人。

恐怖建立秩序,秩序挽救经济,经济稳定社会,这种先例不是没有。

中国在实行恐怖方面的能力和经验几千年衣钵相传,举世无双,然而相克的因素在中国也同样达到极端。

国家越大,人口越多,实行恐怖的成本就越高。

恐怖机器本身也随着大型化和复杂化更易发生内部故障。

后者往往会成为恐怖政治崩溃的最终原因。

此刻,中国军队已不是铁板一块。

广州军区的叛变实际是七省市联盟敢于宣告自治的支点。

虽然广州部队目前无法抵抗北军攻势,湖北湖南已被北军攻克,指日可进军广州。

但南京军区又突然将有限期中立变为无限期中立,这个变化更使北京不安。

四面环顾,亡国之兆俯拾皆是。

把一个正在坠落的瓷瓶缠上再粗的铁链,又怎么能避免最后那一下粉碎呢?这辆破吉普在工地上哪都能跑,别的车没法比,一上好路就不行了。

油门踩到底也跑不到一百公里。

石戈庆幸在电话里没坚持去车站接陈盼。

算起来火车到郑州已经两个多小时了,他才刚看见郑州城的边。

总指挥部设在开封河段的工地上。

从开封走国家公路到郑州很快,但他此行是公私兼顾,还要顺路视察。

在城边一个公共汽车站旁,石戈停下车。

“你们把那家伙搬过来。”他指指三十米外倾倒在公共厕所边上的一个水泥座。

“干什么?”两个警卫和司机十分惊讶。

“搬过来,快! ”他不解释。

三个人满腹狐疑走向水泥座。

被外国记者称为武林高手的两个警卫是周驰派给石戈的。

周驰搜罗了一批武术界气功界的厉害人物塞进武警。

没有在“绿展”的表演,石戈还真不知道这俩家伙的本事,别看貌不惊人,可年个得用吊车才能对付的水泥座在他们手下竟然真动了起来。

石戈的驾驶水平还不敢边开车边喊话,他把车又开远了点,停下伸出头去。

“别费劲儿了。

你们到省政府招待所等我! ”

两个警卫这下才明白让他们搬那个臭哄哄的水泥块是调虎离山,撒腿追向汽车。

虽然不像武侠小说写得那般如风如电,可也把石戈弄了个手忙脚乱。

越到紧急关头越起不好步,发动机连熄好几次火。

直到警卫的手马上就要抓住车门他才把车开起来。

从后视镜里看着直跺脚的警卫,他忍不住大笑。

一得意忘形,吉普又刮上了电线杆。

不过这车既已满身是伤,倒也不怕再多一道。

他特地选一辆破车的目的就是不怕刮碰。

平时甩不掉警卫,这次去见陈盼他可不想再成群结队。

陈盼把他从坠落的吊灯下推了出去,自己却被砸断了右臂和三条肋骨,直到前几天才出院。

在北京时,他常去医院看她。

自从调到工地,一直没见。

昨天在电话里知道她将去贵州梵净山自然保护区上任,她还记得他有一个没来得及说出口的交易。

他们约好在郑州见面。

她在郑州有一个实验室,他则安排了从开封到郑州河段的一次“视察”。

昨天晚上,他睡得不太踏实,本想找出几件干净衣服换上,可在帐篷里住了一个月,哪件衣服都不怎么样,最终还是穿起平时这套工作服,更像视察而不是幽会。

等见到陈盼,他又觉得这个选择可能不对,似乎有卖弄的意味,象是故意要博得别人关心。

陈盼目光不时落在他的衣服上,流露着女人那种让人心惊肉跳的同情。

他只好转移注意,请陈盼带他参观实验室。

这是郑州粮食学院生物工程系的楼房房顶,用塑料薄膜整体覆盖成一座暖棚。

外面刮着冷峭的北风,里面满棚的阳光暖融融,散发着潮湿的植物香气。

各种蔬菜和庄稼绿油油地生长,结满果实。

陈盼是这个学院的客座教师,也是这个实验室的主持人之一。

这里没有土壤,植物生长在一排排田垄般铺在楼顶的塑料管上,靠管中的营养液提供养料。

这种无土种植并不新奇,有意思的是这个实验室的目标。

May 30; 1998

“这么大的中国,无论什么想法都能在统计中弄出鼓舞人的数字。”他收住被激发起来的想象,用一种老于世故的口气说。

“十三亿人一人呼一口气,就能从中提炼出多少吨碳来。

问题在于反过来也一样,一人吸一口气,若干吨氧元素也就没了。

推广这种技术牵扯面很大。

如许多房顶可能要改造加固,花费巨大。

城市用水量会增加许多,难以承受。

垃圾处理要用新方式,不是下楼而是上楼,还得挑出塑料﹑金属﹑玻璃等无法绞磨发酵的东西,再处理渣滓……”

他觉得自己颇虚伪,搬弄一些似是而非的空洞道理。

这些理由都成立,却不是根本。

看到陈盼显出失望的神色,他把话停在半截,想摸一下她的头发,告诉她他心底总盼着能帮助她。

但他只是叹息一声,停止了罗列理由。

“坦白地说,这是个好想法,只是我现在没有力量,即使有,此刻也不是能实现你的善良目的的时候。

推广这种技术需要时间,中国却已经没有时间。

还需要秩序与稳定,中国却是正在不可挽回地失去秩序与稳定。

即使一百二十五万公顷房顶全部利用上,也只能多提供百分之一的农作物。

中国现在的缺口是百分之十五,马上还要成倍地扩大。

在这种差距面前,耗费巨大力量搞百分之一有什么意义呢?中国需要的是奇迹。

如果根本不能指望奇迹出现,就只有把仅剩的时间和精力用在对付最后那个时刻上了。”

陈盼扬起眼睛。

“崩溃?”

石戈点头。

相遇的目光传来颤栗的波动。

陈盼打开发酵槽阀门,让风车带动分离机。

活动时右臂还有点不太灵活。

“我把这套设备搬到梵净山去。”她说。

“好主意。”石戈帮助她把黄瓜蔓全装进料斗。

“除了带着这个,还得带着我的交易。”

“我以为你早忘了呢。”

“我像是做赔本买卖的人吗?”

“看外表你倒不像奸商。

你知道刚才人家怎么告诉我你来了?”陈盼的两道眉毛笑得扬起来。

“人家说: ‘一个乡下大叔来找你! ’”

“乡下无所谓,叫大叔就行。”石戈想起进门时那姑娘打量他的神态。

他那时故意用山西话向她打听陈盼。

“我给你做一顿我们的新鲜菜。

你正好先洗个澡。

今天的太阳能热水好极了。

我顺便把你的衣服洗出来。

洗衣机有干燥功能,保你洗完澡换上干衣服。”

陈盼把所有能推托的方向都堵死了。

她猜得出他不会痛痛快快。

“还没做交易呢,不能耽误时间。”

“煤气灶在浴室旁边,你尽管讨价还价,我都听得见。”

石戈何尝不想洗个澡,好久没沾热水了,工地上三千万民工连取暖的燃料都没有,他因此不允许手下人给他烧水洗澡。

当他躺在充满太阳热量的水里,舒服的感觉使他颤抖。

浴室是用厚塑料膜在暖棚一角隔出来的。

中午的太阳模模糊糊地在头顶亮成一团。

洗衣机柔和旋转。

锅碗瓢盆在隔壁碰出好听的声音。

他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他觉得这是一个家,曾在孤寂的梦中反复出现。

他闭上眼睛,把这景象深深记住。

他知道人生到最后只能剩下不多的几个景象,其它的都如烟一样飘散。

“谈你的逐级递选制吧。”

陈盼的声音近在咫尺。

他俩之间只隔一道塑料膜。

隐约的轮廓和色彩看上去伸手可及,使石戈不禁为裸体心虚。

这样谈交易确实先输一筹。

“我记得我在绿展只谈到交易,没来得及谈交易内容。”

“是没谈,但我说的对不对?”

陈盼切菜的节奏快捷熟练。

May 31; 1998

“不错。

你的领悟力令我有信心。

看绿展时我有一个感觉,绿色哲学出类拔萃,绿色政治却相当软弱。

你们的绿色世界靠什么实现和保障,这连你们自己都说不清。

研究﹑呼吁﹑建议﹑动员﹑教育──也就是你们目前所做的一切的属于软性手段,只寄希望于人类脆弱不可信的觉悟和自觉。

而传统的硬性结构,你们自己也清楚,无论东方专制型还是西方民主型,都只能在英雄目的或讨好选民的压力下追求经济无限增长,与绿色背道而驰,不可能为你们借用。

那么,绿色哲学自身的实实在在的保证环节是什么呢?你们找不到这个环节,一切努力就全是虚的。

我研究逐级递选制不是出于绿色目的,但天意似乎让我给你们提供补充。

逐级递选制是唯一能为绿色未来提供保障的社会制度,所以名曰交易,实际是对你们的贡献。”

“狡猾的商人总把自己说成为了别人。”陈盼在外面笑了。

“你怎么让我相信?”

“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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