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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鹿-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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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他不说了,只是意犹未尽的苦笑着一摇头。

张春生进了来,一手端着一壶新茶,一手托着一盘葡萄。把新茶与葡萄都放好了,他声音很低的问小鹿:“师座饿不饿?”

小鹿盯着葡萄做了回答:“今天早点儿开晚饭吧。”

张春生一点头,然后转身走出去了。

葡萄大而饱满,每一粒都是硬实新鲜。小鹿揪下一粒扔进嘴里,接着程世腾方才的话说道:“你不至于找不到热闹。”

程世腾扭头盯着那盘葡萄,不知怎的,看它很是眼熟。可他并不是很爱吃这水果,所以为什么眼熟,他一时也说不清楚。

“原来爱玩儿。”他的脸上依然留存着苦笑的痕迹:“现在不是那么的有兴致了。主要是,身边儿没个能说话的人。”

小鹿一听这话,心中立刻想起了何若龙——何若龙活着的时候,就是他身边“能说话的人”。有些话不甚重要,甚至没什么内容与意义,但是就只能对着这样的人说,说了心里舒服,也不怕他泄密,也不怕他笑话。

“你才多大。”他漫不经心的说话:“何至于连玩的兴致都没有了?”

程世腾想了想,随即仿佛是又困惑,又感觉滑稽:“我大概是小时候成长得太快,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开始出去玩儿,还专门和那帮十八九岁、二十来岁的人交际,玩到如今奔了三十,玩遍了,玩够了,也玩累了。你所说的那种热闹,我见惯了,也并不觉得有意思。”

小鹿笑了一声:“你爸爸可是一直玩儿到了死。”

程世腾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没再言语——虽说是死者为大,但他那父亲是让人无法回护的,尤其是在小鹿面前。

小鹿把白瓷盘子向他一推:“吃葡萄。”

程世腾拿起一粒葡萄看了看,忽然一笑:“想起来了,我第一次把你领回家里时,就喂你吃了这么一大盘葡萄,让你吃到了吐。”

小鹿并没有追忆似水流年的兴趣,故而干脆没搭理他。

这一趟跟着程世腾过来的人,除了汽车夫与一名保镖之外,就是来宝。在张春生的引领下,来宝把程世腾的行李拎到了后花园中的空屋子里。这屋子里家具不多,但是窗明几净,赵将军曾在这里住过一夜,程世腾上一次来,也是在这里睡了好几宿。在鹿宅之中,它便算是一处客房了。

来宝是有眼色有心计的,一路上对待张春生总是笑眯眯,及至把行李放进房里了,他掏出烟盒,对着张春生又道辛苦又敬烟,顺手又把一卷子钞票掖到了张春生的裤兜里。张春生很谦逊的、很严肃的、表示自己并不辛苦,然后对着面前的香烟一摆手,随即把那一卷子钞票掏出来,轻轻放到了身边的桌上。

来宝见状,依然笑着,笑得心神不宁,怀疑自己这钱是给少了,得罪了这一位煤黑子一般的副官长。张春生看出了来宝的不安,但是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他故意的由着对方不安。

晚饭开得并不早,甚至比平时还晚了一点,而且全是平常饮食,并没有加菜。小鹿的衣食住行全是由张春生一手经管的,如今和程世腾围着桌子相对坐了,他端起饭碗望着菜肴,对于张春生的所作所为,他心里当然有数。

但是他并不怪罪张春生,张春生有时候刺他一句,或者冷落他个半天,他也都能忍受。因为他知道张春生早把自己装进心里去了,而且心里就只有一个自己。像个沉默苦修的信徒,他也不娱乐,也不放纵,全然的只为自己活。

在动筷子之前,小鹿扭头对着门外说道:“拿瓶酒吧!”

这一句话虽然是命令,然而有商有量,语气柔软。门外的张春生听了,虽然不情愿,但也答应了一声。不出片刻的工夫,他端着托盘进来了,盘子里照例是只有一瓶白兰地,一只杯子。

程世腾毕生没见过这么乌云盖顶的人物,送进来一瓶酒,也像是黑云压城城欲摧,让人透不过气。他没敢多劳动张春生,等张春生转身走了,他自己抄起酒瓶倒了大半杯酒,然后端起来抿了一口。一口白兰地下了肚,他像补充了元气一般,胸中稍稍的暖和了些许,血流似乎也活泛了许多。抬头望向小鹿,他低声说道:“这几个月,我没有一刻是高兴的,外面全是烂事儿,回了家,家里又是空空荡荡,偏偏他还在那里住得特别久,到处都留着他的东西——他再不好,也是我的爸爸,从小到大,也就是他还管过我。”

说到这里,他盯着手中的酒杯沉默了,沉默过后,又一摇头。

随即欠身把酒杯送到了小鹿面前,他小声说道:“喝一口。”

酒是好酒,酒香比酒的本身更诱人。小鹿抽抽鼻子嗅了嗅,随即就着他的手,果然是喝了一小口。

程世腾压低声音问道:“不能让他再给你拿个杯子吗?”

小鹿犹豫了一下,随即答道:“算了吧!”

张春生那脸今天是特别的黑,小鹿也有点不敢支使他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小鹿饶有耐心的等待着,要看看程世腾这一顿饭吃到最后,会发表出什么高论来。然而程世腾单是吃饭吃菜喝酒,偶尔欠身把酒杯送到小鹿面前,让小鹿也来一口。

及至一顿饭真吃完了,程世腾站起身,整个人就有些晃。扭头望向小鹿,他忽然硬着舌头说道:“我估摸着,我这局长的位子是坐不长了。这个差事一没,我就只能回家当寓公了。”

然后对着小鹿眨巴眨巴眼睛,他用平而单调的语气继续说道:“我没本事,是个不肖子孙,程家到我这一辈,就算完了。”

小鹿见他那酒杯里还留着一点酒底,就端过来仰头喝干了,然后慢条斯理的答道:“寓公,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真能平平安安做一辈子寓公,也是你的福气。”

程世腾忽然说道:“小鹿,你回家吧。”

小鹿先是一愣,后是一笑,心想总算是又现原形了,装好人装了这么久,大概也是早就要绷不住了。

程世腾继续说道:“你回家——你也不必总回家,没事儿的时候就回去看看,我不纠缠你。你要是嫌那房子不好,我回去就搬家,另换一处地方。你十天半个月的回去一趟就行,或者一个月两个月的回去一趟也可以,总之你回家吧,家里统共只剩了咱们两个人——爸爸没了,我也改了,你不用躲了,回来吧!”

直勾勾眼巴巴的盯着小鹿,一番话让他说得又快又乱,的确是个酒醉之人的言辞。而小鹿不假思索,直接摇了头:“你是你,我是我。我有我的家,没事儿回你那里去干什么?你醉了,我让人带你去休息,有话明天再说吧!”

程世腾听了这话,像被人迎头猛击了一般,脸上顿时就灰了光彩。收回目光转向前方,他把手伸进裤兜,想要摸出烟盒抽根烟,然而一摸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嫌烟盒累赘,在汽车上扔给来宝了。

程世腾被个小勤务兵引到后方院落去了,张春生带着人走进来,让人把堂屋桌上的酒菜全部撤掉,又亲自走去浴室,给小鹿放了一缸热水。

在他将洁净睡衣往浴缸旁的木架子上放时,小鹿走进来了,问他:“小李又跑了?”

张春生转身答道:“跑了。师座喝酒了?”

小鹿一点头:“嗯。”

张春生看着他,不带感情的说道:“师座别多喝,喝醉了容易闹。”

小鹿没接他这句话,自顾自的说道:“去把小李找回来。”

张春生领命而去,直过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到了小鹿的卧室:“报告师座,没找着。”

小鹿今天喝了点酒,喝舒服了也喝精神了,下腹部燃起一团火,烧得他坐立不安,非得找个人来揉搓一番才能痛快。听了这话,他当即说道:“那让小全过来。”

张春生答道:“小全跟着他一起走了。”

小鹿听闻此言,登时生出了怒意。将手里摇着的一柄折扇往下一掼,他提高了声音吼道:“再去找!”

张春生一转身出了门,真心实意的想把李国明找回来,不为别的,只为了能让小鹿闹够之后睡一场好觉。然而李国明和小全如同闹了私奔一般,张春生派出人去,竟是遍寻不得。

这让张春生很为难,但是为难也没招,深夜时分,他回了家,要去向小鹿复命,然而轻手轻脚的走进卧室一看,他发现小鹿已经睡着了。睡也不是好睡,一只大枕头垫在背后,让他仰着头只能半躺半坐,两只手垂在身边,一手松松握着折扇,另一只手拍在一本旧书上面。因为电灯没有关,所以可见他是不知不觉的入了睡。

张春生走到床边,轻轻的从他手中抽出折扇拿走旧书,然后俯身伸手,一手托着他的后背,一手伸进被窝托着他的腿弯,双臂运力把他抱起来向下放平了,又把枕头也端端正正的摆到了他的脑袋下面。

小鹿的分量,比张春生想象得更轻。把薄薄的毯子拉到胸口给他盖严密了,张春生低下头看着他,一看就是半个多小时。

这半个多小时里,他像是被魇住了一般,自己一点知觉也没有,甚至脑中连思想都没有。猛的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昂起头眨巴眨巴眼睛,然后伸手关闭电灯,悄悄的退了出去。

小鹿一觉睡到天明时分,待到他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了,他一睁眼睛,先是看到了站立在床前的张春生,然后就听到了张春生朗朗的读报声。

他半梦半醒的听了几段新闻报道,然后掀开毯子坐起身,打着哈欠前去洗漱穿戴。昨天夜里始终是没能等回李国明,他下腹中的那一团火也就始终是阴燃着不肯熄灭。这一团火的热力不大,然而持久,烧得他心中做痒,牙齿也做痒,仿佛总想咬谁一口解解馋。

可惜这屋子里并没有能让他解馋的人,张春生倒是一直对他很好,想必被他咬一口也不会闹意见,但是小鹿绝没有要对张春生下嘴的意思——他喜欢白一点的,嫩一点的,而且还要有点肉的。

张春生不知道小鹿正在磨牙霍霍,自顾自的出门去了厨房,要给小鹿搬运早饭。小鹿独自坐在堂屋桌旁,正想给自己倒一杯凉开水,不料房门忽然开了,一个脑袋探了进来,正是李国明。

李国明不知跑到哪里混了一夜,此刻唇红齿白头发乌黑,倒是个洁净利落的好模样。见屋子里就只有小鹿一个人,他迈着轻快的小碎步颠入房内,笑眯眯的一路扭到了小鹿跟前:“师座,程家大少爷要在这儿住几天啊?”

小鹿看了他这副喜滋滋的奴才相,真觉得他是又可怜又可恨:“他不走了,在这儿住一辈子,你搬家吧!”

李国明立刻轻轻柔柔的一推他的肩膀:“讨厌,问您正经话呢!”

小鹿喝了一口凉开水,随即站起身转向了李国明——这一块白白嫩嫩的好肉,馋了他一宿的,如今自动的送上门来了,还等什么?

一手搂住李国明的细腰,一手托住李国明的后脑勺,小鹿不由分说,一口咬住了他的嘴唇。李国明痛呼一声,随即张嘴噙住了小鹿乱顶乱拱的舌头。晕头转向的连着后退了几大步,他紧接着向后一仰,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小鹿推入卧室、摁到了大床上。

李国明不是为了这事回来的,可是抱着小鹿的身体,嗅着小鹿的气息,他也有些动情。训练有素的抬起一条腿,他知道小鹿喜欢自己弱一点骚一点,故而将小腿搭上小鹿的屁股,他故意用大腿内侧磨蹭了小鹿的腰身,又哼哼唧唧的扭成了一股糖,又热又甜的把舌头往对方嘴里送。正是情动似火之际,他偶然一斜眼珠,却是骤然一惊,随即抱着小鹿猛一翻身,他推开小鹿站了起来,战战兢兢的抬起手背一抹嘴唇:“大、大少爷。”

程世腾不知是何时走进来的,脚下无声,口中无言,站在门口,单只是看。而小鹿仰面朝天的躺在大床上,歪着脑袋向下一瞧,正和程世腾打了照面。

两条腿长长的拖在地上,他看过程世腾之后,扭头又望向了李国明:“你是我的人,怕他干什么?过来!”

李国明也知道自己如今有了小鹿做靠山,不该再怕姓程的,然而理智做不了感情的主,他在程廷礼身边伺候了好些年,怕大少爷已经怕成了习惯。

“我??”他嗫嚅着回答:“我??”

他向小鹿迈了一步,又飞快的瞄了程世腾一眼。一眼过后,他把两条胳膊向下一垂,脚不沾地的被程世腾拎出去了。

像个乖娃娃似的,他被程世腾揪着衣领搡进了堂屋,一个踉跄之后站稳了,他眼观鼻鼻观心,很规矩的重新打了立正。面前的卧室房门都关上了,他乖乖的,依然不敢动,脸上甚至还带着一点抱歉的笑意。

☆、第一百八十五章

程世腾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对小鹿说话:“你要是喜欢这样儿的,我另找几个好的给你送过来。那小子是个滥货,年纪也不小了,你跟他玩儿个什么劲?”

小鹿依旧仰面朝天的躺在床上,双臂左右平伸开了,他大喇喇的仰望着程世腾,脸上没有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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