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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金钱镖-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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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剑平、姜羽冲忙出来询问。窦焕如道:“俞大哥,你瞧!我们这黄先生多么糊涂,这是刚收到的!”一指桌上的包裹,百十包刀伤药漫散在桌上,最刺目的自然是那金钱落地的图画。俞镖头说道:“呀,那送信人现在哪里?”窦焕如道:“我这不是正说着哩!他们竟把人放走了。”

姜羽冲伸手拿起那画来,俞剑平就仔细搜检那一个个的药包。姜羽冲忽然笑道:“哈哈!”俞剑平抬头道:“怎么样?”原来姜羽冲正翻着这张画的背面,背面却写着字:“书寄金钱客,速来宝应湖;盐课二十万,凭剑问有无。”

俞剑平嘻嘻的冷笑道:“好贼,他倒先找起我来了!”

姜羽冲看了看俞剑平的神色,劝道:“俞大哥,他们是激将计,大哥不要答理他们。”但是俞剑平非常气恼。姜羽冲向柜房问明了送包人的年貌,立将镖局的人派出一多半,去到各处穷搜了一遍。这当然搜不着,姜羽冲却也晓得,但是不能不这么做。

光阴迅速,又过了一天。到傍晚,赵化龙老镖头忽从海州派专人,送来一封信,是送给俞、胡二人的,拆开一看,首先触目的,竟也是一幅金钱落地、飞豹旁睨之图;另外才是两页信。信上说,俞、胡二人报告寻获贼踪的信,已经接到了,展限的事正在托人办理。既已觅得贼巢的大概地点,请二人火速设法讨镖。能不用武力更好,因用武力恐怕难免迟误,仍以情讨为是。又说此幅画乃胡孟刚的振通镖局收到的,由苏先生给赵化龙送去,赵化龙特意派遣急足送来。

至于这幅画是怎么收来的,何时接到的,信上草草一说,竟忘提及。俞、胡二人和姜羽冲、窦焕如,读信的读信,看图的看图。这张图的背面巧得很,也题着二十个字,是:“书寄金钱客,速来大纵湖,盐课二十万,凭拳问有无。”

窦焕如一拍屁股,骂道:“捣鬼!一个样的把戏,没出息的贼,没出息的贼!”

胡孟刚道:“一样的词,两处送,这有什么劲!”

但是姜羽冲道:“怎么是一个词?你不看这是两个地名么?”胡孟刚道:“唔,这是大纵湖。”俞剑平这时候默然不语,双眉一挑,面横杀气,半晌才道:“这恶贼戏我太甚,咱们走着看!”

但是,事情越逼越紧,俞剑平离家之后,丁云秀和留下的小徒弟陆嗣清,整日指拨着练拳,倒也平安无事。忽一夜,听外院“啪哒”的一响,丁云秀霍地蹿起来,到院中一看,只见一条人影,箭似的越房逃走。丁云秀仗剑急追,赶出院外。忽一想,恐中了贼人调虎离山之计,忙又返回来;招呼长工起来,点灯寻照。这才在外院,倒座屋门门框上,看见插着一支钢镖,镖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锦囊。打开锦囊一看,便发现这幅怪画。丁云秀不是外行,从此家中戒备起来。又一想,恐怕丈夫不知,才又派人给俞剑平送来。

俞剑平拆开家书细看,这幅图画也题着二十个字:“书寄金钱客,速来洪泽湖,盐课二十万,凭镖问有无。”

几天中,连接了三张画,竟邀定三个地点,一、宝应湖,二、大纵湖,三、洪泽湖;却也凑巧,全在江北地方。胡孟刚竟未看出词句似同而大异,俞剑平和姜羽冲却已看出;不但地名是三个,第一凭剑问有无,第二凭拳问有无,第三凭镖问有无。分明指示着俞剑平三绝技,一剑、双拳、三钱镖,劫镖的贼人都要会会。(叶批:正是:狡兔有三窟。)

俞剑平勃然大怒,立刻与姜羽冲商议,要派人分到宝应湖、大纵湖、洪泽湖三个地方,去寻访这飞豹为号的仇敌。姜羽冲道:“但是,贼人如果是藏头露尾的戏弄你,他并不在邀定的地点等你呢?”

俞剑平道:“我有法子!我此行恰巧把金钱镖旗带来一杆,我就打着镖旗走,贼人要是有志气的,我看他敢不敢动我的金钱镖旗,而且,他会画画儿戏弄我,我就不会挂幌子找寻他?我一定这么办!”

俞剑平怒气冲冲的吩咐手下人,快买一匹白布来。他要在白布上亲题文字,指名要会这个藏头露尾的插翅豹子,他要教人打着这一丈二尺长的白布幌子,幌子上写着“十二金钱寻访插翅豹”。就这么游遍宝应、大纵、洪泽三湖。他要公然叫阵,看看贼人有没有胆量来答话。

姜羽冲道:“万一他不出来答话呢?”

胡孟刚紧握双拳道:“那他就栽个死跟头,还是怕人家十二金钱……”这个主意,立刻就这样打定。

第十一章

探盗巢九烟作向导

露马脚二客诈镖师

十二金钱俞剑平怒欲历游三湖,寻仇挑战。姜羽冲劝他不要受了贼人的激诱。俞剑平已经忍耐不住。

却是正当俞剑平准备动身、还未起程的时候,那阜宁店主白彦伦已遣人奔回送信。说是身到火云庄子母神梭武胜文家,投帖拜访的结果,武胜文辞色可怪,显然与贼党通气。现已弄得双方失和,业经变颜诘明,立下誓约,催请十二金钱俞镖头本人到场。人家武胜文不要俞剑平的名帖、礼物和慕名致候的八行书,却单要领教俞剑平的三样礼物:一剑、双拳、三钱镖。人家也备了还席,那是一槽子母神梭和一对铁掌。

俞剑平一听这话,怒气更增,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俞某末学微技,不承望武大爷如此抬爱,我当然要登门献拙!”

俞剑平含嗔改计,正要策马先奔火云庄,偏偏这时候,九股烟乔茂已垂头丧气,从李家集奔回来了,照旧又弄得一身轻重的创伤。不用说,又吃了大亏了。

据那乔茂喘吁吁的说,已经和贼党碰上,而且交了手,过了话,寻着他那一度被囚的古堡。只是贼党凶恶,公然以乡团自居,倒把紫旋风、九股烟等当贼看待,动起手来。贼人势众,四个人几乎全折在那里。

俞、胡二镖头更问起同行的紫旋风闵成梁、没影儿魏廉、铁矛周季龙三人。乔茂拭着汗说:“还在那附近潜伏着呢,恐怕贼人见机迁场,所以必须监视他们。”说罢,又道是事情紧急,请俞、胡二位赶快先顾这一头,不然就迟则生变了。

十二金钱俞剑平和铁牌手胡孟刚,两个人气得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九股烟乔茂坐在一边,挥汗喘气。半晌,还是由姜羽冲发话道:“俞大哥不要生气。教我看,咱们还是依着乔师傅的话,先到李家集去一趟要紧。贼人留柬所说的什么大纵湖、宝应湖、洪泽湖那一定是虚幌子。他们的舵主准不在那儿。武胜文有家有业,咱们也不怕他跑了,这缓一步都行。只有乔师傅访的这个荒堡,我们必须赶早过去盯住了。”

俞剑平一跺脚站起来,道:“对!咱们就先奔李家集,可是火云庄那里,也不能搁着;这可怎么办呢?”

汉阳武术名家郝颖先应邀刚到,谦然接话道:“若是没人去答对这位武胜文武庄主,小弟不才,还可以替俞大哥走一遭。”姜羽冲未等俞剑平开口,就忙答道:“郝师傅肯去,那太好了!”就请后到的几位武师,相伴着郝颖先,同奔火云庄。欲烦窦焕如镖头就近留守宝应县;姜羽冲亲陪俞、胡二人径奔高良涧、李家集。这样分派,总算面面顾到了。

一路上,姜羽冲细问乔茂。乔茂才将他们数日来访镖的经过,重说了一遍。

原来九股烟乔茂和没影儿魏廉、紫旋风闵成梁、铁矛周季龙四人,分做两拨,改装私访,当天走了一站。次日走到过午时候,远远望见一个小村落。没影儿魏廉向乔茂问道:“喂,我说当家子,这一早走出三四十里地,越走越荒凉,总没碰见大镇甸。离着高良涧还有多么远?这是什么地方?”

九股烟乔茂本与众人约好,千万别管他叫乔师傅、乔二哥;只管叫他赵二哥。魏廉便开玩笑的说:“我也姓赵,我管你叫当家子。”就这么当家子长、当家子短,整整叫了一路;说是叫顺了口,省得到地方,叫错了。

当下乔茂把前后地势看了一转,四顾无人,这才说道:“我从高良涧逃出来,是奔东北走的。咱们现在是往西走,这里的路我没走过,我也不知道距离高良涧还有多远。问问梁大哥吧。”梁大哥就是闵成梁,他已走在前边,魏廉赶上去问。闵成梁止步回头道:“我从前在李家集住过几天,高良涧一带也走过;不过那时我是从盱眙奔淮安办事,走的是正路,这里的地理也不很熟。不过看这光景,大概离李家集不远了,估摸也就是还有几十里路。苦水铺我却没到过。”

闵成梁转而问乔茂。乔茂把一双醉眼翻了几翻,末了说:“等个过路人,咱们问问吧。”铁矛周季龙却不言语,双目一寻,看见前面有道高坡,遂抢步走上去;向南北西三面一望,走下来说:“靠西南好像有个镇甸,也许是个大村子。咱们何不投过去,连打尖带问路?”众人称是,遂又绕着路,直奔西南。

走出八九里地,没影儿魏廉忽然若有所悟的说:“这里好像离苦水铺不远了。”闵成梁道:“怎见得呢?”魏廉道:“你看这里的土地都生了碱,这里的水又很苦,一定是苦水铺无疑了。当家子,你看像不像?”

乔茂又复东张西望的看了一晌,还是不能断定。铁矛周季龙道:“不用猜了,咱们到前边打听去吧!”

四个人又走了一程,已到那村舍密集之处。走到切近处一看,这里还够不上一个小镇甸,只可算是稍大的村子罢了。进入路口,街道两边茅茨土屋,百十多户人家,横穿着很直的一道街。从这头一眼望到那头;哪有什么买卖,只不过寥寥三五家小铺罢了。靠街南一家门口,挑出来一支笊篱,上缀红布条,石灰墙上写着四个大字:“汪家老店”;字迹已然模糊不清了。

四个人本分两拨,到了这时,不觉凑到一处,东寻西觅,要找个打尖的饭铺茶馆;却没有找到。在汪家老店对面路旁,倒看见一家老虎灶,带卖米酒。乔茂凑过去问道:“借光二哥,苦水铺离这里有多远?”卖酒的抬头看了看乔茂道:“由这里奔西北,还有五十多里哩。”魏廉又问:“大哥费心,这里有小饭铺没有?”卖酒的用手向西边一指,四个人顺着方向寻过去,原来就是那个汪家老店。四个人虽然嫌脏,也是没法;相偕着才走进店门,立刻“哄”的一声,飞起一群苍蝇来,更有一阵马粪气味,冲入鼻端。里面走出一个像害黄病的店伙,问客人是住店,还是吃饭?周季龙等全不愿在这里落店,就说是打尖吃饭。

店伙把四人让到饭座上。天气正热,又挨着厨灶,热气扑面,令人喘不过气来。闵成梁很胖,头一个受不住,就问:“有单间没有?给我们开一个。”店伙说:“有。”又把四人殷殷的领到一个单间屋内。这屋又潮又暗,只有一张桌、两个凳,一架木床支着破蚊帐,七穿八洞,很有年代了。紫旋风闵成梁催店伙打洗脸水沏茶,一面吃茶,一面要菜,这里的鲜鱼很现成;四个人要了两大盘煎鱼和炒笋、盐蛋、盐豆等物。跟苍蝇打着架,胡乱吃了一饱。(叶批:奇句。)

铁矛周季龙喝着酒,向店伙打听附近的地名。店伙说:“这里叫冯家塘。李家集离这里只有十八里。苦水铺距此较远,还有四五十里,须经过风翅岗、药王庙、卢家桥、鬼门关等地。”乔茂一听“鬼门关”三个字,心中一动,睁着醉眼,把店伙盯了半晌,倒把店伙看毛了。

乔茂道:“好难听的地名,却是为何叫鬼门关呢?莫非是常闹鬼么?”

店伙笑道:“鬼门关这个地方,倒从来没闹过鬼。不过那里是个高土坡,又挨着个泥塘;牲口、车辆走到那里,一个不小心就溜下来,陷入泥塘里了。因此人们管它叫鬼门关,无非是说那里很难走罢了。有一年,一头水牛惊了,竟奔陷在泥塘里;越挣越陷,那牛瞪着眼‘哞哞’的直叫,人们也不敢下去救。等到牛的主人向邻近人家借来板子,设法搭救,时间已经晚了,活活一条牛陷死在泥塘里面了。这泥塘又是个臭坑,又是个要道,上面只架着一个小竹桥,很不好走,所以人们就管它叫鬼门关。”

乔茂打听了一回,看看天色不早,可是都不愿在这里住下。算还饭帐,四个一商量,还是赶到李家集再落店。四个人出离汪家店,走出村口没多远,忽然听见背后一阵马蹄声。

四人急急的回头一看,只见从岔路上奔来一匹马。马上的乘客是一个中年人,穿一身土布短衣服,手里擎着马棒,背上背着一个黄包裹,风驰电掣的奔来。到了四人身边,便把缰绳一勒,牲口放缓了,竟从四人旁边走过去;却又回头把四人打量了一眼,又打量了一眼。然后这人把马缰一抖,马棒一挥,策马飞跑起来。一霎时抹过庄稼地,奔西北走下去了。

访镖的四个人相顾愕然。这样一个荒村野镇,又不是正路,不会有驿卒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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