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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与花-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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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枪

和长枪比起来,手枪的个人色彩更重一些,因此人们在手枪上实施的各种尝试确实不少。到了新大陆时期,更是出现了多管手枪、鸭脚枪、胡椒瓶手枪等武器。

胡椒瓶手枪可以看作一把原始的单发左轮手枪,只是弹鼓和枪管直接做在了一起。这种击发手枪又被叫做“流氓之友”。之所以有这样不好听的外号,乃是因为在新大陆和旧大陆的随便哪个酒吧、赌场,只要有人闹事打架,总少不了看到几只“胡椒瓶”。而鸭脚枪则正相反,多是由警察和看守装备。分岔的短小枪管可以迅速地一次向几个方向同时发射出三到五发6毫米小弹丸。这种弹丸就算打中人的额头也不至于杀死对方,有人开玩笑地称之为“猎鼠枪”。



凶器是一把全长六寸、刃长四寸的锋利短刀,做工精致简约,很像是旅人们在路途上喜欢随身携带在身上防卫以及切割食物用的短刀。

“太普通了,虽然是把好刀,可是没有任何特点。”李抗看着这把被认定为凶器的短刀说。

“一个人选择杀人武器总是有原因的,比如顺手,比如锋利,比如容易携带,当然也可能是恰巧拿到的。这把刀最大的好处,是容易携带和隐藏,所以,如果这是有预谋的谋杀,凶手很可能是平时不允许佩剑或者不便佩剑的人。”薛怀安分析道。

依南明律,除去贵族和文武官员以外,其他人都不得佩剑,可是所谓的贵族可以上溯五代,故此实际上佩剑的人中不乏很多如今身份普通的平民。特别是书生和喜好侠气之人,更是喜欢佩剑而行。

李抗听薛怀安这么一说,很自然地反应道:“那么凶手就是个粗人了?”

“还可能是个女人。”

薛怀安说完,又觉得不对,补充道:“又或者是为了趁死者不备,骤然出手,这才使用了这样易于隐藏的凶器,若是如此推断,也可能是杜小月认识,但并不会防备的人。”

李抗听到此处,苦着脸说:“我说怀安啊,你这样一说,几乎就是差不多啥样的人都可能是凶手了。”

“大约就是这个意思。”薛怀安说完,憨憨笑了,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明白自己又把看似简单的事情搞得复杂无比了。

“着实是不招人喜欢的个性啊。怀安,你这样的男人,真是很难有女人会喜欢呢。但是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一定要把女儿嫁给你,我女儿可是堪比明珠呢。”李抗在句尾使劲地加重了语气。

“嗯,卑职以为,李大人自谦了,令爱不是堪比,完全是绝对比得过明珠的。”

李抗呵呵笑了,按捺住得意道:“怀安你谬赞了。”

“并非谬赞,令爱要是和明珠比,的确大了很多。”

对话刚有些跑题和冷场,仵作齐泰便恰逢其会地站在敞开的门外,敲了敲门板,咳了一声道:“禀告大人,杜小月家里人来领尸首了。”

按照南明惯例,锦衣卫在未得到死者家人的同意前,不得对尸体做任何解剖,扣押尸体的时间也不能太长。

李抗一听杜小月的家人来领尸,征询地望向薛怀安,问道:“怎么样,要给么?”

薛怀安看看短刀,略想片刻说:“再给我一点儿时间,我还想再去看看。”

齐泰陪着薛怀安重回停尸房,见薛怀安拿着短刀在比对伤口,忍不住说:“校尉大人,这个卑职已经查验过了,应该就是这刀留下的伤口。”

薛怀安点点头,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示意齐泰把尸体翻个身。

齐泰遵命照办,将尸体背朝上翻过来,露出背后的伤处。

薛怀安将刀子虚架在伤口上比了比,问:“这里的伤你怎么看?”

齐泰不敢随便回答,反问道:“大人觉得这一刀有什么不对么?”

薛怀安没有应,把短刀重新插回杜小月背部的伤口处。

——这道伤很深,裂开的皮肉一下子就将刀刃吞没,只露出两寸许的刀柄。

“如果扎了这么深的一刀,又是在后心的位置上,若是你去杀人,还会再继续用刀子在同一个位置再补上几刀么?”薛怀安问道。

“自然不会了,这样一刀几乎就致命了。”

“可是你看,这道伤口皮开肉绽的样子,显然不止刺了一刀,而是刺入这刀以后,拔出来再刺,大约这样反复了至少三刀。”

“是,这伤口表面破碎得厉害,的确是由两三刀重复刺人造成的。这么说,下手的人可能除了想杀人,还有泄愤的意思,要不然何必这么做?”

“可是,她一个小姑娘,做了什么这么招人恨的事情呢?”薛怀安自问一句,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将一旁盖尸的麻布单子给杜小月盖上,“叫她的家人来领吧,事先打个招呼,说伤得有些重,让他们有个准备。”

薛怀安出了停尸房,被初夏白花花的日头一晒,这才觉得真的有些疲累了。

李抗正好走过来,同样的一脸疲态,见了薛怀安,嘟囔着抱怨:“那个门房老贾还是没找到,就为他,一众兄弟熬了通宵,现在还歇不了,真是快要给熬死了。”

薛怀安觉得身为下属,在这样身心俱疲的艰难时刻应该安慰一下上司,便道:“不过说起来,人总是要死的,不管熬还是不熬通宵。”

李抗闻言,颇有醍醐灌顶之感,若有所悟地感叹道:“说得不错,很深奥,很哲理。”

这时,从停尸房的院子里传来一声女人尖利的叫喊:“你们这些狗官,好好的大姑娘,你们给她扒光了衣服也就算了,现在还不给她穿上!想让老娘给她穿,没门儿。我告诉你们,你们谁给她脱的就由谁给她穿上,干了这么缺德的事,当心断子绝孙!”

接着便是齐泰横着嗓子吼道:“你咒谁呢你?谁家领尸首不是自带衣物的。你妹子的衣物都破成那样了,什么地方都遮不住,你还好意思给她穿啊。你有本事,就这么让她光着让那几个抬尸的大男人给你一路抬回家去。我告诉你,可别在这儿泼妇骂街,没人吃你这套!”

话落,齐泰气哼哼地从里院大步走了出来,脸上怒意未消,抬眼看见李抗,便道:“真他娘的是个刻薄女人,来收尸连个新衫子都不给小姑子带。”

李抗微微蹙眉问:“来人是杜小月的嫂子杜氏?”

“可不是么?就是那个艾家豆腐房的二女儿艾红,自小就是个泼辣货,不想嫁了人更是肆无忌惮。她不怕出丑,就让她这么抬出去。妈的,老子一夜没睡呢,没工夫陪她玩儿。”

薛怀安听了,抬腿就要往停尸房的院子里迈,李抗一把拦住他,劝道:“怀安,我知道你有侠义之心,可是如今这世道,‘侠义’和‘傻瓜’是差不多的意思。我们往她家通知过情形的,可这女子却连一件衫子都不带来,'TXT小说下载:。。'分明是来找茬儿的。这样的人你万万不要理会,她要抬人就这么抬,丢的是她杜家的脸。你放心,她闹一会儿看无人理她,就会回家取衣服的。”

“那若是她不管不顾,真这么抬出去了怎么办?就算有一张盖尸的麻布,毕竟抬尸的还是四个大男人呢。杜小月死得可怜,如此就更不得安息了。”

薛怀安说着,绕过李抗步入院内,正看见艾红领着四个抬尸的男人从另一个门进来,竟然真要不管不顾了。

他忙走上前道:“杜家娘子且慢,还是回去先给小月取一套衫子来吧,如果你不愿意给她穿上,我来给她穿亦可。”

艾红瞟了一眼薛怀安,看官服比刚才那人似乎高了几等,便道:“我家小月光天化日地被人害死,都是由于你们治安管理不力,这体恤银子,官府总要给些吧。”

“杜姑娘又不是在衙门做事,我们怎么会给体恤银子?”

“哼,我家没她的衣服,这丫头一直野在外面,我早把她的东西扔掉了。”

薛怀安见艾红不讲道理,便道:“那你稍等,我去外面买一件来。”

没多久,薛怀安买了件崭新的衫子回来,又亲自给杜小月换好,见艾红没话说了,这才指挥众人把尸首抬走。

他看着那一众人远去的背影,心中感叹人情的凉薄。

艾红的身影在一队人的左侧晃动着,晃得他心中一个激灵——杜小月留下的记号“i”,可以肯定不是代表它的英文意思“我”,因为她用了小写,而且是描了又描、很清晰的小写,仿佛生怕别人误认为是大写一般。所以极可能是取其发音,比如杀死她的人姓‘艾’,大约是她没有力气写完一个汉字,就用了这个简单的符号来替代。



薛怀安原想立时就追上去,扣住杜氏问案,转念一想,还是先回了百户所,找到趴在桌上打瞌睡的齐泰问:“老齐,那杜氏你认得吧,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家中情况如何?”

齐泰抹了,一把睡皱的脸,声音混沌:“也算是老邻居吧。不过我们差着年纪,所以从来没说过啥话。她家是开豆腐房的,头上三个哥哥都不是啥好东西。大前年你们还没来的时候,她大哥和人家打架,给打死了,还有一个姐姐,听说嫁得挺远的。至于她,她爹娘忙着赚钱,没工夫管教她,平日里被几个兄弟带着,能成什么样子?打小就是个不讲理的泼辣货,谁娶了谁倒霉。不过听说她也没嫁好,夫君常年有病,原本算是有些家底的,可也经不起这久病的花销吧。”

“我也听初荷说过,杜小月的兄嫂对她很是刻薄,但若是杀人的话,能有什么理由呢?”

齐泰一听薛怀安这么说,立马摆摆手道:“不大可能是艾红。说起来我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她性子不好是真,可若说杀人,恐怕她还没那个胆量。”

薛怀安蹲坐在齐泰对面的椅子上,苦恼地搔着头:“胆量这东西可不好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齐泰看看薛怀安,略作犹豫,才郑重地开口道:“校尉大人,有句话卑职不知当讲不当讲,讲得不对,大人千万别介意。”

“请讲无妨。”

“大人以后不要在人前这么蹲着了,实在是、实在是像只猴子。”

“猴子么?”

“是的,猴子。”

“那也是很英俊的猴子吧?”

“从猴子的角度看,也许是。”

薛怀安在被齐泰打击过之后,晃晃悠悠地到了杜小月家,一路上因为走得慢,倒是把脑海中繁乱的线索梳理得清晰了不少。

他站在杜家的院门口敲了几下门,不一会儿,一个粗使婆子开了门,问明来意,引着他进了正屋。

艾红见到薛怀安,脸上现出不耐烦的神色,阴阳怪气地说:“官府是不是觉得过意不去,给我家发体恤银子来了?”

薛怀安倒不气恼,笑答:“如果杜姑娘是公家的人,死了自然有体恤银子,她要想做公家人也不难,先把她的财产冲了公,定然会发给你们这些在世的亲人体恤银子的。”

艾红听了,脸色大变,双手一叉腰,怒道:“她有什么家产?她这些年吃我的喝我的,她爹留给她的银子早就花完了,都是我在倒贴她!”

“死婆娘,你休要胡说!”一个病弱的声音突然在艾红的身后吼道。

薛怀安闻声望去,只见一个面色焦黄、体态赢弱的男子从后屋走了出来,约摸就是杜小月那个长年患病的哥哥杜星了。

杜星勉强站立着,向薛怀安微施一礼:“在下便是杜小月的哥哥杜星,敢问这位官爷尊姓大名?”

薛怀安还礼道:“不敢当,在下薛怀安,南镇抚司福建省泉州府千户所下辖惠安百户所李抗李百户所属锦衣卫校尉。”

杜星有心悸的毛病,薛怀安这悠长的自我介绍听得他差点儿心脏停搏。他禁不住长吁一口气,抚了抚胸口,好不容易把重点落在了“薛怀安”三个字上,如有所悟道:“薛校尉莫不是夏姑娘的表兄?”

“在下正是。”

“常听小月提起两位,说你们对她多有照顾。在下感激不尽。”

艾红一听是那夏初荷的家人,冷冷哼了一声道:“怪不得上来就什么家产长家产短的,怎么,也想来分银子啊?我看小月八成就是给你们害死的。”

杜星听了,一皱眉,略带歉意地看向薛怀安:“自从我爹娘去世后,按照遗嘱,他们留给小月的财产是由我这个哥哥代管,虽然内子是个刻薄人,可是该给的钱还是给的,念书的花费的确一两没少出过,不知道薛校尉在这种时候来打听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意思?”

薛怀安关于杜小月有财产的话,原本只是玩笑式的试探,不想这二人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他扫了夫妇俩一眼,正色道:“那我就直说了吧。我的确怀疑你们有侵产杀人的动机,不知二位可否讲讲,你们昨日午时以后都在什么地方,做过些什么,有什么人证?”

“在下一直卧病在床,中途有郎中来探过病,内子一直陪伴在侧,要说证人,便只有郎中和家仆了。”

“那么,你觉得杜小月最近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么?比如结交了什么朋友。或者男人?”薛怀安又问。

这话一出,杜星立时变了脸色,几次动了动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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