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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树风流听无声 by薇诺拉(架空历史,宫廷侯爵,虐恋情深,江湖恩怨)-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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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尔佳被堵得没了话。走向门外,回眸一声轻叹,季米,你的杀气太甚了。我怕咬了咬唇,终是咽下了后话。
  3
  “少侠面上刮下的霜,能叫十里外的河水也结上冰去。”话说当日简季二人离开玉王府,不及细细观赏道旁的林卉芳美便一路北赶。
  “你看那户人家田亩萧疏却丝织满户,屋主定然是个女子。来,笑一个嘛。样貌绝世风采超凡的季少侠若展颜一笑,今夜便可免去餐风露宿了。”眼见日落月出,行至荒郊,难觅宿处。简森去叩响那柴扉时,又回头没正经地叮咛道,“万莫说我是你情郎,屋里的小娘子若失了念想,定要将你我撵打出门。”
  来应门的果然是个女子,不过豆蔻年纪,还带着一个弟弟。
  “可能打壶酒来?半温。”进门后便一直沉默无言的季米突然对那农家丫头勾唇一笑,定眸看她,语气温软地唤了声“姐姐”。活似见了铁树开花,那名唤蕊初的丫头晕开一脸羞赧的红,赶忙出门打酒。季米瞟了一眼身边之人的微微错愕,略带挑衅地挑了挑眉,复又冷脸若霜,不容昵近。
  白吃白住在简森的盘算之内,但不要钱的陈年女儿红无疑算作意外收获了。这前朝太子仗着轻功举世无双,厚皮骚脸一声“赀财不傍身,我自随用随取”,便将那摸瓜偷枣、踰墙飞梁的勾当干得意兴盎然,十分熟稔。世人皆颂他潇洒闲放,不为红尘所束。如同岸上之人难知江海之深。简森的不舍与不得不舍,唯独季米最是看得分明:不然他为何会在听一曲农家丫头信口唱来的《双白鹄》时,枯坐出神,满面怅惋。
  忽然卒疲病,不能飞相随。
  五里一反顾,六里一徘徊。
  吾欲衔汝去,口噤不能开。
  吾欲负汝去,毛羽何摧颓。
  季米不由忆起初见倪珂的那幕场景——发若金丝甘蜜,眸若孔翠开屏,持扇立于鸾彩窗外。一时间满园缤纷全不及此人凝眸一笑。他当下怔得难出一言:此一生二十载,还从未见过这般标致的人儿。虽说容色极致清艳阴柔,周身上下竟未沾染半点女儿家的朱粉之气。简森回眸寻他,二人遥遥相视。一如风中树,一如水中花,正是不可胜收的一画风致。
  “可惜你我本可以成为朋友。”而小王爷对自己,又何尝不是笑容可掬,和颜悦色。喜与厌不遮不藏,淋漓毕现。
  此番离开中原,许将再无归去路。季米有意说想于樊汉交界之地多留些时日,待好生看一眼琼花柳絮,看一眼蹀廊画桥,看一眼此去经年的春暮秋水。简森打眉看他,颔首便笑。他们之间,彼此酬谢,从来多馀。
  仅是不愿他不痛快。
  哪怕这不痛快只有一芥毫,一甲尖。
  4
  时至傍晚,长天帛彩婀娜。
  借宿几日,简森闲来无事便手把手教同屋的少年武功。亦没少对季米倾吐狎昵调俏的浑话,屡屡将那不谙男女情事的农家丫头臊个满脸绯红。可天下到底没有不散的筵席。蕊初抬袖挥别,一个笑还未绽满,却已泪流如倾。
  季米先行至了门外,忽见简森伸出手指在那丫头耳后的髻子处轻拈一下,复又拳起手掌。将手心置于她眼皮下缓缓展开,竟有一只凤蝶翩翩而起。“梁兄啊梁兄,今日我二人缘尽于此,你也莫哭哭啼啼爱杀了我,英台可还等你去咧。”简森一起手,那只凤蝶便飞走了。蕊初先是被这戏法逗得忍俊不止,忘却脸上泪痕未干,“噗嗤”笑出了声。待反应过来话外之意,又不禁羞得面红耳赤,结口钝舌起来。
  “姑娘典卖珠钗,煮酒炙脍盛意相待,多谢。多谢。”言笑犹在耳,弄蝶人已跨门而去,徒留一个轻俊挺拔的背影。
  蕊初全似出魂般望着那抹蓝衣身影,忽而心头想起什么:抬手触向发髻,便摸到了一支钗,仿是恰才那翩然而去的蝴蝶幻化而来。凭指辨认,亦知价值不菲,绝非自己典卖的那支,赶忙追出门去——浑似白日升天,天高地旷间哪里还有二人的影子。
  “好一个处处留情的浪荡子,好一个时时布施的活菩萨!”季米冷声一言,“他万不该送你去少林。”
  “孟母三迁,是也。”简森朗声一笑,“而今纵是槌胸顿哭,亦是悔之已晚。”
  “我看倒似慈母多败儿。”
  “少侠赋性骨鲠,爱憎一如炭雪分明,可杀气却太甚了。便说你的剑法,过于诡谲嗜血,恰如仰箭高射,力尽还堕,看似伤人实则伤己。可曾自觉当吟一旦出鞘,便身不由己断难自控?又可曾自觉武学修为已无从超破,险隘重重水尽山穷?”简森敛起玩闹神色,舒眉展目勾出一个浅笑,“老聃曾言,慈故能勇。确是极有道理的。”
  季米不由一怔,简森所言,一字一句皆道破了近些日子萦于自己心头的疑惑。为存生计也曾恨起旦夕、杀人如麻,心中未寄丝毫愧意。师父十余年来的耳提面命不过八个字,“报仇雪恨、名扬天下”。只消杀了剑神,自是一箭双雕。这个念头季米当然想过。
  不过,现在不想了。
  为何现在不想了?
  “报仇雪恨当年我尚未出生,而今也早已忘了至于‘名扬天下’,我不稀罕。”季米抬眼望向不远处弥漫的万里尘沙,渺茫无尽,黯然一声,“你竟从未觉得为这红尘纷攘所负”
  “十丈红尘虽未能尽如人意,倒也不乏可爱之处”简森笑了笑,将季米向自己拉近,“譬如那一夜的萍水相逢,譬如此一世的生死与共”吻上他,用舌尖轻轻挑开他的唇。
  点水般的吻化为唇舌痴缠,意犹未尽。许是两人互相撕扯,同时宽衣解带,不过俄而便束缚褪尽,裸身相接。简森的唇自季米的脖颈胸膛一路向下轻吮吻去,滑至他的下腹,又滑至他的两腿之间。季米天生体温低于常人,一个好比抱火在怀,一个不亚融冰在身。直至冰尽化成了水,而火灼的温度然然欲升。似一把熊熊烈焰要将两人烧灭成烬,妙不可言。身体早已被热汗浸湿,那奇特而好闻的白檀药草之香反倒愈发馥郁,直沁骨脾。
  十指相扣,相交相缠的两副身躯不自制地颤为一体。
  谁家良人正弄笙?歌韶渐远,却是曲有尽而情无穷。
  “季少侠,别来无恙?”
  季米心下一惊,只道是长相忆下生出了妄听。但一回头,千丈砾石与万顷尘沙对峙间,青骢马上的人一袭水蓝,虽面带风尘落拓之色,然一双笑意绵绵的眼眸浑似桃花浮水,光采熠然。怎见得尘烟俱散,红日伏出,直耀远迩——纵览天下,能笑出这般光景的,可不就只有那个简森。

  第 42 章

  四十二
  1
  “谁认识你!”季米策马而回,我纵马而追。他不时回眸,见我穷追不舍,忽然双腿一夹马腹,整个人腾地跃起,一剑向我刺来。当吟脱鞘而出,金枪铮鸣,一股劲戾剑风凭空而下。许是因为啖够了人血,时黑时红的剑芒,于阵阵染满古怪血腥味的阴风中,散发出妖异虹光。
  营中兵士人口相传,樊凉阵中有个汉人模样的白面煞星,一柄剑黑似鳞蛇,剑音宛若嘶嚎,剑法出神入化,剑下不留活口。想来说得便是他。
  原不该如此。我一直觉得当吟剑性过于晦戾,加之季米惯使的剑招阴柔诡谲,假使内功不至火候便难以自制,因故有意将自小所学的武功心法传授于他。而今这小子剑法精妙大胜从前,我若再吊儿郎当随便对付,恐有入住八宝山之虞——端的是“寡人有疾,作法自毙”。
  “少侠当日让裴尚书代为传话,如何翻脸就不认人了?”我问心有愧,存心相让。但一味退守,渐觉力不从心。反攻的问题大可言语商榷,犯不上拳脚相向嘛?!
  “我说不怪你,可没说不杀你。”湛蓝的瞳子此时竟如血染,将眼白也衬得通红。翻身又刺几剑,当空翻转的身形将黑紫剑气绞出涡漩,迸发之势堪与天相齐与海同深。一时剑芒化为暴雨,逼向我的身前。
  看似无暇闪躲,仅稍一侧身,当吟便直接穿胸而过。
  “简森?!”剑尖尽没入血肉,鲜血渗出衣襟,复又溅如飞矢。季米脸色骤变,仿佛刹那为眼前景象所骇醒了神智。扔下当吟,像个受了吓的孩子那般将脸埋于我的颈项,已是声若欲泣。
  “关心则乱,这话实在叫人受用得很。”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强行摈住一笑,将怀里一册书卷摸了出来。其实当吟为书册所阻,只滑入我胸口半寸,便自腋下穿出了。“易筋经虽还于少林,可还有《列女传》——我很记仇的。”
  怀中人抽身抬脸,怔怔觑我半响,居然一口咬上我的喉骨。撕衣扯带,季米边吻边咬,若力道控制得当倒也算舒服,但这小子几乎是饿狼附体,每一口都似要扯下我一块肉来。冰凉的手指自我胸前乱掐乱摸,触到流血的伤口,忽而嵌指入内,竟生生没入至第二指节。
  “季米够、够了”
  “”
  “会痛”
  “”
  “该死!你又不是狼!”
  这年头上个床还那么羊肠曲折,可不是世道乖离。自卫机制作用下,我弓起膝盖,在他上腹狠顶一下。趁其吃痛抽身的空隙,又在他的颚下用力挥上一拳。季米当即痛苦地半跪于地,恶声恶气地说,“给我月余时间,我自有法子让太子下令退兵!”
  爱莫能助地看向他,耸了耸肩。意思是这与我有何干系?
  “樊凉遭困数月,城内粮草殆尽,兵困马疲,再难支持。”仰起头,怒目瞪我,满写一脸的you owe me。
  “若我军粮草遭劫,自当驿使传书奏请太子调粮。此一来回确是需要月余时间。”知他心意已决,我开始没话找话了。“只不过,监守自盗、通敌卖国,哪一条都当得上去阴曹地府走一遭。”
  “我陪你同往。”神色认真,吐纳笃定。
  “军中粮草一分为二,各自屯于一地”真是拿这小子没辙。俯身靠向他,于他耳边轻言,“不过,你只有半炷香的时间。”
  “那么,你也只有半炷香的时间。”季米揶揄意味十足地径自笑了起来,用食指擦了擦唇边的血,伸出舌头轻舔了舔。近乎无色的薄唇此刻艳若朱砂妆点,无疑是在教唆人“牡丹花下死”。他指了指自己裸裎在我眼前的身体,“我的意思你当明白。”
  打个响指,“一个时辰。”
  我这儿已搭弓上弦,他倒要拍屁股走人。莫骂酉时妻,一夜受孤凄——古人的教训,怎可怠慢于耳旁。见季米如偿所愿地轻轻点头,突然笑了,“我说,你该不是使得‘美人计’吧?”
  “方才那是苦肉计”他将我一把拉近,修长十指尽插入我的头发,又贴上来一阵纡缓湿吻,口中呢呢喃喃,“现在才是美人计”
  几个月来的思念一朝溃堤。这一刻除了彼此纵情拥有,再无他想。
  2
  一条黑影悄无声息潜入了汉营。黑衣人轻功不俗,本不该被人发现——可他却刻意让巡逻的兵士瞧见自己。一时间喊杀声四起,军营挑灯点火,亮若白昼。目光湛然,身姿如谪入人间的仙人般飘忽秀逸,出手却极其毒辣。隔空劈出一掌,指尖泻出一道黑气,便叫围攻者手持的长矛尽断。翻掌向下,如枭鹰展翅般两臂一起,不过灯灭一瞬,数十兵士俱被断矛穿喉,脓浆赤血流了一地,死状惨不忍睹。
  一个看着至多不过十三四岁的士兵见状立马弃甲而逃,黑衣人仅是对着插地的木桩轻一挥袖,巨木便拔地而起,笔直飞砸而去。那小兵边跑边回头,心想若被这巨木砸中,定然胸腔迸裂,死无全尸。心下一急,脚步越显杂沓,愣地于一顶军帐前自个儿绊倒了自个儿。
  眼见巨木距自己不过一臂,爬起身的小兵已经魂不附体,突然听见身后一个声音,出掌,快。听天由命般紧闭双目,猛一声大吼便出掌相拒。顿感一股热流涌遍全身,复又似万流归宗般聚于掌心,喷激而出。再睁眼时,巨木竟四分五裂,碎若齑粉散于两旁。
  那孩子兵一回头,一张英俊脸庞近在眼前。极似兄长的眼神温柔欲化,正含笑看着自己。竟没来由地一红脸,猛然想起自己方才临敌逃跑当处军法,又吓得哆嗦起来。
  “我若是你,自知不敌,许将跑得更快。”简森仿是知其所想,随手揉了揉耳朵,笑道,“年纪不大,嗓门倒不小。”
  黑衣人已飞至空中,却又回头,望向士兵身后之人。见黑影须臾消匿于夜空,那孩子兵慌忙开口,“殿下,兵符被盗了!”
  “早知道,我该把它带于身边。”简森略一勾唇,问道,“可还有日里未吃完的馍饼,借我一用。”
  将半块馍饼自怀中摸出,毕恭毕敬递上去,却见身旁人一动不动,不急于去追敌,倒对自己温和一笑,“劳驾”这才注意到由于害怕得紧,一只手竟不自觉地死死擒住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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