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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语堂-朱门-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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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一来更糟了。”范文博说。

  “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来问您,遏云她是不是个闺女,以及她对这种事情的态度如何。如果她是个随随便便的女孩,那么她就不会在乎这些。明后天就会回来,也不会觉得多难过。”

  范文博表情凝重地正视老爹:“崔大叔,您可听说过这位满洲将军吧?”

  老爹垂下眼睛说:“谁没听过呢?过去我们住沈阳呀!”

  “您说过遏云个性很倔强。”

  “是的。就算什么事也没发生,遏云平平安安地回来,这件事也会被人家说闲话。话一传开去,我们会羞死哟!”

  “现在先别谈面子的问题。也许事情还不至于这么糟糕。走,您先下楼去吃一点东西,然后到省主席家去,就说您是遏云的爹,试试打听一些消息。”

  楼下的茶馆已经开门了。有几张台子上坐着客人,喝着早茶,吃热包子,用热毛巾擦着脸。

  老崔坐黄包车到主席的官邸,大约十点钟的时候回到范文博的家。蓝如水也在。

  “打听到什么没有?”

  “什么也没有。警卫不让我进去。我告诉他我是谁,并且说我女儿一直没回家。警卫说:‘她在主席家里做客。你担心什么?’我不喜他那副狡猾的笑脸。我想再问些事情,警卫说:‘我劝你滚蛋。这个地方可是你能逗留的吗?’我连一句话也没捎进去给她。”

  “警卫也是满洲人吗?”

  “不知道。我想是吧。他个子很高,很像我们一般看的满洲兵。”

  到了下午消息更不妙了。快一点钟的时候,有一个士兵到茶楼,叫掌柜贴告示,就说唱大鼓的遏云病了,节目要暂停几天。老崔跑去告诉范文博,急得直跺脚。

  “范老爷,我担心死了。不知道遏云会做出什么事,被关在那儿,谁也没法和她接近。难道一点王法也没有了吗?就那样架走人家的闺女!”

  范文博蹙着眉,看着老爹:“您叹气也没用。至少她还是平安无事。”

  “您不了解我这个女儿。为了保全贞操,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一直静静坐着听的蓝如水突然把椅子一推,站起身:“老范,我们必须想出个法子来。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好女孩被采花贼糟蹋。”

  “别激动。”范文博说道。

  然后又转向老爹。“问题再简单不过,您必须要作个抉择。遏云是我的干女儿,而且我也答应过您,她在西安一定安全。老范绝对不会说话不算话的。我必须把她弄出来,而且我也一定办得到。”

  “真的?”

  老人的眼眶里充满泪水。

  “如果我不把她弄出来,我就不姓范。别担心,大叔,您必须作个抉择。他们不会杀她。她若不从,他们会把她关起来,直到她屈服为止,再不然就是那个畜生强奸了她,然后才放她出来。他不会永远留住她。到那个时候你们什么也别说。人们会谈论这件事,那是当然的,不过过一段时候,这就会被忘得一干二净的。这是一个办法,比较安全平静的办法。不过如果您要我现在就把她弄出来,也行,只是我必须提醒您,这么一来您和您的女儿就一定要即刻离开这座城市。”

  “如果您能现在就把她救出来,我什么都肯干。”

  范文博站起来,一手按在老爹的肩上:“回家去,什么也别说。茶楼是个公共场所,您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付清账,收拾一些东西,可别说您要走。午夜之后到这儿来接您的女儿,你们两位必须快点出城去,明天就走。”

  过了半个钟头李飞忽然来访好友,他刚结束旅行回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看范文博坐着,两腿伸在一张椅子上,两手枕在脑后,正在抽烟。而如水坐在另一张椅子上,脸上的神情似乎很激动。

  范文博的脸和往常一样微褐色,只是皮下带着血色,尤其长麻子的地方更明显。李飞以前看过他生气,看起来就是这个样子,恼火的时候他那直立的头发更加深了愤怒的印象,两眼只是斜瞪着。然后故意压低声音说话,把一切事情弄得更恐怖。

  “坐吧。”文博简短地说。

  李飞坐下来,拿出一根香烟,在点燃香烟以前,他看看范文博,又看看蓝如水。“到底怎么回事,这么死气沉沉的?”

  “遏云被人架走了。”文博的声音格外冷静。

  “架走了,被谁架走的?”

  “被那个年轻光头的满洲流氓呀。他被日本鬼子赶出来,于是现在欺负女孩子泄愤。我一定要把遏云救出来。这事真叫人难过。遏云和她爹必须明天就离开这里。”

  范文博接着说:“那个满洲人只想蹂躏人家的黄花闺女。我老范可不许这种事发生。咱们西北百姓绝不允许一个东北浪荡子糟蹋我们的女孩子。这事我管定了。”

  李飞说:“今天晚上中国旅行社有一个舞会,是为满洲将军开的。”

  范文博立刻坐直身子:“真的?你怎么知道的?”

  “他们邀请记者参加。”

  “我们也去。你能不能替我们弄到门票?”

  “可是,你说你今天晚上要去把遏云弄出来。”

  范文博站起来:“我倒想去看看这位年轻的将军。”他一面对自己笑,一面搔着头。

  李飞说:“我不想去参加舞会,我讨厌那种事情。我敢说一定有演讲。你真的要去?”

  “你去替我们弄几张门票,大家都一起去。”范文博在地板上踱着步说。

  “我不去,而且我也不懂,你去不去和遏云回来有什么关系?”如水说。

  “别担心,她会回来的。我们的运气来了!”

  “我宁愿留下来等她。”

  “她要到半夜才会回来哦。”

  蓝如水面带愁容,而且有些激动。范文博虽然外表粗鲁,对朋友倒是很关切。他点燃一根烟:“我真不了解你。遏云是个好女孩,这点我承认,可是你到过巴黎,看过那么多的漂亮的脸蛋。现在我倒真的替你担心了。怪哉。除了我,好像大家都恋爱了。”

  九

  西安很少有这么显赫的聚会,所以城里也很少开舞会。所有重要官员和眷属,不论会不会跳舞,都被邀请了。外面停放了各式各类的轿车,身穿黑色制服的警察在街口守着,只准许有门票的人士通过。大厅最多只能容纳两百人,挤得动弹不得了。一个号称有四把小提琴的管弦乐团正在讲台上演奏,台上硬是放置了一张讲桌,顶上挂着大布条,上面有“欢迎×将军!收复东北!”的标语。李飞一看到那张讲桌就发愁了。看样子有人要上台向大家发表爱国的长篇大论了。

  底下的人们喧闹不已,似乎很兴奋。省主席和他那位古板的太太也来了。在场的还有警备部队的戴司令,以及西安社交界稍微次要的人物。男士们穿着正式的礼服,长袍外罩马褂。杨主席很突出,饱受风霜的脸和身上的丝袍极不相称。而那位满洲客则和其他年轻男士一样,穿着西式小礼服;短小的身材和一张微棕色的圆脸,头顶上只冒着稀疏的几根毛发。只因为身边围绕着许多美丽的贵妇,大家才注意到他,他挺直地站着,对每人微笑。总是有一撮人群挤到他身边去听他说的每一句话。稍微年轻的男士穿着蓝色中山装,很引人注目。也有几位外国牧师携眷参加,虽然她们原则上不赞成跳舞,不过实在很想一睹满洲将军的庐山真面目。

  女士们穿着优雅高贵的丝绸袍。其中不少已趋中年的旧式妇女,她们专程应邀来看看这位显赫的将领。政府首长连子女都带来了。老妇人的头发往后梳,光光滑滑的,在脑后挽了一个髻,然而年轻女人则梳着波浪式卷发。她们之中除了少数的几位经过特别发型精巧做过以外,大部分都是长发披肩。这是西安正流行的发型,不过西安的潮流要比上海晚了两年。

  所有会跳舞的新潮太太们都被邀请了。这些少妇衣着入时,可是身份地位不很高,她们之所以被邀请,是因为会跳舞的女人太少了。其中有一个尤物,正在财政部长的身边。听说以前是个歌女,一双明亮的眼睛和那一脸灵巧、高雅的笑容使她轻易地艳冠群芳。算起来她应该是姨太太,因为财政部长有个老妻住在湖南乡下。至少他在西安任职的这些年里,他只有她这么一个妻子,在公开场合里大家都叫她太太或丁夫人,根本无视于妻与妾之间的界线。

  李飞看到杜家人都来了,只有杜太太没来。杜市长本来不打算让春梅来,他太太也认为这么一来她的地位会被抢走。不过这是难得的社交活动,春梅坚持要来,甚至不惜考验自己的分量。

  出门之前,家里曾发生一场暴风雨。杜市长左右为难。

  “我怎么向别人介绍你的身份呢?”他说。

  对春梅来说,今晚能够在这西安难得一见的社交活动中出现,意义实在重大。她泪流满面,就是为了表示非达到这个愿望不可。她把身子摔到床上,讲了一大堆的话,使老爷大吃一惊。这似乎是她埋藏在心里的委屈,压抑了很久,现在却像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我跟了你十一年,替你生下了两个孩子。我活到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哪家像我们家这个样子!你要替我想想。我这算什么?既不是下女又不算妾!我从来不敢违抗你太太,而且尽量尊重她。别的女人就可以公开露面,只有我不行。我是人,不是鬼!别以为我会让你丢人现眼。连一条狗都可以公开露脸,跟着它主子!难道我连一条狗都不如?如果我算得上是你孩子的好母亲,那么我的孩子就该知道他们的亲娘。如果你觉得我没尽到责任,替你丢脸,你讨厌我,明天就可以把我赶出这栋房子。我马上收拾东西,带着孩子离开这里!”

  一串话就像急流般奔放出来,还带着滚滚的泪水。

  杜范林说:“我没说什么嘛。我对你是绝对满意。可是这次舞会是很正式的。我不能带你去,向别人介绍说这是我的姨太太,你也很清楚原因呀!”

  “我是不是你的孩子的娘?人生在世总是要些面子。等我死了,孩子甚至不知道墓碑上该怎样个写法!就算不替我想,你也该想想你的孙子!”她尖锐讽刺地说出最后的两个字。

  杜先生既尴尬又发愁。他太太在房里听到这些,急忙走过来。

  “简直反了,丫头就是丫头,丫头的脾气,丫头的心机。偏偏挑了这么一个晚上胡闹!”他太太骂道。她的头发刚由一位女发师做好,她朝春梅走去,准备用女拳师的姿态解决她。

  杜先生把太太推向门外说:“我来跟她说,你出去。”

  但是他太太站在房门外,眼看着另一个女人趴在床上痛哭。她的脸色气得发青。

  杜先生坐在床沿,充满耐心地说:“春梅,你要讲理呀。你要替我和这个家想想。不是我不愿意带你去,而是不行。当别人问我你是谁,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简单,如果你不知道,那今天晚上我就去问省主席,要他替你决定。我要告诉他,如果省主席说我没权利住在你们家,我不会硬要留下来。”春梅说。

  “别孩子气了。他们不会让你进去的。”他说。

  “哼,不会才怪;我倒要见识见识,是谁敢不放市长的娘进去。”

  “你可不是在威胁我,要在这么重要的晚上制造一场街头闹剧吧?”杜范林也发火了。

  “不是威胁。我要以母亲的身份,带两个孩子进去。”

  这会儿杜范林真的慌了。他可以应付那些狡猾的政客,却无法应付一个哭闹、绝望、果敢的女人。他的语气软化了。

  “如果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办,我会高高兴兴地照办。”

  “你们男人读了那么多书,还比不上一个没受过教育的女人!”

  “你有什么法子嘛?”

  “我是不是你孙子的亲娘?”

  “当然是啦!”

  “那孙子的娘应该叫什么?”

  “当然是媳妇喽。”杜范林毫不思索地脱口而出。然后他才懂她的意思。这个突然而来的启示,使他面露惊讶。“好聪明,好大胆的女人!”他自忖道。

  “这不是很简单吗?我的墓碑上也可以冠上杜姓啦。”她口吻坚定地说。

  过了很久他才感到这个想法带给脑子的整个压力。这个身份多么可敬,再说也不会改变现况,连称呼都不用改。不过他还是觉得自己正被引入一个他宁可避免的情况。

  “咦,当然嘛,我亲爱的媳妇!当然。你要为我儿子守寡,我从来没想到这一点。那就一块来吧。我就说你是我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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