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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地铁-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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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正在跟摄影师讨论摄影机如何埋位的年轻男子,不耐烦地打量了我一眼,就用一句话诚恳地坦白了他仅仅是位三流导演:    
    “哪里弄来的黑色校服啊?穿得这么酷干什么?去给他换一套运动服啊!就蓝色带白边的那件!裤子不要给他,不会拍到的。”    
    化妆师稍稍有点不悦,正要和我走,导演又在身后喊:“回来回来!有没有哪个学校允许男生头发留成这么长的?后面还都快到肩膀了,像样不像样!理成平头!不肯理的话叫他走!”    
    小调换好了紧绷绷的蓝白运动衣,立刻感到这所谓的正式校服束缚得我的胸口很闷,摄影棚里还真是什么行头都有。    
    化妆师在拿剪刀之前问道:“理不理?”    
    喜欢眼睛被长发密密遮住,把光线挡在普通世界外面的小调刚想摇头,我就看见海哨在化妆师身后使劲地挥舞着左手,同时翻覆着右手手掌,那掌心上的五根手指像被唐僧揭去偈语的五指山,晃悠不停。    
    我知道海哨是在提醒小调,这次临时演出一旦完成就可以得到五百块,由于是和男主角演对手戏,四个特写镜头肯定不会被删,是海哨难得为小调争取到的。许多临时演员梦寐以求却几乎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这样被我不好意思地夺走。他们刚才带着羡慕的眼光看我被领进化妆间,张大的嘴巴只有一个意思,就是恨不得将小调一口吞下,取代我。    
    叶暮正躺在小调的床上休息,我必须得有足够的钱给只能喝流食的她买到不是劣质的奶粉,没想到得到五百块的代价是小调最引以为豪的头发,我就知道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小调坐在椅子上跺了一下脚,才算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对着化妆师点了头。    
    理发师大方地手起刀落,断成一段一段的长发纷纷从小调的座位上方掉落。之前一直被我每天小心照顾,活得耀武扬威的它们不一会儿就被扫进了垃圾堆,再也不属于陈小调了。我低下头,一阵忍不住的悲伤涌向眼眶。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男主角的到来,剧务吩咐开饭,小调也只能化悲痛为食量了。海哨端着饭盒,蹲在小调旁边,盯着我青青的脑袋笑得乐不可支,喷了好几口饭。    
    下午两点半,海哨和小调眯着眼睛昏昏欲睡,有人拍了拍我们,原来是男主角及时赶到。尽管说我不认识他,但是从他身后三个巨人般的保镖来看,应该是个大牌。    
    “小调,上!”海哨在背后拍了拍我。我一愣,说:“剧本呢?”    
    海哨哑口无言,剧务已经在前面挥手,我走过去问他:“我的剧本呢?”    
    剧务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这时导演叫我了:    
    “你,过来,坐在桌子前不要说话。”导演一屁股落在椅子上,左手托着下巴,开始亲自示范动作,“对,就是这么坐着,等会儿那人来骂你,你要装聋作哑任他骂,他会停顿两次,第三次开始骂你的时候,你就哭起来,眼泪要流很多,明白了吗?”    
    “装聋作哑……任他骂……第三次就哭,明白了!”    
    “还好。”导演见搞定这里,立刻去跟那大牌到摄影棚外作沟通了。    
    这虚拟的教室里只有小调一个坐在那里,导演一个手势划下,四周的人都寂静无声。我的眼角瞥见摄影机在铁轨上被缓缓推近,摄影师坐在摄影机后面低头监镜,我看见自己瘦削的面孔倒映在黑乎乎的镜头里,变得肥胖无比,令人忍俊不禁。    
    大牌推门进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一套西装。大牌大步流星走到小调面前,盯着我看了一眼,然后开始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表情很认真,我看得出来他也不希望这样口吐脏话,每骂完一段都低声地说一次sorry。    
    遗憾的是导演喊了三次“卡”,我的眼泪都没有乖乖地出来,能忍住不笑已经很不容易。如果小调真的把大牌的叫骂听进耳朵里,能够做的一定是站起来狠狠揍他一顿,而不是在那里哭。    
    但是导演命令我必须哭,胶片浪费不起,这次不行就换人。    
    海哨不知道为什么比我还着急,在化妆师为大牌补妆的当口,他看了大牌被汗水污染的脸一眼,冲过来对小调说:“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看看你的脑袋,头剃成这个样子简直难看至极,没有哪个女人会看上你。”    
    听到这话,在一旁让化妆师在鼻翼两旁擦透明粉底,以便让鼻子显得更挺拔的大牌忍不住笑。我的鼻子却突然一酸。小调一下子就想到了母亲,仿佛她在很早的时候便已弃我而去。爸爸和我形同陌生人,相处却有一层隔膜,不如不见。后来是许静,当我投入十成的认真去爱她,却成了她的爱情游戏里的输家之一。小调孤单单地在这个世界里起起落落,早已成为一棵树。没有感觉,不懂感情,生长在比罗布泊还荒寂的孤单城堡里。一立千年。    
    眼泪已经藏不住,我拼命捂住嘴,等看着剧本的大牌把妆化完。    
    导演一声令下,大牌见我已经进入感情临界状态,把骂人的语速加快了一倍。大牌骂到第二段的最后一个字还没结束,小调终于可以让压抑了很久的泪如雨坠下。奇怪的是我却感觉不到任何悲伤,仅仅是想哭个痛快。    
    “好,好,好,太妙了!”镜头收起了,导演指着小调说,“这个人叫什么名字?演得蛮认真的嘛,下次给他一句台词。”    
    “快点给我钱!没有下次了!”鼻子塞住的我在他面前喊得很大声,语音依然含糊不清。海哨急忙跑过来,笑着对导演说:“他还没出状态,呵呵,他还没出状态,导演大人不要介意啊,呵呵……”    
    “我是大人不计小人过。”导演指着浑身颤抖的我,得意地对海哨说,“后天让他再来,还有一场戏。”    
    从摄影棚里出来,天边已经是一片近黄昏的金黄色。稍稍稳定了情绪的我把两百块递给海哨,还清了欠他的钱。    
    “你的态度怎么这么不好,以后我们还怎么在剧组混啊?”海哨得钱不饶人,说,“最近电影市场不景气,来上海的剧组不多,这是好不容易找到的摇钱树啊。”    
    “……”    
    小调匆匆到超市给叶暮买了两袋最昂贵的牛奶,赶到自己的老房子的门口。门半启着,我还以为先前出门时没将门带好,急忙推门进去。叶暮倚在绛红色的窗户旁,闭着眼睛,仿佛在安静地聆听着什么。小调的心放了下来,吁气声很轻,却依旧惊动了她。她睁开了闭着的眼。    
    我把片场里的不愉快竭力压缩,脸上浮现出一点笑容,说:“怎么起来了?医生说过要多休息啊!”    
    “我没事。”叶暮不动声色地走到桌边,把一杯水递给我。    
    我捧着杯子,掌心微温。她伸出手,把小调额头上的汗轻轻抹去。    
    第二天早上小调醒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早,窗外的天空却总是在我睁眼之前就亮了。四肢都像罢了工,干净利落地拒绝了大脑下达的起身令,纹丝不动。我才发现哭过的眼睛会在次日才最酸涩。    
    灯光再次打在小调脸前的时候,我闭起了眼。那一刻,摄影棚里的一切景象迅速下沉,陷进地壳透过地幔还不知好歹往地核里使劲钻。在所有缤纷的色彩全部被炽热的岩浆吞并之前,已经被一整片并不彻底的黑暗所代替。    
    “准备好了没有?”导演问。    
    “嗯!”    
    小调答应道。导演说的话十分算话,今天上午果然给了我一句台词。    
    影片里的那个学生已经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瞎了。当我合上眼睛听导演在旁数到五的时候,得在镜头前愤怒地吼一声——“我真是瞎了眼!”    
    第一秒,我听见小调来自左侧胸膛的心跳,扑腾着一下接一下,越来越清晰,渐渐形成一种回响,潮水般汹涌而来。    
    第二秒,我听见自己的心跳逐渐微弱,却依旧顽强地持续着。这周围所有人的心脏一共有二十八颗,在小调耳旁跳着演奏起混乱的交响。音调逐渐规整,旋律却单调枯燥,不知为谁庞杂成一张巨大的网。    
    第三秒,我听见导演的耳垂上有一滴细小的汗水落下,在地上响亮地摔成七瓣。只有摔成七瓣的水珠,才会在粉身碎骨的时候开放最娇嫩的水花,同时发出像金刚刀一遍遍划过玻璃一样的脆声。    
    第四秒,我听见二十八个人的呼吸愈来愈凝重,仿佛所有选手一起冲过百米终点线,嘴巴扩大好几倍,配合鼻子一同呼吸。小调却被他们的心跳声结成的网络阻挡在外面,不在同一个频率,怎么调都调不到。    
    第五秒,那些扩张的嘴巴都纷纷长出一双巨脚,翻了雪山再爬过草地追逐小调。我带着惊慌失措的心拼命奔跑,想潜逃,却发现前面除了悬崖,再也没有其他路可走。    
    “我真是瞎了眼!”    
    小调的心跳达到最快速度。要是不喊到声带破裂,不足以发泄我的惶恐与愤怒。    
    话筒撤了,灯光灭了,导演手中的剧本快碎了。当我抬起头又睁开眼,一切都已经安静了。    
    回到狭小的房间,我把刚刚得到的四百块钱摊在桌上,呼吸依旧不能平静。叶暮背对着小调在画板上作画。小调对着那些钱一言不发。我就像曾经被丢弃在垃圾场里的木偶,如今被导演重新提起身上的线,便粘在他的手上不离开,全情投入再忘情演出,唯恐一不小心就会从他的指间脱离。    
    体内自发形成一股兴奋的小调拉开门,冲到楼下的电话亭给海哨打电话——我决定好好演下去。    
    海哨闻言高兴得不得了,立即开车过来说要请我吃饭。小调问叶暮去不去,她摇摇头。    
    我在车里对海哨说,有时候真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远离尘嚣,过一种闲云野鹤般的生活,没有任何人打扰。    
    海哨说:“你的想法怎么特别多?一个人若孤立在这个世界上,就算活下来都没什么意思。”    
    小调说:“就是因为想过简单的生活,才会想得特别多。”    
    海哨说:“活着,有梦想就会活得很美好。只不过这个梦想不一定非要去实现。梦是做不完的,实现了一个又会想着另一个。万一达不到,沮丧、消沉就一并前来了。顺其自然就好。人就是太贪婪。其实我们本来就一无所有,偏偏想着去占有,一旦得不到就像全世界都欠着你似的。何必呢!”    
    我本还想说点什么,海哨一脚踩上刹车:“到了,下车吧。”小调把想说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海哨帮我印了一盒立等可取的名片,又开着车带小调到各个娱乐场所去发。发得很顺利,那些导演制片之类的,平时踪迹难觅,到了晚上便一窝蜂似的挤在包厢里,找到一人便可以找到其他许多人。在一个五星级酒店的贵宾包厢,海哨和我不识时务地一把推门而入,里面竟坐着四个大牌。连见惯了大场面的海哨遇见这灿烂的星光都吓得匆匆倒退,和小调一起连对不起都来不及说,就被闻讯而来的保安轰了出去。    
    后来的演艺生涯可以用一帆风顺来形容。小调没有签约却依旧片约不断,尽管说都是些小角色,我却乐此不疲。    
    叶暮的身体一天天在康复,脸色也一天比一天好看起来,但是画稿的进度却越来越慢。小调常常在出门的时候看见通宵达旦的她对着一张全白的纸苦思冥想,回来的时候那张纸依旧一尘不染。叶暮说没有灵感。而作为一名创作型的绘画者,灵感是跟吃饭一样重要的事情,有灵感就有饭吃,但它的到来却远远没有做一顿饭那么简单。    
    两个月后,正当我怀疑自己在演员这条临时通道上还能走多久的时候,海哨帮我接了一个动作替身的戏。他说之前的替身演员在拍一场撞车的戏时被碰成了重伤,送到医院还在急救中。我又怀疑这是不是海哨突如其来的灵感。小调拍的一直是文戏,更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但是听海哨说剧组开出了四千元高价,我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心情特别平静地答应了。    
    第二天,我手脚冰冷地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堆放到一个特别显眼的地方,只是希望小调万一回不来,叶暮搜索遗物时不会那么困难,尽管说我也没有多少东西。    
    片场设在一段未完成的高速公路上,一切和普通的摄影基地没什么不一样,除了一辆火红的消防车弄得人心惶惶,小调的心更惶惶。海哨早已在摄影机旁等候多时,他的脸色也不是十分好看。海哨问我有没有把握,小调说:    
    “到了这份上,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海哨捏着小调的肩:“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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