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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冲腥风血雨-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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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峙低下头深思默想。寸头和眼镜的作证,侯金虎的赌咒罚誓,他并不看重,但他的有判断力的头脑还是让他相信了侯金虎确实没到过三楼。他看到了那个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注意到的事实:侯金虎认识迟丽云;如果他在场.那就只会死迟丽云一个。另外三个女同学跟着倒楣,说明那是一些不认识迟丽云的人干的!
  这让人心悸的事实,林峙明白了,却不能说出来。永远不能说!他勉力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抬起头对侯金虎笑了笑,和解地说:
  〃好吧,我相信你。除了这一点,整个说来,今晚你干得很不错。〃
  〃那是应该的。〃候金虎松了一口气。
  〃回去吧,善后工作一定要干漂亮点,可不能再出差错了!〃
  侯金虎如释重负地带两个保虎镖离去。林峙疲惫地倒在皮转椅里,重又两眼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了。
  蔡红呆立一旁,半天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最后她鼓足勇气轻轻走到转椅旁,胆怯地叫了声:〃小林……〃
  林峙毫无反应。
  〃小林……〃她又叫了…声。
  〃还活着。有话就说。〃
  〃马俊出事的当场情况,我问了好多人,可都说不清。〃
  〃接着讲。〃原来林峙也在想这件事。
  〃我觉得至少有两点可疑之处:第…,人们普遍说当时没有听到枪响……〃
  〃无声手枪。〃
  〃第二,子弹是从背后打中的。〃
  啊!这正是他已经猜到、而又害怕得到证实的,现在偏偏被证实了!他的有判断力的头脑已经清清楚楚地让他懂得了马俊的死因。可是他不能说出来。永远不能说!甚至哪怕只是显出他有这方面的怀疑,都会产生致命的危险。他得装糊涂。于是他说:
  〃看来真是'联总'打的。〃
  〃为什么?〃
  〃这很简单。我能想像出当时有多混乱,'联总'负责守楼口的人被冲散了,来不及撤到楼上去,和我们的人混在一起,都在底层。〃
  〃有这个可能……〃
  〃肯定是这样!算了,不要想这个了。马俊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好好活吧!〃
  蔡红听不大懂这话的含义,可是看见林峙抬起了手,把手背朝外摆了两下,那是示意让她出去,便不再开口,但也没有马上退去。她深情而又心疼地看了看林峙。林峙正呆望着天花板出神。他一定很痛苦;但是她相信他肯定不会仅限于痛苦,肯定还在思考着各样重大的问题。她崇拜他,从不妄想弄明白他都在想什么和怎么想的。他是天生的大人物。她当然不会想到,此刻林峙想的正是自己的渺小和软弱无力。他正在想:他名义上是这次行动的最高指挥者,可是一系列意料不到的结局表明他对事态发展的控制能力是多么有限!这场攻楼与守楼之战,远不是仅仅在〃红司〃派与〃联总〃派之间进行的。除了〃两军〃的公开干预之外,有〃联司〃的志愿人员,有谌浩的电话,还有马俊的死。说不定还有他此刻认识不到的更潜在、或许也更强大的力量,在暗中参与着、甚至左右着事态的发展,而一切后果却得由他林峙承担。他的自尊心不愿意看到这一点。他的虚荣心要求他至少不能公开承认这一点。他还得让手下的几千人相信,局势正在他这个1号的牢牢控制之下。戏还得演下去,不管它是悲剧喜剧正剧还是闹剧。他相信自己会不断总结经验教训,会日益成熟老练,从而尽可能排除各种外来力量的干预,真正主宰这个名义上已经属于他的天地。他要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那样从此忘掉迟丽云。相反地,他将永远记住马俊。马俊是那张大字报的主要参与者之一;这个精明外露、聪颖过人的家伙,对那种崇尚平庸与顺从的教育方针极其不满,是毫不奇怪的。大字报里许多尖锐的段落都出自他的手笔。只是在定稿阶段发生了争执,贺翔明坚决主张删去马俊起草的批评学院给予学生的专业教育极不充分的段落。林峙也认为这一条虽然属实,但容易冲淡大字报的政治锋芒,还可能造成误解。马俊不肖放弃自己的意见,终于没在大字报上署名。这使他在最初阶段被〃文革〃小组忽略了,没有和林峙、贺翔明一起遭到囚禁。但是,当贺翔明已经开始检查认错时,他还在一次会上公开为大字报辩护,当林峙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时,他竟冒险给林峙的父亲拍了一份电报,请那位参谋长赶紧出面挽救儿子的性命。电报是否收到了,这边不得而知,对林峙的折磨却有增无减。接着,马俊拍电报的事被揭发了,他参与起草大字报的罪行也被贺翔明供出,立即被当作反革命同案犯囚禁起来,并且受到更厉害的折磨,因为〃文革〃小组希望从这个新线索身上得到更多的新线索。他们终于没有被折磨死,如果不说是奇迹,那也只能说是他们年轻的身躯里蕴藏着强大的生命力,他们本来就不高贵的地位也使他们更能忍受人身的和人格的侮辱。直到给他们平反的前一天,〃文革〃小组才派人用担架把他们拾到医院去。贺翔明一进医院就精神失常了。第二天,刚得到初步治疗的林峙和马俊,忍着剧烈的伤痛,互相搀扶着,互相鼓励着,悄悄回到学院去参加给他们平反的大会。不出所料,平反大会上,那几个一再敦促别入〃在党组织面前要老实交待〃的官办〃文革〃成员,对于自己做过的事却表现得极不老实。这些衣冠楚楚的有身分的人,全都态度虔诚地矢口否认采用过不符合政策的〃方式方法〃。他们原以为林峙等人至少一个月以后才能从病床上站起来,而那时形势说不定会有变化。就在这时,头上扎着绷带的林峙和左臂吊着三角巾的马俊出现在大礼堂的门口,又互相搀扶向讲台走去。这戏剧性的场面震摄了所有的人,实际上也为林峙后来成为1号奠定了基础。此后林峙始终和马俊保持着特别亲密的关系,把马俊看作是最可信赖的战友……
  蔡红放轻脚步退出去,带上房门前又忍不住望了望林峙,她发现大颗大颗的泪珠正从林峙的面颊上滚落下来。
  
  
  5
  刚强的汉子也不是从来不落泪。但刚强汉子终归是刚强汉子。迟树诚只是在女儿入殓时掉了两滴泪两只眼一共两滴。
  他的下巴略窄的四方脸有点变长了;他的眼睛有点呆滞了;眼角的鱼尾深了些,密了些;黑白相间的络腮胡子里白的多了些。但他的腰杆是硬的腰没有弯;头颈是硬的头没有垂。
  哪个父亲都爱儿女;但是,有几个敢和迟树诚比一比?四十岁上妻子病故了,凭别人怎么劝,甚至他自己也一度对某一个相当的人动过心,可到底没有续娶。嘴上不说,心里可认了准:他要同时当女儿们的母亲或许不如亲娘细,终归要比后娘亲。
  他是芳动模范,得过四枚奖章,可是从夹不戴,只是大女儿进高中、二女儿上中学的时候,奖章在他胸前丁当响过一阵。
  他年轻时能喝酒,后来不喝了,只是当二女儿上高中、大女儿进工学院时,他喝醉过一回不过他不承认;他说酒是醉不了他的,那是他自己心里乐醉了。
  他并不娇惯女儿们;不,他的管教很严,有时还使用旧的办法。两个女儿他都打过,打得很仔细,既要打得疼,打一下就得让她记一辈子,还不能真伤着一点点。这使他显得格外专横。他命令女儿站好了让他打,不许躲闪,因为他怕躲闪中失手打错了地方,更不许女儿用手捂,因为他怕打着女儿的手指。女儿们将来就要靠这双手去劳动去创造自己的幸福啊!
  据说,女儿们要到自己当了妈妈才能懂得母亲的心,至于父亲的心,那是永远也不会完全理解的。可是,两个年轻的女儿对于老迟头的心既是父亲又是母亲,好像很能理解。她们爱他,尊敬他,足够他心满意足。
  老迟头看着女儿们长大,的确心满意能足。她们生得不丑,长得不笨,心地性格也正像他希望的那样:勤快,正直,有热情,有见识,胸襟开朗,做事认真……
  老年人觉少。睡不着的时候,他做过不少关于女儿们的将来的梦。当然是一个他这样的老工人所能想到的最好、最幸福的将来。为什么不呢?她们赶上了新社会,她们不丑、不笨、不懒。
  所有这些梦,都像是真的,惟有那真正发生了的事,倒像是场梦!
  他是个刚强汉子。他顶住了这突然而又沉重的打击。他从小做工,在铁路上干了近四十年,像一切有类似经历的人一样,他的思想方法整个说来是实际的。这种实际,有时候也很富哲理性。
  像他那一代大多数老工人一样,他心里也有一个强烈的政治信念支撑着他的精神。
  什么是一个人的幸福?他想,无非是到死的时候可以问心无愧,没白白为人一场。人终归要死。有人长寿,有人短命;要紧的不在活得长短,而在活得怎么样。
  他想到这三天来看到的,听到的,全部是对女儿的肯定和赞扬。他想到有那么多人来吊唁、慰问,部队里最重要的首长都来过了,组织里大大小小的头头都来过了,同观点的其它单位的代表、代表团来过那么多,甚至单位里一些对立观点的工友也来过,对女儿的不幸表示真诚的惋惜和同情,当着他的面谴责康工〃红司〃做得太过分。
  他想到那几千人的隆重的追悼会,上万人的送殡队伍,山一样的花圈簇拥着丽云的巨幅画像她那睫毛很浓、很长的明亮而美丽的大眼睛,正含笑凝视着她为之战斗过的生活。
  真的、如果丽云不死,再活上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很正直地生活,很出色地工作,是不是也能得到如此巨大的哀荣?
  他想到魏副政委的话;〃您的女儿是为捍卫毛主席革命路线而死的,她的死比泰山还重!您应该为您有这样一个好女儿感到自豪!〃
  〃重于泰山……〃
  〃死得其所……〃
  他从每个人嘴里几乎都听到这样的话。他相信确实如此。他最后听到的女儿的声音,说的也是这样的话。
  只有一次,他模糊地感到一种不满足。那是在追悼会快要结束的时候。他坐在主席台上,听着一个接一个的发言,听着一遍又一遍的〃重于泰山〃、〃死得其所〃、〃永远活在我们心里〃、〃英名彪炳于史册〃,忽然记起几天前看到过一份对立面的传单。那是关于熊大海的。观点虽说格格不入,可是那传单非常亲切地描写了熊大海的生活,一些顶平常但又有意味的小事。他希望追悼会上能有一位丽云生前的同学,也这样亲切地讲讲丽云。他相信丽云的事一定比那个亡命徒熊大海十倍百倍地感人,有意味,有光彩。可惜,直到散会,他听到的还是同样的发言。
  会上也常常提到〃报仇〃,〃讨还血债〃。对这个,他并没有认真动过心。他知道真正的凶手很难确定,或许永远确定不了。至于用无辜者的血去洗他女儿的血迹,例如有人笼统地说〃向康工'黑司'讨还血债〃,他不赞成。
  这一点上,他和二女儿迟丽中有分歧。二十岁的迟丽中对于每一个说到报仇的来访者都表示格外的关切,假如那是个有点头面的,她就会要求他说说是否有什么具体打算。她力促父亲在协商善后时要求有关方面提出替姐姐报仇的措施,当父亲没有这样做进,她就流露出深深的不满和难过。
  这使老迟头有些不安。他现在自然格外疼爱这剩下的惟一的女儿,而疼爱,首先就意味着要教育她懂得事理。
  于是,在夜巳很深,所有的客人都已告辞之后,他走进了迟丽巾的小房间。
  一盏用旧报纸围着的25瓦的电灯,照着一张小小的两屉书桌。书桌紧挨着窗口,窗外有两棵梧桐和一架葡萄。书桌前,迟丽中正流着眼泪看姐姐的日记。
  听到脚步声,她连忙抓起桌上的手绢擦掉眼泪,抬起头轻轻叫了声:〃爸。〃
  这一霎那,老迟头突然改变了主意。女儿正在极度的悲愤之中,报仇心切多半也是这悲愤促成的,至少,现在跟她讲那些道理,不如等她稍微平静些以后再讲效果更好。
  〃该睡了,〃他慈祥地说.〃还在看什么?〃
  〃姐姐的日记。〃
  姐姐的日记并不是天天记的,而是每次回家记一段。日记就放在小书桌的属于她的那个抽屉里。抽屉没有锁,妹妹开始确起过偷看的心,但总是立刻为这种想法感到羞耻那样她还能算一个好妹妹吗?直到姐姐出了事,在征得父亲的同意之后,她才开始看这日记。
  〃明天再看吧,现在睡觉。〃
  老迟头说完就要走,却被女儿叫住了:
  〃爸,这几天来过的人当中,有没有一个叫刘伟的?〃
  〃人太多,记不准。好像没有。〃
  〃我也觉得没有叫刘伟的。可是,从姐姐的日记里看,她有个男朋友叫刘伟。〃
  〃哦?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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