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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水千山走遍_三毛-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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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感到的力量和共鸣,不该再是两个孤伶伶的观众,我,也不觉得身后完全是空的了。 

    歌舞的人沉醉到自己的韵律里去,那九块美的辛酸,暂时消失。 

    “米夏,拍些照片吧!”我说。 

    这种舞蹈的照片其实是不好看的,可是闪光灯的加入,起码又起了一种气氛,虽然那游客似的趣味是我自己并不喜欢的。 

    米夏站起来去拍照,台上的一群人,对着台下唯一的我那份好不容易才化去的悲凉,竟然因为一个人的离座,又一丝一丝的渗了回来。 

    我不再是唯一的,身后什么时候坐着一个漫不经心打着毛钱的本地太太。 

    “快结束了才来?”我轻声问她。 

    “不,我是前面的住户,过来坐坐的!” 

    “这么好的场地又是谁的呢?” 

    “那个嘛!吹给诺的呀,田产金卖了,一生就想吹笛子给人听,知道没有人只肯听他独奏,又组了一个舞蹈团,太太小孩都快饿死了,他还在强撑,疯子啦!”“这种事情,要贴大海报,每个旅馆内给佣金销票,再不然早晨不下雨的时候,全团的人先去广场游行宣传,然后当场开始卖票,绝对做得出来,水准又不算差的——”我说。“艺术家嘛,哪里在想这些,再说他这几天内就要垮了,拖不了多久啦!” 

    说完这话,那位太太也不管台上正在演奏,大声的叹了好长一口气,站起来摇摇头,慢慢蹁出去了。骗人骗己的艺术家,还说票子全卖给了旅行团,真是有点疯了。 

    最后一场舞蹈是“抢婚”,一个个印地安姑娘背进了后台,他们自己先就笑得要命,做起游戏来了似的孩子气。幕落了,我松了口气,长长的一夜,终于结束,这场戏,大家都尽了全力。 

    静坐在那儿发愣,台上一片叽叽喳喳的声音,幕又打开了。 

    全体舞蹈的人奔下台来拉我,音乐又吹弹起来。我笑着将米夏推给他们,女孩子们喊着:“要你!要你!”我上了台,四周的男女将我放在中间,他们围住我,手拉手,唱起最后告别的歌。 

    这一回,突然正面对着台下,那两百张空位子,静成一场无色的梦魅,空空洞洞的扑了上来。 

    面对这样的情景,方才明白了,台上两小时热烈的表演,他们付出了什么样的勇气和那份顽固的执着。我不愿站在中间,拆开了一个手环,将自己交给他们,也参与进歌舞,成了其中的另一个印地安人。大家笑着握手分别,我下台来,穿上蹦裘预备离去。那吹笛的中年人,站在一角静静的看着我,被凝视到全身都凝固了,他方才走到后台去。 

    报幕的人衣服已换,又跑上台来。 

    “各位观众,今天的节目本来到此已是终止,可是我们的团长说,他要加进另一场独奏,献给今天早晨在雨中广场上碰到的一位女士,这是他自己谱曲的一组作品,到目前为止,尚没有定标题——” 

    我的心狂跳起来——他要为我一个人演奏。灯光转暗,后台舞蹈的群,从边门一个一个溜出竟连他们,也是先走了。 

    那个身体宽矮的印地安人,慢慢的走上了舞台,神情很安详,手中那只已经吹抚了千万次的旧笛,又被粗糙短胖的手指轻轻擦过。 

    灯光只照到他一个人,他的双手,缓缓的举了起来。演奏的人,闭上了眼睛,将自己化为笛,化为曲,化为最初的世界,在那里面,一个神秘的音乐灵魂,低沉缓慢的狂流而出。 

    刚才的民族舞蹈和演奏再不存在,全室的饱满,是那双音色惊人浑厚的笛,交付出来的生命。 

    一只简单的笛子,表露了全部的情感和才华,这场演奏,是个人一生知音未得的尽情倾诉,而他竟将这份情怀,交给了一个广场上的陌生人。 

    奏啊奏啊,那个悲苦潦倒的印地安人全身奏出了光华,这时的他,在台上,是一个真正的君王。 

    我凝视着这个伟大的灵魂,不能瞬眼的将他看进永恒。不死的凤凰,你怎么藏在这儿? 

    那只魔笛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整个大厅仍然在它的笼罩下不能醒来。 

    没有掌声,不能有掌声,雨中一场因缘,对方交付出的是一次完整的生命,我,没有法子回报。 

    舞台上的人不见了,我仍无法动弹。 

    灯熄了,我没有走。 

    后台的边门轻轻拉开。 

    那袭旧衣和一只公事包悄悄的又露了出来。彼此没有再打招呼,他走了,空空洞洞的足音在长长的走廊里渐行渐远。



 迷城—雨原之三

    那一日我拿了两张火车票,弯弯曲曲的在城内绕近路,冒着小雨,跑进伊莲娜的餐馆去。 

    午餐的时间尚早,食堂内没有人,推开边门走到大厨房里去。 

    伊莲娜和她的母亲坐着在剥一大篮蚕豆——我给订的今日客饭菜单。 

    “明天去玛丘毕丘!”说着跨坐在一张小板凳上,也动手帮忙起来。 

    住了十七八日的古斯各,吃饭已经在这家经济的小店包了下来,他们每天只做一种汤、一种菜算做定食,收费只是一块五毛美金一客——当然是没有肉的。 

    “那么快吗?”伊莲娜的母亲停了工作,很遗憾的看着我。嬷嬷知道,看过玛丘毕丘便也是我永远离开古斯各的时候了。 

    这里一般人对老年些的妇人统称“妈妈”(音:mama),对我和伊莲娜这样的,便叫“妈眯达”,也就是小妈妈的意思。 

    我喜欢将这印地安妈妈写成——嬷嬷,正如她的麻花辫子一般。 

    “总算通车了!”我叹了口气。 

    “去一天就回来吧!”伊莲娜说。 

    “不一定哦!如果喜欢,当天下玛丘毕丘,走一两公里路,去‘热泉’找铺位睡,便不回来了——” 

    “还是回来吧!”嬷嬷说。 

    “那片废墟里有鬼——”伊莲娜冲口而出。我听了笑了起来,还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呢!原来是这个。 

    “就是找鬼去的呀!”我嚼嚼生豆子,怪怪的笑。嬷嬷听我这么说,噜噜苏苏的念起契川话的经文来,又用手划了一个十字架。 

    其实嬷嬷和伊莲娜都没有去过玛丘毕丘,那是所谓游客去的地方。 

    只因这座在一九一一年方被美国人希兰姆·宾汉(hi-rambingham)发现的废城至今考证不出它的居民何以一个也不存在,便罩上了“失落的印加城市”的名称,慢慢知名于世了。 

    嬷嬷和伊莲娜为着玛丘毕丘这两个契川字,热烈的争论着,一个说是“老城市”的意思,一个说该译成“老山峰”。管它叫什么东西,反正那座山城内的居民一个也不剩下,挖出来的骨骸比例是十个女人对一个男子。“处女城啊!”嬷嬷说。 

    “骨头只看得出是男是女,处不处女你怎么晓得?”伊莲娜又跟母亲辩起来。 

    “其实我们印加帝国的子孙,一直晓得那座废城是存在的,无意间带了个美国人去看,变成他发现的了——”嬷嬷说。 

    “你们又没有去告诉美国耶鲁大学!”我笑说。“不告诉不是好一点,你看那些嬉痞年年涌来古斯各,不全是玛丘毕丘害的!”伊莲娜骂着。 

    我摇摇头,站了起来,出去走一圈再回来吃午餐,知道在我的那份客饭里一定又是多个荷包蛋。 

    “明天吃什么菜单?”嬷嬷追出来。 

    “乌埃酿合炒一炒,加绿蒜叶和白米饭!”我喊着。“我不来吃呀!”回头加了一句。 

    “乌埃酿合”也是契川话——玉米粒发的芽,便是那好吃的东西。 

    长久的等待不止是在这十多天的雨季,童年时书上便看过的神秘迷城,终究也是要过去了。 

    那个夜间几乎彻夜未眠,清晨尚是一片黑暗,便去敲米夏和埃度阿托住着的房间了。 

    “祝你们旅途愉快!去了不要失望!”埃度阿托叭在枕上喊着。 

    “一定会失望的,哈哈——”他又恶作剧的笑起来。“快走吧!不许吃早饭了!”我催着米夏。清晨六点多的火车站一片人潮,看见那么挤挤嚷嚷的各国游客,先就不耐。 

    “那么吵!”我慢慢的说。 

    “不吵不能表示开心嘛!” 

    “开什么心?”我反问米夏。 

    我们买的是二等车票,上了火车,找好位子,将雨具放在架上,我守着,米夏一定要下车去喝咖啡。“去吃!去吃!车开了活该,不会再给你去了!”我说。 

    “饭也不给人吃?太严格了吧!”米夏喊起来。“那就快去嘛!” 

    只七分钟便开车了,米夏匆匆忙忙与一群上车来的人乱挤,跑下去了。 

    那群吵杂的人也是一阵忙乱找座子,对号的票,竟会坐在我对面和右边两排。 

    “咦!是她呀!”一个披着鲜绿发闪光夹克的青年人叫起来。 

    彼此照了个面,发觉竟是第一天上古斯各来时一同住铺位的那一伙家伙。 

    “喂!喂!印地安姑娘,你好吗?” 

    “笛子吹出调来了没有?”我似笑非笑的答着。他们将我围住,恶作剧的戏笑起来,旁边两个他们一伙的女孩子,又是泥泞的鞋子就伸过来在我清洁的座位上一搁。“这是我的座位!”我拍一下将一个人的脚推下去。 

    “妈的!”那个女孩瞪我一眼,移坐到另一边去。这一团人不再找我,竟又围上了一个刚上车来卖玉米穗的极小印地安女孩嘘个不停。 

    那个小孩被一群金发陌生人吓得快哭了,一直挤不出去,胀红着脸拚命用篮子去抵挡。 

    “给她走好不好?” 

    用力扳开一个人的肩,拉过小孩子,叫她从另一边车厢下车,她提着重重的篮子逃掉了。 

    一场战争结束,双方成仇,面对面坐着都扳着脸。火车缓缓的开动了,这群人一阵鼓掌号叫,米夏匆匆赶过来,正好跳上车。 

    “咦!是他们——”米夏轻轻的说。 

    我叹了口气,不说什么。 

    这近四小时的车程想来是不可能安静了。 

    火车沿着乌日庞巴河慢慢的开,我坐在左边窗口,整个山谷中的农田、牛羊及花草看得清清楚楚。昨日力争要左窗的票子,卖票的人奇怪的问我:“你去对了?怎么知道那一边风景好?” 

    这一着是算中了,其它全都不对,那群讨厌的人会在我四周坐着便是自己不灵。 

    这条乌日庞巴河与整个古斯各附近的山谷用了同一个名字,由高原一直进入亚巴逊丛林,长长的奔流下去。火车缓慢的开着,那条河紧跟不舍,水面汹汹滔滔的竟起着巨浪,一波一波的互撞着,冒起了一阵镑的雾花来。天没有下雨,绿色的山谷和穿着自己服装的印地安人在田野里是那么的悦目而安然,一座座农舍的水准,比起厄瓜多尔那片同样的安地斯山高原来,又是好了很多。河水越走越高,那边座位的人挤到这一半来看大水,一只手臂压到我肩上来。 

    “哎唷!让开好不好?”我反身将人推开,又闹了一场。米夏看见那份乱,拿了相机跑到两车连接的外面去,不再进来了。 

    我怕那伙人趁机占下米夏的空位,赶紧脱了鞋子,穿着干净的厚毛袜,平搁在他的一边。 

    另一些远排的游客将面对面位子中间的一块板撑了出来,开始打桥牌。 

    我从车窗内伸出头去数车厢,铁路绕着山、沿着河走,一目了然是五节车子。一节头等,四节二等,位子全满了,三百七十个游客。 

    一百多公里的路程,来回每人收二十美金,大概贵在火车太慢的理由上,一小时才走二十七八公里。玛丘毕丘是一座不语的废城,去看它的旅客却是什么样的都有,说着世上各色各样的方言。 

    随车服务员客气的给我送来了一杯滚热的古柯茶,付钱时顺口问他:“那条外面的河,在平常也是起巨浪的吗?”他想了一下,自己也有些犹豫:“好像没有,今天怪怪的!”天空晴朗得令人感激,趴在窗口尽情的吸入一口口凉凉的新鲜空气,一面向下边站着修路基的工人摇手。那条怒江,在有些地方咬上了铁轨,一波一波的浪,眼看将枕木下的泥沙洗了带去。 

    我挤到火车的门外去找站着吹风的米夏。 

    “看见一小段枕木下面是空的,水吃掉了下面的路基。”我有些忧心。 

    “不会怎么样的,天气那么好,说不定到了下午也不会有雨呢!” 

    我钉住远远山谷中一道印加时代便建着的石桥,火车开得极慢,总也绕不过它。 

    “刚刚的水位,在桥下第四块石基下,你看,现在涨了一块石头变成第三块泡在水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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