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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散文年度佳作_耿立-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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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的新房落成的那天,娘把全部细粮做成馒头,让我打了十斤散酒,做了几桌菜,招待帮忙的邻居。娘左右敬酒,十分快乐。

  也许是累了的缘故,娘破例没有早起,太阳一竿子高时,娘起床了,她喊我:二子,跟娘去村后。村后是大哥的新房,娘扶着我绕着新房看了一圈后,说,二子,娘的头有些晕。说着就倒下了。

  文如大哥正好下地回来,他一看情况,背起娘就去了徒儿的诊所,到达诊所时,娘已经不能说话了。徒儿摇摇头,说他治不了。文如大哥喊来几个壮汉,用一张木床抬着娘去了公社卫生院,公社卫生院也治不了娘的病,娘被转到地区人民医院。

  文如大哥返回村时已是第三天的晚上了,他对我说,二子,你娘没事的。

  我回来借钱,明天就走。我说,大哥,我家没有钱了,就剩下二……文如大哥摆摆手,你看好你几个妹妹就行了,钱的事情你莫管。

  爹走了,娘病了。我跟二姐转眼就成了这个家的大人。

  六妹饿得直哭,二姐就把地瓜干煮熟,用筷子捣成泥状,喂她,六妹吃得特卖力气,一会儿工夫,就吞了一碗。十八年后,六妹长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二姐总是说,“小六”比猪都好喂,能不长个吗?

  娘出院那一天,我背着六妹,二姐领着三、四、五妹早早地站在小河边,像一群小鸟。村长看了我们,掉下一串泪,他说,福堂大哥,你这是作孽啊。

  福堂是我爹的名字。

  娘一过小河,就喊我:二子,快把玉红抱给我。玉红就是六妹。六妹一见到娘就本能地找奶吃,可是她不知道,娘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就再也没有奶水了。从此,六妹就跟大人一样吃起粗饭来。

  五

  娘出院后,农村实行联产计酬承包责任制,从此,我家的饭桌上一成不变的地瓜终于被粮食代替了。

  大病后的娘落下了半身不遂的后遗症,她的左手几乎失去了知觉,不能蒸馒头,不能包水饺,不能擀面条,娘却发明了炕饼,这种面发后,用一只手拍打出来的厚厚的饼,在娘的手里变成了我们兄妹爱吃的食品。我家分有十亩地,大哥分家后,还有八亩,那个时候,农村种地靠牛耕,我们家没有男耕手,邻居就劝娘,让我下学耕田。娘摇摇头,说,二子得读书,现在兴考大学哩。邻居再三劝说,娘很神秘地告诉她,她找先生给二子算过命,先生说这孩子命好,不扶犁不拿镰,划拉划拉就挣钱。邻居不再劝说。

  我家虽然没人耕田,地却总是最先耕好,这是母亲的算计。每年开春,娘就抢在别人动手前找人耕地,娘舍得花钱,每天都做满桌子菜,炕好多大饼。娘总是说家里做好饭,田里不用看。就这样,母亲带着几个女孩子种田,硬是让我坚持读了高中。一九八〇年,我考上了一所师范学校,成为全村自恢复高考以来的第一个大学生,那时候的学校是不收学费的,管吃,管住,一月还有三元的补助。娘坐在椅子上,接受全村人的贺喜,那时候村里都穷,但全村人这个五毛、那个一块地给我凑齐了路费。最该来的徒儿却始终没露面,我走前的那天晚上,娘把院门开到半夜,早上,娘让二姐擀了面条,自己去文如大哥家买了一斤豆腐,做了两个菜,六妹摇摇晃晃地过来,我给她盛了一碗,娘说,不行,这第一碗是你的,进门饺子出门面。

  我含着泪吃面。娘说,不许哭,你上大学了,这是个大喜事,于是我就含着泪笑了。六妹吃着娘炒的豆腐,高兴地咧着嘴,一副贫相。娘说,好好混,等你出息了,帮帮你妹妹。十七岁的我仿佛一下子长大了。

  早饭后,娘领着五妹抱着六妹,二姐帮我背着行李,三妹提着包,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向村前的小桥走去。娘一脸笑,她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也有一种成就感。村里人同娘打着招呼,娘说着说着声音突然高了八度。我看见徒儿正在坝下的菜园里拔菜,显然,娘是说给他听的。

  年假前,我们班的女生把吃不了的馒头切成片,晒干后给了我半书包,显然,她们从我那穿了一个冬天的单鞋和一身不变的服装中看出了我的困窘。

  她们说,文学,你若不嫌弃就带回家吧。我知道他们是在给我一个接受的台阶。

  那年冬里下大雪,我们公社的土路早就不通车了,省下的一块三毛钱的车费,正好给娘买了一双皮手套,娘的左手因供血不足时常发凉。

  一百多里路,我们几个用脚量着,从早上走到夜里九点多钟。那时山村还不通电,雪夜里的山村一派黑暗,煤油灯光是那样地暗淡,过了小桥我还是看见了家里的灯光,娘肯定是在等我。

  当我含泪扑打柴门时,我听见娘喊了一声:“小三,你二哥回来了!”

  娘拍打掉我身上的雪花,说,喝碗热汤,咱就吃饭。六妹早把馒头干嚼得天响,她天真地说,哥,娘说你回家就给我饼干吃,真香。我想哭,却忍住了,娘端上一盆山蘑菇炖的猪肉。六妹趴在我的耳边,说,昨天就烧了,娘不让吃。我给她盛上一碗,“小六”吃得一嘴油,几个妹妹,吃着馒头干和肉菜,说说笑笑。娘迟迟没有动筷,油灯下,她一脸微笑着看着我们兄妹的贪吃相。

  饭后,我给娘戴上皮手套,娘一个劲地说,暖和,暖和。末了,娘问:

  “多少钱?”

  我说,城里的东西便宜,才五毛钱。娘直摇头,说,贵了贵了。

  吃得肚子滚圆的六妹,把那包馒头干抱到自己的被窝里,睡熟了,小手还攥着书包带子。四妹五妹却在她熟睡的空间盗出十几片来。

  我很后悔,应该给她买两包真正的饼干的。

  六

  娘已经有几年不落泪了,是六妹的一次追问让她流下一串泪水。

  那一年,我已在中心完小当副校长了,六妹也上小学了,放了学,我用自行车驮着她,她说,二哥,爹什么样?我告诉他,爹很高,是个大个子,黑脸膛。我觉得奇怪,问她,你怎么想起这事?她不说话了。

  回到家,她问娘,俺爹什么样?娘说,你爹是个黑大个子。

  六妹拍着手说,这回我上关东就认得爹了,黑大个子。六妹从会说话,娘就告诉她爹闯关东赚钱去了,前些年,她老是喊着找爹,也许年复一年的失望吧,最近一年不嚷了。六妹的话让娘发呆,我看见她脸上有了两行泪,就劝娘,“小六”说话没边没沿的,娘你别往心里去。娘说我是挂念你舅,快十年了,音不响信不来的,也不知道他混得怎么样。

  母亲想念三舅是情有可原的,三舅从小就跟着她,一直生活到三十岁。

  我说,娘你别急,听畔庄的老颜家说,前年他在吉林和龙见过三舅,我打听好地址就发封信过去。娘点点头,她说,你们不要记恨你舅,他是绝望了才闯关东啊。你爹要是不教那个狼羔子,收你舅为徒,也不至于到今天啊。
t。xt…小。说。天/堂



第20章 似河如酒(3)


  我给三舅发了十多封信,年底三舅终于回信了,从字迹上看,显然是个小学生代笔。我念给娘听:“四姐,见字如面,请原谅三弟的不告而走,这些年一直想给姐写信,可我怕四姐生气。四姐,我在和龙很好的,请四姐放心,这几年,家里公事多,开销大,等手头宽裕了,我就回关里看你。三弟,张开军。”

  十年了,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过,除了那年我考大学。娘一连让我念了三遍,她说,听话音,你三舅好像也一大家子人了,混得不赖啊。我想,娘只顾高兴了,她忘了,三舅闯关东才十年,怎么会一大家子人呢。娘自言自语,公事多,开销大,要不是孩子多,哪来的公事?哪来的开支?这样吧,以我的口气给你舅写信,你结婚时让他回来陪大客。娘舅嘛,天生就是陪大客的,他不来可不行。

  三舅终究没有成行,他派三表妹跟二姨家的表哥一块儿回山东,参加我的婚礼。娘一把拉住三表妹的手,左端右详,仿佛得到一个稀世宝贝似的,可娘端详了大半天,从亭亭玉立的三表妹身上也没有找到她三弟的影子。娘的脸却丝毫没有显示出异样来,晚上,安排表妹住下,娘对二姨家的表哥说,告诉我,你三舅是怎么回事儿?表哥对三舅的事了如指掌。三舅闯关东时已经三十多岁了,年龄使他丧失了婚姻的优势,后来村里的一个比他大一岁的年轻寡妇就带着四个闺女一个儿子嫁给了三舅,条件是三舅给她的儿子建房娶媳,这个寡妇就是三妗子,三妗子过门的第二年生了个儿子,这个儿子排行第六,叫六子。

  六子,小六……娘唠叨着,脸上就有了满意的笑。

  表哥还告诉她,四姨,俺三舅命不孬,摊上一个好女人,他们家人口多,饭食从来都是两样,一日三餐,三舅吃的都是小灶,妗子带着一帮孩子吃大锅。这些年,三舅又娶儿媳妇又嫁闺女,可忙哩。娘问:你舅和那些孩子合得来吗?表哥说,也邪乎,那些孩子都怕他,都听他的。

  娘就放心地点点头,她说,遇上个好女人是一辈子的福气,你舅有福啊。

  表妹回关东的前一夜,母亲把山东土特产包了一包又一包,反复叮嘱表妹,回去告诉你爹,就说我说的,让他好好照顾你娘,你娘不容易,拉扯一大家子人哪。告诉你娘,让她抽空回一趟关里。我想她。

  我知道,娘心里装着她的三弟,可她一句关心三舅的话都没说,我想也许正是娘的叮嘱才促成了三年后三妗子回关里的行动吧。

  七

  那次住院给母亲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她拖着半边麻木的身体主持着一家人的生计,维护着一个大家庭的正常运转。母亲讨来许多偏方,煮药草洗浴,喝中药,找神婆许愿,几年下来,虽说减轻了许多,但并没有根治,不过,母亲能生活自理了,那只左手虽然残了两个指头,但终归能帮着右手干活了,这对母亲来讲是个巨大的收获,只是母亲从此体弱多病,一年总要挂数次吊瓶,一月总要吃几次药的,多亏了大哥是医生,治疗起来方便,后来大哥做了公社卫生院的院长,更有时间为母亲输液了。

  一九八九年,我被调到县城工作,那天,我跟母亲辞行,母亲说,你现在出息了,该办办你妹妹的事了,停了停说,我观看几年了,你命好,摊了个好媳妇,往后好好过日子吧。

  娘决定把四妹嫁在本村,以图将来有个照应,其余三个就成了我必须解决的难题,那工夫不像现在,进城工作首先得有一个非农业户口,才有招工的条件,好歹县里每年都有一批农转非指标,我就托关系找门子,两年工夫把妹妹们调出农村,招工当了工人。至此,母亲才真正地挺直了腰板,可母亲还是那样,高调做事,低调做人,村里谁家有事,母亲都会随份子,小到孩子满月,大到儿娶女嫁,母亲都是第一个到场,出于对她的尊敬,母亲总是被安排坐上席,就像父亲当年的时光。母亲饭量小,她对鱼肉并不感兴趣,席上只吃那么一点儿,可是她却给这个夹筷子肉,给那个夹筷子鸡,忙个不停。母亲不仅关注每一家一户的小事,村子里修路,她就打电话让我们回来捐款。娘说得有道理,你们都坐上小车了,这路修好了,咱家沾光最大啊,再说了,你们都是吃村里的地瓜、喝村里的水长大的,村里事你们不参与人家笑话。那次修路,我跟大哥是唯一的捐款人,娘为此高兴了好长一阵子。

  娘一辈子都在宽容,可有一个人她到死也宽容不了,这个人就是爹的徒儿。

  母亲七十岁时,我们兄妹八人带着十一个男孩子两个女孩子,浩浩荡荡地回村给她过七十大寿,那天,我们杀了一腔羊,办了四桌酒席,打算让娘好好乐一乐。

  那天娘好高兴,就在她同六妹的儿子又亲又闹的时候,徒儿两口子进门了,娘的脸立刻没了笑容。

  我知道娘的脾气,虽说娘不识字,可她一副好口才,用老村长的话说,她是伶牙俐齿,口口见毛。加上娘脑子好使,反应快,一旦发起脾气来,准让人下不了台。我赶忙打圆场接过徒儿的礼物。

  娘却威严地喊了一嗓子:二子,扔出去!

  一院子人立时肃静下来。

  徒儿两口子面面相觑,两人一脸笑容地说,婶子,你生气啦?大哥也帮着打圆场,唯有娘一言不发。良久,娘说,你们说完了?那就一边站着去。

  娘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你们两口子啊,唉,让我说什么好呢,现在想起你师娘了?晚啦!二十三年前你们干什么去了?那时候,你们但凡有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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