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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一个 文章合集_韩寒-第5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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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腆着脸邀请姑娘牵着小白出去遛弯儿。



 



晚上的路灯有些昏暗,风吹着树叶沙沙响,小白在前面一个劲儿跑,很有不当电灯泡的自觉。姑娘拽着绳子,小脸儿憋得通红,想止住疯癫的小白。



 



我说,撒手吧,小白就这怂样,你让它跑一阵儿,它自己会回来。



 



姑娘半信半疑地松开手,小白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扑向了前面一位老太太牵着的漂亮小母狗。我赶紧拿手捂住姑娘的眼睛,让她别看。她问遮着眼睛干吗啊?我说,小白正在演少儿不宜的小电影,咱俩可不能被污染了纯洁的心灵。



 



姑娘啐了一口,真是什么主人什么狗。



 



我说这位小同志,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啊!我这人长这么大,连姑娘的手都还没拉过。



 



姑娘斜眼瞅我,问我,你怎么想着给一黑狗起这名字啊?



 



我说,这不才显得特殊么!要不我也给你起一名儿得了,你瞧你这瘦得和柴火棍儿似的,尖嘴猴腮,我就赐你法号悟空吧!



 



我金鸡独立,双臂上抬,双手举棒状,对着姑娘一声大喝。



 



我叫你一声孙悟空你敢答应吗?



 



姑娘踹了我一脚,叉着腰说,姑奶奶在此。



 



我单腿儿保持平衡本来就不容易,她这么碰我一下,我立刻就躺倒在地了。



 



小白本来正在行那苟且之事,一扭头看见我摔了一跤,竟然没有见色忘义,它丢下身下的妹子狗,如风一般向我跑来,龇牙咧嘴地朝着姑娘。



 



眼见小白头一次这么护主,我眼泪都快感动出来了,但又怕小白真的伤了姑娘,刚想着喝住小白,就见姑娘拿手指点着小白说,还想不想吃鸡腿儿了?坐下!



 



小白吐着舌头,吭哧吭哧蹲在我的身前,根本不再看我一眼。



 



嘿!你小子革命意志也太不坚定了吧,鸡腿就把你收买了?我朝着小白挥拳头,它扭脸儿朝我汪汪两声,又奔着它的妹子狗去了。



 



姑娘拿脚尖儿碰了碰我,低着头说,再过些日子就要去南方读书了。



 



我拍拍屁股上的灰,站起身,对她说,没事儿,我会去看你的。



 



她听到我的话,抬着头,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我说,我能抱抱你吗?



 



这话刚出口,脸上就臊得发烫,我知道自己这张老脸肯定发红。



 



她没说话,只是悄悄向前走了一步。



 



这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儿了,我还记得她头发带着些淡淡的香气,很好闻。



 



在她去了南方以后,我把姑娘的qq昵称改成了“孙悟空”。



 



从北京到南方那座城市的路程不算近。我一般都是坐夜车过去,撑一个晚上,第二天上午就到了。我的朋友唐大夫说,形容异地恋最好的一句歌词是“我为你翻山越岭,却无心看风景”。列车咣当,我就是穷学生一个,为了省那么几十块钱,选的硬座。车厢里塞满了人,有的打牌有的打呼,还有人用手机放着凤凰传奇。



 



我却只剩满心欢喜,满满都是要见到她的欢喜。她一般都会在车站接我,我拖着步子,一身臭汗,抱着她,姑娘也不会嫌弃。



 



我说,孙悟空同志,你来了,这真经没取着,倒是让我这白面如玉的唐僧累个半死。



 



姑娘只是看着我笑,帮我擦汗。



 



她问我小白还好吧?



 



我说,那小子满院子祸害小母狗呢,就等你放假了回去好好教育它。



 



姑娘说,可得把它看好了,别让它瞎跑,万一跑丢了怎么办?



 



我嬉皮笑脸说,不会,那小子懂事儿,像我一样,有了牵挂,心就跑不丢。



 



她白我一眼说,德行!



 



异地不易。我们分分合合,坚持了三年。



 



最后一次吵架,冷战了半个月,我想主动和好,给她发qq信息,说孙悟空同志,咱俩还是再坚持坚持吧,我觉得天竺就快到了。



 



等了很久,那边回复一句,你是哪位,这是我女朋友的号。我开始觉得那是她逗我玩儿,又说了几句,那边直接开骂,把我拉黑了。



 



后来,我还是没把小白看好,一次带它出去遛弯儿,它追着小母狗跑了,再没回来。再后来,我在路边见着一只流浪狗,它正在垃圾桶那儿刨食,全身黑色,长得很像小白。



 



我喊它,小白。它没有回头。



 



我想,那一定不是我家小白,小白是我給它取的名字,我喊它,它一定会答应的。



 



我好像也在鼓楼见过一次那位南方姑娘。或许是她,侧脸很像,背影也很像,眉毛眼睛鼻子都一样。



 



我呆呆的,远远看着她走。我突然大喊:我叫你一声孙悟空,你敢答应吗?



 



一旁的人看着我,像看个傻逼。她没有回头,挽着身边的小伙子继续向前。



 



我想,那一定不是我的南方姑娘,孙悟空是我给她取的名字,我喊她,她一定会答应的。



 



 



 



戴正阳,青年作家。@抽风手戴老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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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603 逃课

t;Xt;小;说天;〃;堂

作者/王深



 







 



我在一生中展开的无休无止的逃课,始于1993年一个炎热的午后。那年夏天我就读于一所幼儿园,一个课间,不幸在裤子里完成了一次排泄,心中焦急,躲过老师的视线,悄悄走出了学校。由于腿短,走了一百米我就体力不支,也迷失了方向,只好败兵一样原路返回。



 



多年以后,在这个美丽而扯淡的世上又混了20年,我已经记不清当年走出幼儿园后的具体景象了,但那种孤帆远影碧空尽、拔剑四顾心茫然的焦虑感,始终萦绕在怀,经年不散。如今,每当我带着未交的稿子入眠,便必被熟悉的梦魇侵袭。梦境里,我小心地拽着裤腿,贴着墙壁徐行,一步一个脚印,走着走着就到了一片野草如织的旷野。旷野上明月高悬,罡风伴着狼嚎劲吹,我手无寸铁孤立无援,最后猛然惊醒。



 



逃课另有说法是翘课,显得轻松活泼;也有旷课之说,似有隐逸之姿。逃课二字,则有鼠辈之态,也含孤独意味。在我身上,还是逃课更合适。



 



进入小学,直到15岁前,我热爱上学,义务教育的难度不大,尚未形成阻力。我喜欢上课举手回答问题,后来还学会了抢答。在12岁的初一,讲到一篇和英国有关的课文,语文老师闲得蛋疼,突然问道,谁知道英国的全称是什么?



 



我忘了是从哪里恰好刚刚习得这个偏僻知识了,于是虎躯一震,在角落里,高高举起手来。带着检举他人考试作弊时才有的绝决而自信的表情,我站了起来,洪亮地回答,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



 



全场寂静。你懂的,那种荣耀感,于12岁的我而言,和《非诚勿扰》的男嘉宾不得不上台灭掉女嘉宾的灯是差不多的。我克制住心跳,目视黑板,佯装平静,深藏功与名。



 



是的,在义务教育阶段我就是这种学生,充分热爱上课,以抖机灵为荣。直到结束中考,没逃过课。



 







 



物极必反,后来事情突然就变化了。对上学的热爱,在15岁前由于过于猛烈,全部耗尽。从高一开始,我渐渐敢于逃课,最后工于逃课。



 



高中的逃课主要是去网吧。在一些晚自习,判断班主任不会来学校,我和同学,就像幼儿园时代那样,悄无声息,贴着墙壁徐行,溜下了楼,跨上自行车,飞速去了网吧。



 



很多人的自行车都是在网吧被偷的。在回家之后,我们通常会告诉父母,今天在新华书店看书,时间太久,出来发现车子没了。



 



因此在家长们眼里,新华书店是整个县城里治安最差的地方。现在想起来,很对不起这个书店,那里不仅书卖不出去,还替一众黑网吧背了多年黑锅。



 



我们去网吧主要是打网络游戏。在智力进展相对缓慢的女同学们看来,网吧是丑恶之地,去那里是不对的。我对游戏没有兴趣,在网吧主要是泡一些论坛,也写一些博客,最早注册的一个论坛是周星驰粉丝会。那个论坛已经关了。



 



后来县里有了一家特殊的网吧,机器落后,网速极慢,光线不好,空气混浊,永远不开灯,价格却二倍于普通网吧。但是,这个网吧常年人满为患——它的秘诀是d盘里一个隐藏的文件夹。



 



在那几年的时间里,这个网吧完成了对整个县城中学男生的生理知识教育,培养了整整一代人。网吧的名字起得也好:“清华网吧”。



 



于是,当老师偶尔问及将来读大学的理想时,总有一帮人不怀好意地回答,上清华。某种程度上讲,那几年,我们县里的男生,其实都是清华毕业的。



 



除了去网吧,我也逃课去踢球。在如今已经被商业楼盘攻陷的我的中学不远处,正是一条宽几十米的大河。大河奔流,两岸绿草如茵。



 







 



我逃课出来,和社会上的“大人”们踢一场球。球不免被踢进河里。总有一个人,在众人的欢呼里,青蛙般一跃入水,从水面捡了足球,浑身湿透,上岸接着踢。我不会游泳,心生羡慕。



 



踢完球,我坐在岸上喝水,心里就泛起了《桃花源记》。“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过了几年我再回去,这个河岸也被商业攻陷,沦为步行街。夜幕四下,走在上面,必须躲避星火般的野屎。



 



我也逃课去看球。2006年,郑智在山东,鲁能队在中超联赛呈砍瓜切菜之势,我们溜出晚自习教室,在学校对面的眼镜店里一场不落。第二天,我们把《齐鲁晚报》的体育版剪下来,贴在黑板旁边的电视机上。去年11月,在广州的天河体育场,我看到了恒大夺冠,听着全场高唱《海阔天空》,就想起了属于山东人的2006年。



 



逃课持续到高考前。六月的烈日焦灼,我和同桌躲到了河边,还买了两瓶叫做蓝带的啤酒。我们躺在草地的斜坡上,碰了碰易拉罐。



 



远处天空里传来不时响起的上课铃和下课铃。我想,从幼儿园开始,这世界就再也没改变过,上课又下课,下课又上课,乏味的铃声构成了一个恼人的体制。我已经不喜欢举手回答问题,那些艰涩的数学和物理我也毫无兴趣。可我们找不到一个永可躲避的天空之城,唯有不断逃课、逃课、逃课。



 



躺在河边,我开始进行对人生漫长的怀疑。众生都这么辛苦地活着,如何才能远遁他乡,做一个伟大的自由民?而自由呢,什么是自由,谁来翻译翻译。



 



我和同桌都翻译不了。正如每个班里都有一个胖子,我的同桌当时260斤——能换算两个我。许多年后,早期以逃课为生的胖子同桌见识了社会的残酷,洗心革面地苦读,后来在长安街上成为一名金融业人士,衣着光鲜,回到家乡所有的老师一听就竖起了大拇指说,诺,我早说你有出息了。



 



走出中学,我的同桌骂道,我操,当年逃课时,他们可是把我当败类对待的。



 







 



人生就是如此扯淡,没得计算。高中时我有个朋友的网名叫1024。为了破解这个名字,我拿计算器算过几次,百思不得其解。后来1024告诉我,24是他高一时候的学号,10则是另一个女生。为了表达一种合二为一的夙愿,他就叫1024。



 



直到上过草榴之前,我一直认为1024是古往今来最浪漫的网名。



 



1024后来也去了北京读书,并且成为了10的男朋友,后来分手,去年娶了一个别的什么数字。



 



几经挣扎,我也幸运地成了大学生。在一个小城,我从军训就开始逃课。迎着烈日,我掀开裤子,指着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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