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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年6月-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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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
  向遇春恐惧起来,呼吸微弱下去。
  这辈子,他悲伤过——他女儿晶晶十八岁去浙江打工,数月后被工友深更半夜拦在了桥底下。晶晶那时刚下班,要从那桥下过,那家伙就候在那里。就这么一次,晶晶就怀上了,没办法,只好嫁给了那个比晶晶大十三岁、穷得连狗也嫌的安康男人。想起这事,向遇春就悲伤得睡不着觉。他也愤怒过,就是没有恐惧过,而这时候他被恐惧死死地掐住了。分明是自己的身体,为啥指挥不动?自己这么孤单无助,老婆为啥不跟来?咬王尧一口也办不到,想去陕南看女儿,就更不可能了。女儿是把孩子生下来才回家的,那时候她去男方家里已经住了将近半年,可向遇春还一直以为她在浙江打工呢!他又惊又怒,要把女儿和她怀里那个刚满月的孽种扔进大河。张从素向他跪下了。跟丈夫这么多年,她知道丈夫什么可怕的事都做得出来。然而,让向遇春改变主意的却不是老婆的下跪,而是女儿说的那句话。女儿说:“我的命都是爹妈给的,爸爸想扔你就扔吧。”女儿面色平静,毫无惧色。这毕竟是他的种啊!他踢了女儿一脚,问那畜生为啥不跟来?晶晶说是我不让他来的,我知道爸爸的脾气。晶晶又说:“其实他对我挺好的。”这声“挺好的”,让向遇春肝肠寸断,真的差点把女儿和她孩子扔到河里。他叫女儿快滚,从此别再回来。晶晶连水也没喝一口,就走出家门,此后真的没回来过,已经一年半了!
  向遇春渴望女儿这时候在他身边。他也想抱一抱外孙。他把女儿赶走的时候,那个小东西是男是女他也没搞清楚,还是过了多日,张从素趁他那天捉到一只鳖高兴,才胆怯地告诉他,是个男孩。那小东西该叫你外公了……他甚至也想见一见女婿。他打心眼里不承认那个男人是他女婿,可不承认不行,再说他不是对晶晶好吗,那么他开始是畜生,对晶晶好就不是畜生了——向遇春现在想见的这些亲人,一个都不在。
  只有王尧在。王尧没探到向遇春的鼻息,只摸到了他圆乎乎的冰凉的鼻尖。
  王尧在那鼻尖上抠了一下,他好像认为这么一抠,就能把向遇春抠醒。
  随后,王尧又把指头伸进向遇春豁开的嘴里,同样没有热气。
  他突然怒火中烧。一拳打在向遇春的胸膛上:“遇春,你个狗日的,未必你真的死了?”
  向遇春没回答他。
  在这个世界上,老君山官渡村的向遇春,已经不存在了。
  王尧扑在向遇春的身上哭叫:“我的好兄弟呀,你这么大一条汉子,咋这么不经打呀!”
  哭叫几声,他立即住了口。河沿离村子近,不是他该哭的地方。
  他将灯熄了,想想不对,又将灯打开,发动了马达。
  跑得真快啊。快艇冲出去的时候,不仅站在家门口的张从素看见了,王盛、李渊他们也看见了。
  王尧从没开这么快过,他那年轻气盛的儿子,也没开这么快过。那是一支射出去的箭。张从素和村里人看不见箭身,只看见闪着白光的箭头,一闪就没了影儿。
  但王尧并没让这支箭到达它该去的地方,只到中途,他就把它拽住,让它停了下来。停得太猛,船呜的一声尖叫,在河面上乱窜了好几大圈,才精疲力竭地安静了。幸好是晚上,河上没有别的船。这里有一个手肘形的弯道,一面山体插入河中,形似鹤嘴,因此名叫鹤嘴弯。王尧躲进弯道里,就只能望见镇上,望不见村庄。水面漆黑,让镇上的灯火亮如晶体。王尧把船泊进弯道深处,靠近“鹤”的颈部,也就是对河岸边,有了山的遮挡,这里黑得深不可测。
  可王尧不仅熄了马达,还关了船上的灯。
  他摸黑离开驾驶台,探到向遇春躺身的过道,挨着他的头坐下,点上了一支烟。
  只抽了一口,就把烟放在铁皮船板上,让向遇春抽,他自己再点一支。
  在黑夜里独自与一个死人相伴,总觉得那个死人会活过来。王尧也觉得向遇春应该会活过来,他甚至听见向遇春在说话。其实他听到的只是崖畔上的夜鸟在叫。也不一定是夜鸟,崖畔上的东西多得很,既有飞禽,也有走兽,还有多年前挂上去的悬棺。在山脚下看不见悬棺,要在河的对面才能看见,有人说,更深人静时从这个弯道经过,能听到悬棺呵呵笑。
  “我的好兄弟呀,”王尧粗糙的大手抚着向遇春的脸,“你不就是要一千块钱吗?一千块钱算个啥卵事啊,我给你不就得了吗?我当时荷包里没有,回家去拿来再给你不行吗?我给了你,还不会去找开采队报账,就算我自己给的——我为啥要敲死你呀!”
  说了这句话,王尧的皮肤底下嘶嘶嘶地蹿动着寒气。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被向遇春喊下山来的时候,事实上已经有了准备,不然为什么要提个菠萝槌呢?菠萝槌是他从一棵老松上砍下的,刚刚砍断,向遇春叫他的声音就一波一波地逼上来了。那声音被空气擦得发热,发出哔哔剥剥的亮光。这不是善意的声音。自从他俩喝了那台不该喝的酒。向遇春就没对他发出过善意的声音。他应了一声。可声音是朝上跑的,向遇春喊他,他能听见,他应这一声向遇春不一定能听见,于是他拔腿就往山下跑,都跑下一道塄坎了,又反身回去,提上了砍柴刀。想想不对,人家叫你,又没说要跟你打架。你把砍柴刀提上干啥?村里人砍柴,只要活没做完,刀都是留在那里的,又没人偷。他把刀丢下,可他觉得,这么空手下山,到底不行,这才又提上了那个菠萝槌。菠萝槌个头并不大,但沉甸甸的,至少有二十斤重。到了向遇春跟前,两人刚对了几句话,王尧就转到向遇春身后,站到了那个土堆上。
  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如果王尧没有准备,他会这么做吗?
  这是一个深渊。王尧不敢俯视。
  “我没有歹意呀。”他为自己辩护,“即使有,哪会在人前给你一槌?我是情急之中才挥过去的,在那之前,我根本没打算把手里的家伙派上用场。”
  他痛骂起来。他骂的是那个菠萝槌。他说你个狗日的,你再没地方长,也不该长到那片柴山里。长到那片柴山里,也不该让我碰见;他说你知道不知道,你长在那里是犯罪啊,你把我的好兄弟给敲死了啊……把他敲死了,我王尧也就活不下去了……
  他抬眼朝镇上望去。回龙镇这名字听上去很霸气,以前却是这条河上最冷清的,自从老君山发现了矿藏,来了开采队和外国专家,才迅速地灯红酒绿起来。尽管镇子那边悄无声息,但王尧知道,那里的人都在滋滋润润地活着,他们喝酒、打牌、抽烟、调情、做爱……王尧一直都在那么过着,特别是他跟李队长去大荒洞谈话之后日日夜夜都浸泡其中,以前他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与向遇春喝了那次酒过后,他曾经有过那么一阵子的“不适应”,就像从黑暗处猛然进入一间被灯光照得雪亮的屋子,眼睛不得不眯缝一下,当这一阵过去,他发现,没有什么是值得大惊小怪的。因为“理所当然”,王尧几乎淡忘了那种生活的滋味。而此时此刻,所有的滋味都裹挟在河风里,扑面而来,所有的滋味都那么新鲜和珍贵!
  在镇上,还有他的儿子呢。他猜想,儿子肯定没参与闹新房,而是站在主人家的音响前。举着麦克风自顾自地唱歌。先前他喜欢晶晶,晶晶也喜欢他,这事他们没给父母谈过,但瞒不过父母的眼睛。王尧和向遇春之间虽然从未把话说透,但都心照不宣,都只是等着时候一到,两人就由兄弟变为亲家。谁知道会出那样的事!要是不出那事,王尧相信他就不会跟向遇春喝那次酒,即便喝酒,也不会喝出那样的后果。现在,比晶晶大两岁的儿子还没订亲呢。而且一给他谈起这事他就发火。就躲在县城几天几夜不回来,连生意也懒得做。
  仔细想来,没有一件事情是王尧放得下的。
  儿子、妻子、采沙船和快艇,还有他的村长以及围绕其间的所有关系,都放不下。
  使劲一拳击打在向遇春的头上。
  向遇春的头像皮球那样弹了几弹,又复归平静。
  王尧盯住那颗头怒骂:“向遇春,你不是人,我知道你是成心死的,你是打定主意想害我,才故意断了那口气的,你他妈的真不是人哪!”
  不管王尧怎样叫骂,这里都没有人听见。
  他只是惊跑了来河边饮水的几只不明生物。
  草树丛中,响起潜行奔蹿的脚步声。
  不知是哪个冒失鬼踩掉了一块石头,那块石头从崖壁飞纵而下,直入河中。
  砰一河水炸开了。
  王尧激灵了一下。
  他又点上一支烟。像开始那样,这支烟是让给向遇春抽的,他说:“遇春,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你就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把这支烟抽了吧。”向遇春头边的烟头红光灼灼,像真有人在抽。王尧古怪地笑了笑,自己再把烟点上。抽到一半的时候,他伸出手,去抹向遇春的眼皮。他要为向遇春把眼睛合上。是不是合上了,他看不见。随后,他打算把向遇春的嘴也合上,想了想。罢了。
  就这样让它张着吧,这样更好。
  张从素和村里人都在等着镇医院的消息,但迟迟没有。张从素放心不下,那天吃了午饭,给呜叫的牛提了桶水喝,就收拾着去镇上。
  她觉得自己昨天的事情做得很漂亮,心里有一丝骄傲。向遇春总是骂她蠢,结婚第二天就开始骂,一直骂到现在。向遇春是太精明了。别看他个头大、胆大,脾气也不好,可他对人情世故这一套却极圆熟与精通。对某些问题的看法和处理方式,也异常坚定,坚定得别人无法理解,结果却常常印证了他的正确。比如他说什么也不在村里任职,一般人理解不了,王尧坐稳了村长那把交椅并把村支书晾在一边之后。往向遇春家跑了无数趟,希望他出任副村长,再怎么说也该当个会计。可向遇春不同意,他说王尧你想想,这村里谁不知道我俩穿一条裤子?都挤到村委会去,即便啥坏事也没干,人家也认为我们联手摘了鬼名堂,眼睛盯你,稍起疑心就去上面告你。一个人告无所谓,十个人告就有所谓了,上面就会来查你了……向遇春说这话不久。山腰的柏木村就出了事。柏木村的村长和书记,就跟王尧和向遇春的关系非常相似。当那两人因合谋贪污被捕,王尧倒抽了一口冷气,跟向遇春的兄弟情谊越发深厚,以村长之尊得来的好处,总忘不了掰下一块给向遇春送去。王尧睡了姜小碧,被姜小碧的男人追得不敢回家,是向遇春去帮他摆平的。王尧从亲戚家回来后,向遇春对他说:“如果我也是村干部,能够出面去吓他吗?我不去吓他,就算他不砍你,事情再一闹,闹到了镇里,你的日子好过吗?我们现在一个在朝,一个在野,才是最佳搭档!”一席话说得让王尧既佩服又感激。
  王尧都佩服他了,张从素更不用说。丈夫打她的时候,老是喜欢把她往地上一推,一只脚踩住她的头发。张从素长得不算好看,头发却美,要是低了头撒到河里去洗,好大一片河面都黑郁郁的。丈夫仿佛知道她珍爱自己的头发,于是故意把她珍爱的东西毁掉,让她明白自己一钱不值。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头发早不浓密了,头上到处都是亮光。尽管如此,张从素还是佩服丈夫,甚至崇拜,认为丈夫所做的任何事情都自有道理。正因此,丈夫跟王尧交好的时候,她觉得王尧不错,丈夫跟王尧交恶,她也认为王尧不是人。“不是人”是丈夫的话,有天向遇春醉醺醺地从外面回来,进屋第一句就是:“以后不要跟王尧一家来往,王尧不是人!”张从素吓了一跳,以为他是喝醉了。可第二天早上醒来,他又说了同样的话。张从素想问原因,但一看他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的脸,知道也是白问。但不管怎样,既然丈夫那么说了,她就听从。王尧的老婆郑秀比张从素年龄小,因为王尧比向遇春年长几个月,平时张从素把郑秀叫嫂子,郑秀见张从素不理她,有次特意在豌豆田埂上把她拦住:“从素,嫂子啥时候把你得罪了?”她没回话,从郑秀身边挤了过去。她背上的草花篮差点把郑秀挤下了田埂。日子久了,郑秀也不再理她,两个女人自然而然就生疏起来。不过,张从素要跟王尧的儿子王兴国说话,得趁向遇春不在的时候,偷偷说。兴国喜欢晶晶,让她这做娘的,心里痛……
  在镇码头下了船,张从素往医院走的路上,她的心情是激动的。王尧给了丈夫一槌子,却不得不把他背上船,连夜送到医院,这让张从素觉得,丈夫到底不像姜小碧的男人是任人捏任人欺的软蛋。张从素又想,两匹瓦要一千块,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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