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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夜迷情-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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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畢竟還是有後悔得不得了的時候,懊悔自己當時為什么就這樣把愛德華留下,獨自離去呢?至今雷蒙特還是覺得,當時自己已經把一半的心跟愛德華一起留在那片戰亂之地。 





      只不過,在做夢般的記憶當中,用手臂環抱著愛德華的樱校浆F在仍然覺得宛如昨日一般。然而這些回憶反而讓雷蒙特覺得,那些日子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雷蒙特甩甩頭,拋開感傷的情緒,站起來伸個懶腰,望著窗外晴朗的天空,打算出去散個步轉換一下心情,邊走出了屋外。 




      沿著長廊住樓梯方向走去的雷蒙特,耳中難得聽見管家葛蘭姆抬高音量說話。 




      把愛德華視為自己的接班人,就像親生兒子一般疼愛的沃雷斯,邊想念著那名留在遙遠國度的青年,後來也跟跟自己一樣獨身多年的女僕領班克蕾頓結婚,辭去工作離開了雷諾克斯家。 






      在沃雷斯伴隨著查理斯來到上海之前,原本在他手下工作的葛蘭姆如今擔任這棟命名為古伍德大廈的廣大宅邸的管家。 




      雷蒙特心想,莫非他又跟女僕領班起爭執了,為了要捉弄這兩個生性不合的傭人雷蒙特放輕腳步朝樓梯走去。 




      但是葛蘭姆提高音量講話,也只有剛才那次而已,之後便降低音量,跟女僕領班兩人好象激動的在爭執些什么。 




      雷蒙特一步下樓梯,依照住例這兩個人果真在舞廳裏爭吵著。 




      一聽見咳嗽聲,管家跟女僕領班總算注意到年輕主人的存在,開始想要解釋原委。 




      「你們兩人的感情還真好,每天都有事情可以爭吵。」 




      盤著手臂稍微抬起下巴,雷蒙特像是捉弄兩人般的臉上浮現惡作劇的微笑。 




      「不是的,是因為有客人來,我正想要去通知雷蒙特少爺,可是葛蘭姆先生卻說洠н@個必要。」 




      聽見主人說兩人感惜很好,女僕領班把雙手緊絞在胸前趕緊解釋道。 




      「我只是說怎么可以不先辨別來客的身分,就隨隨便便去叫少爺出來呢!竟然把那個打扮不得體,也不知道身分的青年稱作客人!我看他只不過是個新手的乞丐罷了。」 





      頭髮有點微禿的頑固管家,像是要強眨约旱脑挵阌昧μ鹣掳汀!




      「可是,他英語講得很流利,而且跟少爺很熱的樣子,我想一定有什么特別原因的。」 




      「你說…他的英語講得很流利,不是英國人嗎?」 




      對女僕領班的話感覺到些許蛛絲馬跡,雷蒙特趕緊追問道。 




      「不,是個年輕的枺饺恕K要我把這個枺鹘唤o少爺…」 




      一把搶過女僕遞來的小布袋,打開後掉出來一個刻著家族紋章,相當沉重的銀戒指。 




      「…愛德華!」 




      雷蒙特一邊大叫一邊跑下階梯沖出玄關。 




      從開滿著石楠花,矗立在山坡上那座宅邸的陽臺上,可以看逐漸遠去的黑髮男子的背影。 




      當他行走的時候腳步略為不穩,挺直的背部不自然的搖晃著。愛德華還活著…雷蒙特努力的向前跑。 




      「愛德華!」 




      雷蒙特腳步不穩,胸口也開始緊縮。 




      儘管如此,只要愛德華能夠活著再度出現在自己面前,就足夠了。 




      「愛德華!」 




      雷蒙特用盡全力邊跑邊叫著。 




      細瘦的肩膀搖晃著,青年慢慢轉過身。身上的確打扮得不甚得體,但還不至於給人不乾淨的印象。 




      那雙讓人懷念、愛戀濡濕般的黑眼睛正凝望著自己。雷蒙特邊跑邊確認。 




      為了遵守與自己的約定而來到千里迢迢來到異國之地,這份勇敢的精神更是雷蒙特深愛不已。深愛他的全心全意。 




      「你要去哪里,你打算要到哪里去!」 




      一靠近愛德華,雷蒙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力一把抱住那苗條的身埽!




      愛德華至今一點也洠в凶儯是如少年一般削瘦的身材。 




      雖然兩頰深陷不少,但是看起來還是依舊年輕,一點都不會讓人感覺道分離六年的歲月。 




      「你究竟是怎么來的…為什么…不…你竟然還活著,活著來到這裏…」 




      懷念與喜悅交織著,雷蒙特伸出一隻手如做夢般輕撫著愛德華的臉頰,一邊像是害怕懷中的青年是否為幻影一般用力抱緊愛德華。 




      「你是來找我的吧?你要去哪里?你打算要到哪里去…」 




      像是要把比過去更加削瘦的身體折斷似的緊緊的擁住愛德華,雷蒙特把自己的臉頰貼在愛德華的臉頰上,深怕他會從自己懷中逃離般地詢問。 




      「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我怕會給您惹來麻煩…」 




      愛德華用他那彬彬有禮、令人懷念的聲音靜靜地回答。 




      「什么麻煩?你怎么可能會給我帶來麻煩?我是這么想你,這么愛你…!」 




      捆瘦的身埽诶酌商貞阎袕澢!




      可是我…愛德華小聲地喃喃道。 




      「…我是中國人。就算來到這裏…我還是不能留在老爺身邊…」 




      「你…你在說什么?別管那么多,只要能留在我身邊就好、就足夠了。」 




      對於突如其來的喜悅感到高興不已,雷蒙特一邊搖晃著抱在懷中的身埽弥袷且獙Σ宦犜挼暮⒆咏忉屗频目谖菆猿值馈!




      「再說,你離開這裏還能上哪去呢?你有地方可以去嗎…」 




      在開滿石楠花的山丘上,稍稍鬆開原本用力抱著愛德華的手臂,雷蒙特搜尋著愛德華的臉龐詢問道。 




      「…你問我該怎么辦我也…」 




      愛德華用細細的聲音回答道。 




      「我…已經…無家可歸了…」 




      好幾次只能在夢中聽見的懷念聲音輕輕顫抖著,愛德華像足尋求依靠般緊緊握住雷蒙特的襯衫。 




      完 




      歌姬 




      I 
      這是在西元一九四五年十月末一個寒冷的晚上。 




      下了班正要回家的杜永祥,在離旺角街頭不遠的住家門口,發現一名倒臥在地上的青年。 




      打從八月十五日日本無條件投降後,統治者從日本再度變回英國的香港,一度因為日本所實施的「人口疏散」計畫使得人口減至六十萬左右,但等到年末,人口已經恢復了約一百萬人左右。永祥心想,這名男子恐怕也是逃難至香港的眾多難民之一吧? 






      大戰結束以來,大量的難民從中國大陛湧進這個狹小的香港。 




      因為這裏是英國的領地。 




      雖然英國政府並洠ο愀劬硟鹊闹袊俗魅魏伪WC,但跟同樣是中國人卻彼此互相爭戰的國民政府軍與共產軍比起來還是不同,至少不會從人民手中奪取一切。 




      經歷十幾年戰禍的人們,為了求一平穩的安居之地,便紛紛擠到這個位於大陸枺戏降莫M小港都。 




      夜已經相當深了。雖說香港的氣候穩定,但是為了抵擋寒風灌進背部而豎起衣領的永祥,只是快速撇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男子,就立刻進屋去了。 




      在陰暗潮濕的路旁,無法判別那名男子究竟是生是死,就算天色夠亮,在當時的情況下,永祥根本洠в叙N力可以照顧這名流落到香港街頭的男子。 




      今年31歲的永祥在九龍繁華之地的旺角裏的某間酒吧,擔任樂隊的工作。這間在戰前原本是為了日軍軍官所開設的酒吧,在今年年初時因飲酒作樂對戰局惡化的情勢有所影響,再日軍的命令下暫時關店,一直到日本投降後,總算在這個月又重新開張。 






      原本永祥就很擅長彈爵士綱琴。既洠в衅渌牟拍埽藙趧邮种敢酝馑膊幌霃氖缕渌麆诹ぷ鳎偹隳軌蛟倩氐骄瓢裳Y擔任綱琴手,只不過因為這個月還洠ьI到薪水,手頭有點拮据。 






      這個晚上也因酒客簦滦那椴皇呛芎玫挠老椋魂P上門就把倒在門外的那名男子給忘了,脫下外套,燒了開水泡杯苦茶喝完後,就這么合著衣服裹著薄被,一下子就睡著了。 





      隔天,過了中午永祥才醒過來,正打算到路邊攤去吃碗粥時,一打開門,這才看見昨晚到在自家門口的那名男子正蹲坐在門邊。 




      「喂,如果泄死的話,就滾到別的地方去吧!」 




      不希望自己家門口躺著一具屍體的永祥,對那名男子開口說道。 




      蹲坐在門邊的男子看起來比昨晚隨便一瞥時還要年輕,腳上好象有傷似地在大腿上纏著一塊已經完全變黑的布條。 




      永祥才剛想著這名一動也不動的男子莫非已經死了不成,這才記起過去母親曾經說過,當遇見死人時要口中重眩钊橹湔Z,在洠藭r屍體就會主動移到別的地方,於是永祥伸手推了推男子的肩膀。 






      「…求求你…」 




      令人驚訝的是,這名男子竟然還有氣息,從他的喉嚨裏吐出沙啞的聲音。永祥聽出來他說的是上海話,永祥一直到戰爭前都待在上海。 




      「你是上海人嗎?」 




      永祥朝蹲坐在地上的男子彎下身,盯著他的臉看。 




      這一看讓永祥吃了一驚,這名年輕男子的長相竟然跟在永祥工作的那間酒吧裏唱歌的歌女沉慶春極為相似,雖是個男人卻有著非常俊美的臉孔。 




      沉慶春跟永祥一樣都是在上海長大的,一直到戰前才來到香港,是個用美麗又哀愁的聲音唱歌的女孩。 




      慶春的美貌跟優美的歌聲很快的就風靡了來酒吧尋歡的英國官兵們,專門來給慶春捧場的男客人在短短開店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增加了不少。 




      就連永祥也跟同樣是樂隊成員的黃土陽一樣都是慶春忠實的擁護者。 




      「喂,你是…」 




      宛如女性一般濡濕的黑眼睛稍微張開看了看永祥,年輕男子就這么力氣全失,軟攤在永祥懷中。 




      *** 




      「…跟我長得很像的人…?」 




      慶春眨著她那雙塗上厚厚舞臺妝的眼睛,回頭看著一臉高興樣來跟她報告的黃士陽。 




      慶春是個美麗的女人。當她站在舞臺上唱歌時,會讓人铡詾槭窍膳路菜频模澜缟狭钊藷o法想像的美麗於一身。 




      跟那些活潑有精神的廣枺琅煌驗樵趹馉帟r曾經親眼目睹雙親被共軍殺害,因此這位酒吧歌女的美貌中總是略顯哀愁。 




      不管是歌藝還是容貌,跟過於活潑的廣枺捔餍懈枨惶嗯涞母枧驗樗约阂埠芮宄@一點因此總是偏好唱些慢板的英語老歌。 




      「是呀,就是永祥今天早上救的那個人。聽說是個跟慶春長的很像的年輕男子。」 




      想要稍微引起慶春注意計程車陽,就好象是在炫耀自己功勞似的回頭看著永祥。 




      「真的跟妳長得很像。我還想說不定是妳的親戚什么的…」 




      跟士陽一樣都想引起慶春注意的永祥,朝穿著黑色長裙肩披黑色開標毛衣的慶春點點頭。 




      慶春是個就算穿上舞臺裝也絲毫不會讓人感覺到輕浮的女人。 




      用一把據說是某位熱情崇拜的日本軍官所送的鼇甲制發梳將豐厚的黑髮俐落的盤在頭頂的女子,嘴裏喃喃念著「這就奇怪了…」。 




      「大家也應該知道,我的親戚們都不在了。我親眼目睹他們被殺死,家也全燒光了。不可能有人現在還逃來這裏的。」 




      這名裝扮華麗的女子,讓人猜不透那流暢悅耳的聲音究竟是從她嬌小身埽哪膫部分傳出來似的,那張白色完美的鵝卵形臉蛋略顯憂愁,一邊輕輕敚又稚夏前驯硌萦玫挠鹈纫贿呎f道。 






      「或許是因為逃難所以才來到香港也說不定…對了,他腳上受了重傷,一定是逃出來時被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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