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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语堂三部曲-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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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东西就代表不朽的生命。那些甲骨就象征四千年前生活的帝王皇后,象征王侯的生死,象征战争、死亡、远古时对祖先的祭祀。虽然有好多是神谕的圣骨,木兰并不感觉到它们有什么宗教和历史的意义,而是从中体味到哲学的神秘意义。

    阿满的丧礼之后,过了几天,木兰和荪亚说了一句话,大出乎荪亚的预料。

    她说:“现在我不想住在北京了。”

    荪亚以为木兰的意思是,自从阿满死后,北京城在木兰看来,实在是触目伤怀。因为第一个礼拜,她用力抑制着情绪,丧礼完毕之后,每天上午和每天下午,荪亚总看见木兰自己到一个屋里去,独自待一会儿。他知道她是去自己哭泣,免得被别人看见,也免得受人打扰。所以荪亚说:

    “妹妹,我知道你受不了这个打击,慢慢会好一点儿。”

    木兰回答说:“不行。我需要安静。这个世界乱得不堪。处处都有战争,离北京也越来越近。我只要和你和孩子们一块儿过。我再不许孩子们离开我。我要自己教育他们——咱们不能到别处去吗?南下到杭州,住在西湖旁边儿,过个简单平静的日子不行吗?”

    她的语气很认真。

    荪亚说:“但是妈和家里人都在这儿,还有这房子。等一等,再想办法。”

    木兰又重复说:“我只要在平安中过日子。难道没有地方儿让咱们可以过平安日子吗?”

    荪亚说:“咱们再仔细商量,看看怎么办好。”

    立夫刚一能走,就来看木兰。他的伤万幸还好,没有引起什么别的毛病。但是几块小骨头和筋受了伤,所以后来他一生一直走道有点儿瘸。他现在拄着一根手杖。木兰抬头向他看了看,无限伤神,半晌没说什么话,然后勉强说话,谢谢他在那种恐怖的日子去想法找阿满,想法子救她,说得真情流露。但是立夫不提自己,只说丧礼那天不能来,心里很难过。

    他现在还是满肚子愤恨,十分激动,他大喊说:“你知道医院里受伤的学生又死了六七个吗?有些人对这次谋杀的态度,我硬是不能懂!”

    他手里有最近一期的一份周报,他拿出来给他们看,他说:“你们能想象不?那些‘正人君子’还把过错推到学生领袖身上呢!那个作者说教授和学生领袖无权去牺牲学生的性命。他说,他们若知道政府的态度和预备采取的行动,他们应当对死伤的学生负责任,他们若对政府的态度和办法茫然无知,就是无能。作者还暗示说几个学生领袖是共产党。这完全是政府在公文上说出来要逮捕学生领袖的理由。他们暗中为政府开脱!政府当然‘也’错,作者居然说政府‘也’错!他说,政府不是凶手,只是‘也’错而已。多么漂亮、冷静、公平的态度哇!我知道,学生领袖是得到卫戍司令鹿钟麟平安无事的保证的。鹿钟麟也不知道段祺瑞的卫兵预备怎么办。那是秘密的陷阱,是埋伏袭击。学生领袖怎么知道是领着同学去找死?这篇文字的作者说这种话,是在掩饰政府的罪恶!下流!无耻!”

    立夫越说越怒,满脸通红。

    木兰说:“立夫,以后说话更要小心。现在忠贞爱国而死,还会被称之为愚蠢无知呢。”

第126章 京华烟云(83)() 
但是立夫回答说:“我还有话要告诉你。几天以前,九个大学校长开了一个会,对这次屠杀起稿发表一项声明。你知道出了什么事?其中四个人反对政府应对此项罪恶负责。他们自己就是政客。那个声明的措辞,他们讨论争辩了两个钟头,想法子找个公式,既不伤害政府的感情,同时还表示他们对这件事有几分恐怖。那就要玩弄几个字眼儿,如‘卫士凶残’‘武器不仁’等。措辞那么温和,政府看了一定欣然色喜。‘在一方面在另一方面’,哎呀!那种公平合理审慎的观点!这些大学校长是正在顾虑自己的饭碗呢!”

    木兰很为他担心。

    木兰说:“北京我看不适于你住了。在这儿住,你会越来越气闷,尤其是因为你们大学同事当中有这种人。”

    “我已经寄去了一篇文章,批评这些大学校长,也就是对那个作者的一个答复。”

    木兰惊喊说:“已经寄去了!我妹妹答应了没有?”

    “她不知道我就寄了。”

    荪亚说:“立夫,你应当抑制你自己一点儿。这是乱世,一切小心为上。”

    立夫说:“你看不出来这必然是安福系最后的挣扎吗?全国情绪激愤。这个政府已经破产。这次屠杀也就是他们自杀。”

    木兰很伤心地问他:“你怎么知道再来个新政府就会好一点儿呢?”

    立夫不回答,但是往窗子前的桌子那儿走去。桌子上就摆着木兰的甲骨和玉刻的小动物。木兰的眼光在后面跟着他。

    木兰说:“立夫,我有一句很郑重的话跟你说,你看看这些小动物。这些小动物里面,比你的文章里,比你的政治理论里,都更有道理。这些小动物能够使人平静。”

    立夫把几块甲骨拿起来放在手里,开始看上面雕刻的东西。过了半分钟,他的脸改变了样子,流露出新奇快乐的光辉。

    木兰不住地看着他,跟他说:“有一次你告诉我,你要到西藏去看看。”

    荪亚说:“我从来没听他说过。”

    木兰说:“我第一次看见他时,他告诉我的。好久以前了。”

    立夫微微笑着把甲骨放在桌子上,他说:“问这个干吗?”

    “你为什么不研究一下甲骨文?关于甲骨文还没有一部有价值的著作出现。我知道你喜爱甲骨文。我也要荪亚学呢。不要再谈论政治了吧。”

    立夫一瘸一瘸地走回去坐下,和他们静静地谈了一会儿,然后拄着手杖走了。

    北京现在加速混乱,直奉联军越来越逼近。北京仍在冯玉祥军队的控制之下。以段祺瑞为首的政府开始密谋反冯而欢迎直奉联军。这项阴谋败露,卫戍司令鹿钟麟改变了态度,派兵包围了段祺瑞的官邸。段祺瑞和安福系的政客逃入了租界。在奉军逼近之时,鹿钟麟将兵撤至北京城外,避免战斗。安福系群丑又自隐蔽处出来,但当时直系首领吴佩孚下令逮捕安福系,而把段祺瑞严予监视。安福系官僚在无可奈何之下,向奉系暗送秋波,派代表到天津去欢迎少帅张学良。但是张学良对安福系代表拒而不见。安福系官僚左右碰壁,知道政治生命已告终结。四月二十日,段祺瑞辞职。

    北京的情势至为古怪,政府之中缺乏首脑人物。“中华民国”总统曹锟,已遭监禁,过一段时日,也通电辞职,竟忘记自己以前曾经辞职一次,那是两年之前。段祺瑞在那段期间,必须自己发明一个“执政”的名词,用以代替“总统”。现在段祺瑞已经辞职,北京政府里既没有总统,也没有执政了。

    四月十八日,奉军进入北京。那批部队是狗肉将军张宗昌的部下。张宗昌那时是山东督军,但是他的势力现在扩展到了北京。他的兵开始用不值钱的“奉票”买东西时,几乎起了暴乱。因为他们拿不值五分钱的一元票子,要买一包纸烟,还要找回九毛七分钱。商店纷纷关门,交易完全停止。民家的住房由军队占据,妇女儿童老人纷纷逃往乡间。

    姚木兰痛悼爱女孔立夫横遭拘囚(2)

    狗肉将军有三不知:一不知自己有多少兵,二不知自己有多少钱,三不知自己有多少女人,其中包括中国女人和俄国女人。他高大魁梧的身材,他巨大的黑雪茄,他一嘴骂人的脏话,就像一头巨大的猩猩在说着人话。事实上,他有猩猩的智慧,有乡下人的老实心肠。他拿着一大卷钞票,谁有困难就给谁,或是俄国女人,或是中国的庄稼汉。他喜爱光明正大,他懂得朴质的语言,他孝顺母亲。若是文官用的词句典雅,他不能懂,他就辱骂大叫说:“你说的是什么,咱们听不懂。”他爱打麻将,一边打一边自己定规矩。一条唯一不变的规矩就是,他得赢。他若有“索子”,那“索子”就能够吃“饼”。他手里若有一个“饼”,那个“饼”就可以吃“索子”。他的属下对一切事情,都和他同一个看法。大家在麻将桌上输给了他,就能讨得此位大将军的欢心。他也有粗俗的诙谐,关于“索子”吃“饼”的笑话,他也会哈哈大笑。在这一方面,他不算独一无二。因为总统曹锟也打麻将,而且整夜在坐庄,直到天亮。所以在社交界有“曹氏连庄法”之说。

    狗肉将军的军队开到北京是为了“消灭共匪”。他并不懂共产主义是什么,他只宣称共产主义就是“共产共妻”。

    他常说:“我倒是赞成共妻,但是反对共产。东西是我的,怎么能是你的呢?你只能拿你的东西,我的东西你不能拿。你若能够拿得了去,那就算是你的。你的东西,我若能拿得过来,那就是我的。但是在女人方面,必须公平。一个晚上,你不能和好多女人睡觉,那为什么不让她们和别的男人去睡呢?”他是怎么说就怎么办的。

    不过狗肉将军是来北京“消灭共匪”的。他恨共产党,因为共产党不尊重他们这种当权者。另一件事情他恨的,是让良家妇女逛公园。他天性上认为一逛公园,就必然成了坏货。他统治山东省时,就禁止良家妇女逛公园。在北京,他除去“消灭共产党”之外,他还提倡公共道德,他还恢复尊孔。他的反共政策之中,除去不准良家妇女逛公园之外,他还禁止女人留短头发。他认为短头发和共产主义是一回事,是密不可分的。

    他把安福系的警察局长撤职,换了一个他的人,姓李,是个无知的旧派军官。这位局长的“消灭共匪”的办法,是“杀鸡儆猴”,逮捕头目警告喽啰。

    国民党的领导人物都已经逃走,到南方去加入了国民党政府,那时国民党政府正准备北伐推翻军阀统治。北京当时有两个报馆的编辑,一个是邵飘萍,一个是林白水,直言无隐,继续发表攻击局势混乱和暴政扰民等言论。两个人都遭逮捕,诬以“共匪”身份。邵飘萍是夜里十一点被逮捕的,夜里一点钟枪毙的,没有审问。林白水和邵飘萍的命运也一样。文化中心的北京,人心惶惶。谣传当局正计划大规模逮捕所有言论激烈的教授和作家,而一个可能是,一旦被捕去,将会立遭枪毙。

    黛云一天跑来告诉莫愁,说有人看见了五十二个激烈派教员和作家的黑名单,并且说怀瑜已经回到北京。她来警告立夫要注意,根据谣言,黑名单上倒是没有立夫的名字。据说黑名单上有名字的人,大部分已经逃离了北京,有的进了东交民巷租界的德国医院或是法国医院,那是中国警察势力所不及的外国安全区。另一派作家,“正人君子派”,当局认为是安全无虞的。其中有一两个例外,但黑名单上也没有他们的名字。

    听见立夫的名字不在黑名单上,莫愁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因为立夫写了那篇论大学校长的文章,莫愁和他很激烈地辩论了一次,使立夫答应以后不经莫愁看过,他不能私自寄出文章发表。结果在上个月,他什么也没写。

    不过莫愁仍然告诉他一切要小心。她说:“谁真知道那名单上是哪些名字。也许会再改变,也许会再补上几个名字。抓去不审判就枪毙,连个自己辩护的机会都没有。”

    立夫说:“可是我并不是共产党。”

    “不是共产党不一定就不枪毙。他们若是不喜欢你,也就够了。在这个年头儿,你到哪儿去讲理。你若自己不在乎你那条命,你也得想想我和孩子。”

    由于莫愁这么分明来管他,他很烦恼地说:“知道了,知道了。我会自己小心的。”

    莫愁到立夫的实验室,翻遍丈夫的笔记文稿,发表过的和尚未发表的。他没有共产学说的书,但是有孙中山先生的建国方略、国民党的宣言,还有国民党党员证。有一本在他们花园开会的记录,好几个人记的,但大部分是陈三记的。在文稿里,有几篇论时事的文字。有一篇是为祖宗崇拜做辩护,她就故意和几篇无害的文字放在一起,夹在论文里了。那天晚上,立夫看见莫愁一直整理他的文稿。这时莫愁又已怀孕,已经六个月。她坐在矮凳子上,很粗重地喘气,低着头整理地上的文稿。立夫对一个快要生产的母亲,有无以言喻的尊敬。

    他问:“你整理那些东西干什么?”

    莫愁说:“为了慎重,该收拾的就收拾开。”

    “你不能烧我那些文字。”

    “我不烧。不过有几本书和国民党党员证要烧。你知道国民党现在也算赤色分子,也要枪毙的。”

    “枪毙,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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