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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梓卿把大夫送到门口，“您慢走。”
“阁主，你……你为何……”月瑟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紧皱着眉头，胡乱地说着什么，“阁主，你明明……”
封梓卿坐在床边，用湿毛巾擦去月瑟额头上的汗。
“你为何要杀人……你那么……喜欢他，为什……”
封梓卿叹气，“梦见瑾兮了吗？”
“阁主，阁主……”月瑟带着哭腔，手紧紧揪着被子。
封梓卿起身把桌上的安神香拿到月瑟床头，“好好睡吧。”
月瑟闻见安神香的味道，安生了很多，倒没有再说胡话了，只是掉了眼泪，安安静静地哭了。
封梓卿俯身，给月瑟擦眼泪，然后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掖好被角。封梓卿没有离开，他坐在床边，靠着床柱，浅眠。
封梓卿梦见了瑾兮，梦见了那个明眸善睐的女子。
东方的天空渐渐泛白，这个沉闷窒息的夜晚终于要过去了……
……
……
楚黎站在城楼上，看日出东方，看天光大盛。
“今日是三日期限的最后一天，你们的瑞王还是迟迟没有消息，他，或许是放弃你们了。”
城楼之下，是被北牧士兵赶到街上的苍奡百姓，满城的百姓都聚集在一起，周围的北牧士兵提着刀剑，城楼上布满了弓箭手，只等楚黎一声令下。
而楚黎在等苍寂桐，可是他已经等了两天了，而且以楚黎对苍寂桐的了解，其实是知道苍寂桐的选择的，所以楚黎觉得愤怒，而这愤怒必须要得到宣泄！
“可是我的耐心已经被耗光了。”
楚黎云淡风轻地说着话，眉眼里是一如既往的疏离和冷漠。
突然有人痛哭起来，从呜呜咽咽到放声大哭，这哭声传染了每一个人……
楚黎嘲讽地笑了，“你们也太没骨气了。”
这般蝼蚁，死了也罢。
楚黎抬起手，正要下令屠城，海安匆忙跑过来，向他禀告，“五皇子，右相的公子来了，在东城门。”
楚黎的手僵在空中，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心里是欣喜，是愧疚，是胆怯，他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将军，还要屠城吗？”楚黎的副将问。
“不！”楚黎下意识地否决了，王默轩不希望他杀人，所以他不希望在王默轩面前杀人。
“是，将军。”副将领命。
“五皇子，您要去见他吗？”海安问，小心翼翼的，他也拿捏不准楚黎的心思。
“让他进来。”
“是。”海安领命，让人打开东城门，迎接右相公子进城。
等待是漫长也是短暂的，楚黎站在城楼上，风明明吹凉了他的身子，可是他的手心却出了汗。
王默轩骑着马，从东城门走过来，晃晃悠悠的，像是奔赴万里，只是来见一个老朋友。
街上的百姓回头看着王默轩，哭哭啼啼的，被北牧士兵赶走了，拥挤的大街瞬间冷清下来，北牧士兵站在街的两旁，他们不认识王默轩，但他们知道这个人在主帅心里有很重很重的分量。
楚黎看着王默轩向他走来，他们并没有分别太久，可是陌生得像是过了几十年，物是人非，便是这样吧。
“听说，你打算屠城。”
王默轩并未走得太近，他坐在马上，仰着头看城墙上的楚黎，初生的阳光温柔地映在楚黎的脸上，他的大哥终于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了。
“你来了，我就不那么打算了。”楚黎看着王默轩，能见他一面也是好的。
“你说，我是应该觉得庆幸还是难过呢？”
“怎么说？”
“我是庆幸你不是我大哥呢，还是难过你是北牧的皇子？”王默轩苦笑了一下，“我一直以为你是父亲的孩子，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是血亲，我其实并不希望你做我大哥，可是现在，我倒是希望你还是我的大哥，而不是什么北牧五皇子。”
楚黎走下城楼，站在王默轩面前，难得有一次王默轩可以低着头看楚黎。
“今天阳光很好，如果你没什么事情的话，我想和你在街上走走，一起晒晒太阳。”
“我们是那种可以一起走走，晒晒太阳的关系吗？”
“就算你要与我断绝关系，也不妨碍我们好好地告个别。”
王默轩翻身下马，楚黎自然而然地牵住了马缰，像是以往所有的时光一样，楚黎总是帮王默轩牵着马，方便他下马。
那是谁的诗呢？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默轩，我的出身，不是我能够选择的。”
“你可以选择不来苍奡。”
“时局替我做出了选择，我不得不入这个局。”楚黎微微叹息。
“那我该如何选择？我流着苍奡的血，也流着北牧的血，我又该何去何从呢？”王默轩至今都没有找到答案，“一方是父亲和你，一方是母亲和我生活的地方。”
“你是向着苍奡的。”这么多年了，楚黎怎么会看不清楚王默轩的心思？
“母亲对父亲说，他若要打开城门迎接北牧大军，就从她的尸体上踏过去，如今我也是这话，你若是要屠杀苍奡百姓，也请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你知道我不会杀你的。”
“可是，我也知道，你不会放弃苍奡，你要权势，要北牧皇位。”
“我可以为了你放弃北牧五皇子的身份，可以不要这天下！”
“三国纷争不断，异族野心勃勃，乱世之下，何处安身？你若是真的放弃了自己的身份，怕一生都会活在愧疚里，连带着我也是如此。”王默轩虽然不爱玩勾心斗角的那一套，也不爱管政事，但有些事明摆着，他看得清楚，“不管你的话说得有多好听，我都知道，你不会放弃北牧五皇子的身份。”
“但我真的不会杀你。”
“可我要守着母亲，连同守护她的苍奡。”
时局，早就替每一个人做出了选择。
第274章 班师回朝（）
“将军！将军，南陵撤军了！”最前线的士兵跑回来传信，“沈疏狂调走了炎凉的守军，联合南陵大军，护送南陵公主回朝。”
“苍寂桐呢？”
“回将军，据说是死了。”
“什么？”楚黎和王默轩同时出声，震惊不已，“他怎么会死？”
“因为我杀了他。”
瑾兮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得意，也带着骄傲。
大祭司跟在瑾兮身后，看见楚黎称呼了一声五皇子。
海安带着南陵士兵冲上来，打算拦住瑾兮和大祭司。
“你的人，拦不住我的。”瑾兮缓缓开口，她看着楚黎，目光里没有太多的探究，更多的是疏离和蔑视。
“五皇子小心，她会异术！”海安人还没有到跟前，声音已经传来，“她杀了守城的——”
“五皇子的人不肯让我们进来，我们也只好出此下策了。”大祭司还不打算和北牧翻脸，所以对楚黎还算客气，笑着解释了一句，“但我们并无恶意，还请五皇子见谅。”
楚黎扬手示意海安不用阻拦，见此，海安只能作罢，带人守在楚黎身侧。
“你……”
王默轩皱眉，眼前的女子是瑾兮不假，可是给人的感觉却很陌生，而瑾兮的眼神扫过王默轩时，也没有过多的停久，好似他们并不相识。
楚黎挡在王默轩面前，他还不知道瑾兮的来意，所以并不希望王默轩和瑾兮有太多的交集。
王默轩落寞地笑了，和以往一样，一有危险，大哥都会挡在他身前。
“你很宝贝他。”瑾兮不是在问，而是肯定。
“你很好奇吗？”楚黎正色，“你来做什么？”
“来传达一个好消息。”
“你当真杀了苍寂桐？”
“很意外吗？”瑾兮反问，“启家在与北牧合作，五皇子不知吗？”
“你怎么舍得？”楚黎当然在北牧皇宫中见过大祭司，也知道父皇在利用启家，但他不认为瑾兮会杀苍寂桐，“你明明那么喜欢他。”
“你们这些人问的话都是一样的，我是喜欢他，可我们之间有血海深仇，注定我们之间必有一死。”瑾兮笑得有些嘲讽，好像她从未把这段感情放在心上一样。
“五皇子，昨夜帝星已经陨落，苍寂桐必死无疑。”大祭司道，“启家答应的事情已经做到，五皇子可以凯旋而归了。”
“你真的杀了瑞王？”这一次出声询问的是王默轩，他从楚黎身后走出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瑾兮，像是要从瑾兮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东西来，“你怎么可以杀他？你当真要和北牧合作？难道这一年来你都是在惺惺作态吗？”
“你？”瑾兮看着王默轩，暗红色的眸子里起了怒气，“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楚黎皱眉，拉住了王默轩的手，瑾兮是启家嫡女，身怀异术，王默轩若是与她对上，讨不了好。
“你想要什么？”
“我要我的族人能够安身立命。”瑾兮笑了，“所以，我要炎凉，也要北牧的庇护。我想，没了苍寂桐的炎凉，就不再是北牧的心腹大患了吧？”
“启家甘愿屈于人下吗？”
“启家已经没落了，族人不过百，既是前朝世家，又是异族，于乱世之中，得一安身之所已经很好了。”
“可嫡女拥有鲛人之力。”
“那也不能和百万大军对抗。”瑾兮道，“启家已经兑现了承诺，杀了苍寂桐，如今北牧也该兑现自己承诺了。”
“那就烦请嫡女随我回朝了。”
“荣幸之至。”
楚黎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子，陌生得有些可怕。
……
……
炎凉的草原上，风吹过不带起任何血腥味，仿佛昨夜这里不曾发生过决裂和死亡。
放牛的牧民突然发现草地里藏了些什么东西，他走过去一看才知道那是一封信，他左右看了看，四周都是苍茫的草地，除了牛羊没有其他人。
牧民弯腰捡起那份信，犹豫了许久才将信封拆开，取出里面的信纸，打开查看。
信上没有几行字，可牧民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震惊不已，又疑惑不解。
风吹过，那张薄薄的信纸从牧民手里滑落，在半空中转了几个旋儿，悠悠地落在草地上。
飘荡而过的风、漫步吃草的牛羊共同见证了那份信上瑾兮的心意。
“苍寂桐，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舍不得伤你，可若我真的伤了你，那一定不是我。”
……
……
苍寂桐把暗卫葬在医馆后院的墓地里，墓碑朝着苍奡皇城的方向。
“我还曾经许诺过你们，要让你们自由过活，如今想来，我太可笑了。”
苍寂桐把酒洒在地上，清晨淡金色的阳光慢慢悠悠地照在冰冷的墓碑上，不解风情，无端惹哀愁。
“逝者已矣，请节哀。”守墓地的婆婆和苍寂桐也算是熟人了，她叹了气，安慰着苍寂桐。
“婆婆，你说最重要的是她在我心里的样子，可是如今她让我觉得陌生……”苍寂桐叹气，眼睛里水雾弥漫，“也许，我从未真正认识过她……”
“原来真是小姐造的杀孽……”婆婆也不知道如何为瑾兮辩解了，在这么多鲜活却枉死的生命面前，任何辩解都是荒诞而又苍白的。
祭拜过暗卫后，封梓卿和苍寂桐就坐在院子里一边煮茶，一边商讨事情。
“炎凉如今被瑾兮掌控，大军由沈疏狂带领，去了南陵，我们只剩下王爷的黑旗军和伏虎军了，而大漠不是我们久待的地方。”封梓卿喝了口热茶，又叹了气，“幸好瑾兮以为你死了。”
再听到瑾兮这个名字，苍寂桐的心还是会跟着震颤，这个女子，当真是他的生死劫。
“失了炎凉，整个苍奡都沦陷了。”苍寂桐将热茶捧在手里，这大漠的冬天也太冷了。
“不。”封梓卿看着苍寂桐，“还有无忧山。”
苍寂桐下意识地移开眼，不和封梓卿对视，“我已经叛离师门了。”
“国家危亡之时，阑州大乱之际，王爷还在乎这个？”
“你可知，瑾兮杀了无忧山的弟子？”
“我知道。可眼下的情况，应该以天下苍生为重，我相信无忧大师也会暂且把私人恩怨放下的。”
苍寂桐沉思良久，才喝完了杯子里的热茶，轻轻地应了一声。
封梓卿明白苍寂桐对无忧山的愧疚，所以无声地叹息。
……
……
北牧，龙德殿。
“皇上，五皇子的五百里加急信。”顺喜将一封书信呈上，喜笑颜开，“送信的士兵说是大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