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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途-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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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钱关你什么事?”他道,“我说你原先那么无关痛痒,现在这么积极又是为什么?”   
  “叮”我把调羹放进空碗里,对他笑道:“不为什么,也就发泄一下。”   
  现在不挺好,所有人各得其所:姓杨的不用被砍了脑袋或者绞断脖子;刘寺丞满足了他的正义感;察尔奇赢了上司的欣赏,得了宪眷;海都么,也没被揭发失于回避,丢了乌纱。至于龚额,只要他识趣,也不会怎么样。   
  聂靖的婴儿脸,气鼓鼓的样子挺有趣,我便想再刺激他一下:“对了,听说你们三合会,最近又抢了两户旗民,一家还是闲散宗室,打死一人,伤了七人,挺能的啊!害得京里薄有财产的,人人自危。”   
  “放屁!”他太阳穴青筋直跳,然后,似乎努力压低声音道,“疯子邪教,受了那‘老二’的指使收买,放烟幕乱闹腾,这也算了,最不该冒了我们的名义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老二?”我疑惑地看着他。他瞪着眼,半是讥讽半是怀疑地盯着我。我吸了口气,我想我大概是明白了。   
  他冷笑道:“我不管你想不想听,实话告诉你吧,他们最迟也就在这二十天内下手。恨谁杀谁,你应该知道,不用我说了吧。这是前两天刚抓到一个邪教人拷问出来的,除了你我,没别人知道。”   
  “那个人呢?”   
  “谁?”他问。   
  “就是你抓到的。”   
  他掸了掸袖子道:“哦,料理了。”   
  不想知道的,也知道了。我闭了闭眼,叹了口气道:“我有个让我们都轻松的办法。”   
  他挑眉道:“说来听听。”   
  “你把他们的行止踪迹透给步军统领衙门。自然都解决了。”我用茶水漱了漱口道。   
  看他半是犹疑,半是不屑,我又加了两句:“既然都不是朋友,让他们一方帮你铲除另一方,你不觉得方便多了吗?要是依了我的法子,就算把搞姓杨的事欠我的两清了。你想想吧。”   
  两方面的事情都算顺了我的心,龚额那方,果然托了海都奉上两千两银票,只说给杨季绍压惊。我给了文五爷三百两,再加上活动经费用去的六七百两,净赚了一千有余。我让文五传话,不过是误场会,表叔既然只是受了牢狱之苦,龚爷担着些旅途劳累也就算结了。   
  文五走之前,我又对他说:“诬告人死罪未决,按律须连坐,也不用太难为他,打发去黑龙江蹲个两三年就算了。”多好,支援边疆建设。   
  而聂靖那儿,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我的建议。但闻步军营、巡捕营最近破获了不少‘三合会党徒’强盗案,也就放心了。   
  喝完了腊八粥,过年的气氛便更浓了。家家户户都买年画、春联、挂钱、金银箔,请门神。穷人家只备些铜板当压岁,有钱人家则到钱店银号换金银小梅花海棠元宝。   
  老爹来信说,挑了几门合适人家让我先看看。我对那些家世描述只匆匆扫了两眼,便扔在一边,准备回盛京再细细选。反正老爹都让我慢慢来,不用急了。我本来就不急。   
  这天,我正想午歇的时候,红月儿捧了茶盘进来。她放下之后却还直直杵在那里,我便问:“有事?”   
  她回道:“舅太太叫巧燕姐姐过来传话,让小姐去舅太太那里挑料子,裁新年衣裳。”   
  “哦,知道了。待会儿过去。”我应了一声,看她还没有移动的意思,就问,“还有什么事?”   
  她咬了咬下唇抬起头,道:“小姐,求你依了十四爷吧!”   
  我愣住了,好一会才眨了眨眼,问:“我依他什么?”   
  “这些年,十四爷对您的心思,难道您不知道!既然您跟四、四爷都……为什么不跟了十四爷呢?”她莹莹的眼含着水气,对着我大声问。   
  我真是不明白,只能柔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一下跪在我面前,‘咚’地一声,震痛我的鼓膜。她紧抓着我的手,泣道:“小姐,小姐,求你了!”   
  我捧着她的脸,问道:“红月,你……你是不是喜欢十四?”   
  泪水从她眼眶里溢出,一滴一滴滑下脸颊,落到衣襟上。这样的脸,我似乎很熟悉,却又觉得如此陌生。喉咙发出的声音,也不像是我自己的:“我不能答应你。你也不该奢望跟他的,你明白吗?”   
  她摇着头,珍珠的耳坠和滴落的泪水一样,在空中颤成闪亮的弧线。她泣不成声道:“小姐,我这种卑贱的身份……从没……从没有想过得到十四爷的垂青!但是,您不一样!十四爷心里只有你啊!”   
  我深吸一口气,肯定地对她道:“红月,我不会适合他们任何一个,你也一样。知道吗?”我不理她哭泣求饶,掰开她的手,也不顾她扑倒在凳子上,颤抖着抽泣着,就这样木然地出了屋子。十二月的寒风,也没让我清醒。   
  恍惚地沿着回廊往前走,直到一条斗篷兜头砸过来,才感到刺骨的冷。赶紧抓过披上,打了个冷颤后,对站在廊下斜睨着我的聂靖道:“出去透透气,要不要跟着来?”   
  鞭策着暴雪冲上山坡,刺骨的风钻进衣领里,脸跟手都冻得发僵,却奇怪地有种畅快的感觉。快到坡顶时,缓缓地勒住缰绳减慢速度,北京城雍容繁华的远景就这样毫无障蔽地展现在眼前。巍峨的城墙,层叠的屋宇、盘旋在城市上空的鸽群……构成了一幅和谐优雅的画卷。   
  聂靖驭马与我并列,举着马鞭遥指隐约可见的宫城道:“你看,景山之南便是神武门。我真是很好奇,十五丈宽的护城河环绕、三丈高的青砖城墙包围的紫禁城之内,是怎样的花团锦簇、富丽堂皇!”   
  我看了看他,笑道:“你要真想知道,只有净了身去里面当公公。”   
  他这次却没多大反应,无谓地笑了笑:“你就不好奇吗?只要你愿意,要见识什么是天家富贵真是一点不难。”   
  我往冻僵的双手上呵着白汽,对他道:“我去过里面的。不过是湖广、山西的木料,房山的汉白玉石,盘山的虎皮石,曲阳县的花岗石,苏州的墁地砖,山东临清的砌墙砖,山东鲁山和宣化烟筒山的颜料。”参观故宫博物院的时候,足够看个尽兴了。而且也不觉得住在这样的房子里面会舒服。   
  聂靖狐疑地看着我道:“你真进去过?”   
  “我做梦呢!”对他笑道,“就是做梦的时候,也没什么兴趣。”   
  聂靖似乎了然地瞟了我一眼,喃喃自语道:“也就想看看罢了。真要把我圈在里面,换个皇帝给我当也不干……”   
  “你放心,没人会换给你的!”大笑着对他甩下一句,我便勒转马头,沿来时的路奔下坡去。这回映入眼里的全都是起伏的山峦,总觉得这样的线条比刚才所见要娇媚得多。   
  回去的时候,在大街上被一个长随模样人的拦住了。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路边马车里英苏稍稍露脸,对我笑着招手。我叹了口气,下了马,硬着头皮走到车前。英苏催促道:“姑娘快上来。”没办法,只得跳上车,掀了帘子钻进里面。   
  八福晋笑盈盈地指着英苏对我道:“还好她眼尖,要不还截不着你!”   
  我笑道:“福晋也出来逛,好兴致。”   
  “哪里,从庙里酬神回来。”她拉着我的手道,“见着你正好。我还想差人跟你说,十九封印之后,跟我们去庄子里玩两天。”   
  我婉拒道:“谢福晋盛情,只是……”   
  她打断我道:“别跟我说你要回盛京!我都听说你阿玛过了年便要到京里述职,这节骨眼上怎么会叫你回去?”   
  我顿时语塞,拿捏着想找别的借口。八福晋不等我说话,便道:“就这么定了。这会儿我看你也没事,到我那儿去坐坐去。”   
  于是,又被押到老八家里陪玩陪吃饭。后来倒是还见到了老八,刚说了两句闲话,他便问道:“你跟四哥怎么了?”   
  我张了嘴又合上,只瞪大了眼看他,半晌才道:“你怎么知道?”   
  他笑道:“四哥面上看来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你喜欢什么却瞒不了人。”   
  我垂下眼道:“我们完了。”   
  他也不多问,只说了句:“怪不得四哥最近有些心气不顺。”   
  从老八那里出来,我琢磨着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便对聂靖道:“封印之后,京里的官可都不办事了。”   
  聂靖沉吟道:“嗯,城里也松懈了。这京郊庄园的守卫,恐怕还不如……”   
  我皱眉道:“那你就先别回去,等跟我这趟之后再说。”   
  谁知他笑着说:“呵呵,事做完了还不回去?我又不是当奴才上瘾了!”   
  我瞪他:“就说你要多少钱得了。”   
  他竖起一根手指头,道:“一千两。你别骂人,这回不比上次,可能还有……”他右手做刀,比了个切脖子的动作,接着道,“……这样的差事。我的价码不贵。”   
  我只能笑道:“你打听得倒清楚。就这样吧。”   
  傍晚回到舅舅家,被唤到舅妈屋里选衣料。我便对舅妈道:“舅母,您房里的茜云能不能借给我十天半个月?”   
  舅妈笑道:“你要喜欢她,只管领她过去,还说什么借不借的!只怕你嫌她不如你那红月贴心。”   
  我笑着挨到她身边坐:“爹爹一个人在盛京,我倒是怕旁人服侍不尽心。先送了红月回去,也好代我好好伺候爹。”   
  舅妈拍了拍我的手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   
  我只是沉沉地笑着。   
  脚下“叮铃”一阵脆响,敏敏抬起一只前爪搭在我鞋上,仰着脑袋看我。是饿了吧?以前都有红月儿按时给它准备食物,脖子上的铃铛,也是她给它戴上的。我蹲下身,抱起它,手指搓弄着它脖子上的软毛,轻轻对它道:“就剩我们两个了。”它不耐地睨了我一眼,从我手里跳下去,团在圆凳边上清理自己的毛。我叹了一声,让茜云进来,吩咐她给它准备吃的。   
  聂靖在门外大声道:“回姑娘,车备好了,可以启程了。”   
  马车有规律地震动着,八福晋闭目养神,容惠枕着我的膝盖睡着了。这次连十福晋也没来,怪不得她一定要拉上我,否则就只有跟一堆男人和一个小鬼待上两三天了。   
  “老十四,你的马无精打采,昨晚没喂饱吧!”老十的声音传来。   
  十四哼了一声,道:“不知道怎么当的差?回去赏他们几鞭子才知道厉害!”   
  就听老八笑道:“跟底下人较什么真。”十四没作声。   
  我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去。他们只带了不多的侍卫家仆,也许庄子上还有些人……就算这样,也不够啊!没见着聂靖,大概是跟在最后面,这家伙办事还是有一套的,不用担心他。   
  收回看向队伍末尾的目光,却和十四碰个正着,他脖子卡住了似的看着我,眼睛越瞪越大。我对他点了点头,扯动嘴角,给了个不知道算不算是笑的表情。刚放下帘子,便听老十吼道:“老十四,你那马眼睛也瞎了吗?怎么尽往坑里踩!”然后是十四控马的呼喝声。   
  “我说老十四,你家里那群奴才是该好好整治整治了!”老十大笑道,“主子爷的坐骑也敢怠慢!哈哈哈!”十四答道:“那些个猴崽子,打了骂了也是没用,一样偷闲躲懒。我也不来费这个心……”   
  “我没先告诉他。”八福晋不知什么时候靠过来,凑在我耳边说。我转头,正好对上她促狭地笑眼。她继续说道:“就怕你临了不来,这小子又该不安生了。”   
  “福晋……”我都没力气分辨了。八福晋低声笑道:“我说你啊,也别老让他这么吊着了,倒是给人家一个准信。这都拖好几年了,要是别人,孩子都抱上了!”   
  我深深呼气,道:“是,我会再跟他说。”没想到两年之后,同样的话还得说第二遍。   
  车里车外都吵闹,容惠也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和容惠说笑了一会儿,不知怎的,她缠上我要我给她讲故事,我扭不过她,只好答应了。快十岁的小女孩,正是看格林童话的年纪。我于是说:“春秋时候,有一个叫随的诸侯国,故事的主角是一位隧正的嫡长女。”   
  “李姐姐,隧正是什么?”容惠打断问道。   
  “哦,那时候的地方官名。”我接着道,“这个叫姒雪的女孩子很可怜,一生下来娘就死了,爹不久就娶了个继室,接连生了两个妹妹,姒花和姒玉。后妈蔡夫人对姒雪很坏,经常命令她做这做那,后来根本把她当下人使唤。”   
  容惠又打断我,急问着:“那姒雪的爹怎么不管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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