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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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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要逃?”

    颜肃卿微笑着看着少年说道:“既然我是醒着的,你又怎么可能杀死我?”

    说完这句话,他轻轻一拂衣袖,石桌茶案上便多了一把没有柄的微暗小剑。

    宁缺的眉头蹙了起来,身。体变得僵硬,知道自己遇到了那种最不可能的可能:这个瘦弱无力的茶艺师……居然是一位修行者!

    在这一刻,他不禁想到旅途中和吕清臣老人曾静进行过的一番对话,那番关于长安城剑师多入狗,念师满地走的对话。

    卓尔的情报里没有,桑桑也没有察觉,谁也想不到,前军部的文书鉴定师,如今被茶商供养着的茶艺师,居然是个jing通剑术的修行者!

    宁缺紧蹙着的眉máo缓缓舒展,他看着椅中的颜肃卿,看着瘦弱的中年人身前的那把无柄小剑,温和一笑说道:“既然你不逃,那我逃好了。”

    说逃就逃,话音刚落,他毫不犹豫转身,像匹狂奔的骏马般向临湖小筑外冲去。

    ……

    ……

    颜肃卿极有兴趣看着少年将要消失在竹墙畔的背影,轻笑摇头感慨道:“既然来杀一个修行者,来了难道还能退吗?”

    温和却蕴着强烈自信与杀意的字眼从瘦弱中年男子唇。间缓缓而出,同时他放下了左手握着的粗陋大茶杯,右手卷着左臂上的袖口,左手中食二指并做了一个剑诀斜斜向着临湖小筑外隔空点去,动作极为潇洒随意。

    随着并指斜斜一指,石桌茶案上那把微暗无光的无柄小剑骤然低沉嗡鸣,仿佛被灌入某种神奇的能量,猛地自桌面弹起,然后化为一道乌暗的光迹,撕。开临湖小筑黎明前最黑。暗的夜sè,直刺院前。

    宁缺后背一片针。刺似的痛楚,露在口罩外的眉眼却看不到任何惊慌,只有沉着和冷静,眼看着便要冲出那片竹海,却出乎意料地左足重重一踩地面,整个人的身。体便翻了起来,然后右足紧接着闪电般踩到粗。大的楠竹之上。

    噔!噔!噔!噔!

    坚。实的鞋底快速jiāo错踩在竹上,噔的竹树一阵摇晃,无数片竹叶就像断裂的羽箭般簌簌落下。他踩着竹树瞬间攀至院墙之上,险之又险地避过院内袭来的那道剑光,然后膝盖微微一震,借着竹树振dàng疾速向院中掠去。

    铛的一声,像利剑般的身。体刚刚掠过城墙,锋利的朴刀已然出鞘裂布在手,宁缺闷。哼一声,腰。腹发力手腕翻转,朴刀有若风雪劈头盖脸地向颜肃卿劈了过去!

    从知道这位茶艺师是名修行者之后,他就知道今夜必然将要再次面。临生死间的大恐怖考验,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实力并不足以对抗一名修行世界的强者,但他依然没有想过要退,因为他知道面对着修行者,退避意味着死亡。

    在北山道口,他看过捧御韬那些大唐最jing锐的侍卫,是怎样凭着铁血的意志与纪律与一位大剑师战斗,在chun风亭外,他看过赵小树是怎样凭着自身的超绝实力和强悍控。制力斩两名来自异国的修行强者,从中他学到一些经验,那就是面对修行者只能进不能退,而这经验或许能够让他逃离死亡。

    所以一开始他的退便不是退。

    而是以退为进。

    进而杀人。

    ……

    ……

    丁的一声清脆响声!

    宁缺凝身挥刀,劈飞自身后遁来的那道灰暗剑光,身。体从半空跌落。

    初一相逢,刀口处出现了一道米粒大小的缺口。他的破旧布袍上方多出了一道极细微的破口,然而他口罩外的眉眼依然没有畏惧,双。腿就像两根钉子般死死扎在地面,双手紧紧。握着朴刀的长柄,微低着头警惕地观察着夜sè里的动静。

    忽然间他手中长刀一翻,用左肩外一道血痕的代价,避开了自右方夜sè里袭来的那道剑光,同时从手中传来的细微振感,确认自己的刀锋至少擦到了飞剑。

    宁缺依旧微低着头,静静盯着不远处椅中的颜肃卿,耳朵细细听着临湖小筑四周夜sè里不时响起的轻微嗡鸣声,想要判断出那柄飞剑的方位。

    他向前踏了一步。

    院外一片飘落的竹叶被无形的力量撕成了两半。

    他如座山般向后倒下,灰暗剑影擦着他的肩头疾掠而空。

    他右手重重一拍地面,腰。腹一紧,那座山便重新站了起来,双脚闪电般连错,灰暗剑影嗤的一声扎进他脚前石板缝中,然后迅速嗡鸣再飞,消失无踪。

    他此时站的位置,比先前退了三步。

    茶桌右侧的小油灯泛着淡淡的光辉,颜肃卿好整以暇坐在石椅中,似笑非笑。

    两人之间相距不过数步,然而就是这数步的夜sè,却是那样难以逾越。

    因为没有人知道灰暗的剑影在夜sè中何处。

    ……

    ……

    双手紧。握着长刀柄,双脚稳定地踩在石板上,没有踩着缝隙,没有踩着突起,保证随时能够借到大地全部的力量,宁缺像座雕像般一动不动盯着椅中的茶艺师,眼眸里没有畏惧,只有平静和专注。

    这是他生命里第一次单独和一名修行者战斗,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机会,他知道自己今夜极有可能迎来死亡,所以他当然恐惧。

    但被生死折磨了太多次,宁缺非常清楚在这种时候,恐惧是最没有用的情绪,只能把恐惧紧张变成兴。奋,才能够把胜诉二字翻转过来。

    飞剑嗡鸣,闪电刺来,他挥刀而斩,纵使斩空,也会在最后关头凭借战场上打磨出来的战斗本能和极强的身。体控。制能力避开要害部位。

    叮叮叮叮!剑如飞芒如雪,他的身。体上被剑影割出了无数条密密麻麻的口子,鲜血渗透内。衣渗出破旧的外袍,开始在身。体表面淋漓,如同血人一般。

    但宁缺依然双手紧。握着朴刀,双脚像钉子般扎在石板上,严重没有任何表情盯着椅中的强者,没有惊慌失措,没有恐惧,甚至连拼命时应有的狂。热情绪都没有。

    “边塞回来的军人?”

    颜肃卿渐渐收敛了微笑,看着身前不远处的浴血少年平静说道:“连续十四剑都没能直接刺死你,只给你留下一些小伤口,只有边塞军人才有这种身。体本能。但我必须提醒你,就算伤口很小血流的很慢,但流的久了,也是会死的。”

    “我明白,所以我会试着在血流干之前找个机会砍掉你的脑袋。”宁却回答道。

    “你不会有这种机会。”颜肃卿同情看着宁缺摇了摇头

    这时候小炭炉上的水终于开始沸腾,热。热的白雾从壶嘴里喷薄而出。

    茶艺师用左手提起炉上的茶壶,向粗陋茶杯里倾注。他看着被沸水冲的不停浮沉的茶叶,低头说道:“我要开始饮茶了,那便不陪你玩了。”

    ……

    ……

第一百零九章 少年背后生着朵黑色的花

    在边城在旅涂在老笔斋在很多地方,宁缺曾经对桑乡说过很多遍,即便不能修行那又如何,看少爷我练好刀法一样能把他们劈的七零八落,但至少在现在,这种看似铿锵有力的宣言很大程度上只能是精神慰藉或者说是精神自**。

    他知道修行世界里的强者们拥有怎样不可思议的能力,他没有奢望过能在正面战斗中击败一名修行者,更何况是眼前这名明显至少已经踏入不惑境界的剑师。

    这是他与修行者的第一战,他只有一些间接的经验,他并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但他也不会绝望,他向来坚信只有死人才需要绝望。

    炭炉之上开水渐沸,热气蒸腾,沸水冲入茶杯之中,宁缺认真看着这幅画面,盯着颜肃卿的一举一动,盯着他的肩,盯着他的手,没有去听对方任何可能弱化自己战斗意志的话,当他看到此人去倒茶时,眼睛骤然明亮。

    手要握茶杯,自然无法再捏剑诀,宁缺如钉子般坚固扎在地面的双腿一紧,身体猛地向前倾倒,双手拖着长长的朴刀,挟着全身的力量,虎扑而去!

    感受着迎面扑来的劲风,看着拖刀于身后搏命于一击的少年军卒,颜肃卿眼中泛起怜悯与嘲讽混杂的神情,右手探出袖口散开手指在夜风中轻轻一拂。

    临湖小筑里破风之声大作,并不是宁缺虎扑身躯卷起的气流,而是深沉夜色被某种力量撕卷的声音,那抹不知消失于后处的灰暗剑影嗡鸣之声大作,倏乎于前倏乎于后,鬼神莫测其位,瞬间撕裂夜色如闪电般直刺宁缺后背!

    竹墙处被风卷动的竹叶骤然一静,然后惊恐四处散开。炭炉处的灼热水雾骤然一凝,然后极其缓慢地向地面沉降,院间石坪之上的时间仿佛变得慢了很多。

    这就是剑师全力一击时的威势吗?

    感受着后背后传来的绝对冰冷和那抹尚未接触便已经开始令自己心肝欲碎的锋厉意味,宁缺脑海中生起这般感慨,知道死神的手已经快要轻拂上自己的后背。

    但他没有回首,没有闪避,依然如头悍虎般狂暴前纵,依然在奔跑,因为他知道再回首已无退路,如此近的距离闪避也只是徒劳,此时此刻他只能奔跑向着死亡奔跑或者比死亡跑的更快,如此方能存有最后一丝希望。

    冲至颜肃卿身前两步之地,宁缺全然不管不顾身后如此亲近的死亡气息,瞪着眼睛盯着对方的脖颈,双手一错将全身气力凝于朴刀之上狠狠斩了过去!

    看着劈面而来的狠厉刀光,颜肃卿左手端起的茶杯刚刚触及唇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在那片天地之息的海里清楚地看到,自己念力控制下的无柄小剑已经闪电般飞抵宁缺身后,不待刀锋落下,这少年便会死亡。

    宁缺手中的朴刀距离颜肃卿的脖颈还有三尺。

    颜肃卿的飞剑距离宁缺的后背还有一尺。

    修行者控制的飞剑比世间最优秀的刀客挥出的刀都要快。

    无论如何计算,虽然宁缺悍勇搏出了一个拼命的机会很可惜的是,这最后的一搏只能搏掉他自己的性命,却不能伤到颜肃卿丝毫。

    下一刻,宁缺本应该死了,但他没有死。

    锋利无匹的飞剑刺中黑色的伞面,就像是落叶堕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泥沼,又像是一只疲惫的蚊子轻轻降落在老坊乌黑的牌匾上。

    高速振动嗡鸣的飞剑仿佛被粘在了大黑伞面上,骤然归于绝对的安静。

    片刻之后,堕入无边无际黑色泥沼的落叶缓缓沉没无踪,落在老坊乌黑牌匾上的疲惫蚊子颓然无力向空中坠落,向生命的终点坠落。

    先前灵动犀利的无柄小剑,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生命,就这样从大黑伞面上落了下来,缓慢向着地面坠去。

    天地元气的世界里有根线断了。

    颜肃卿表情骤然一变,发现自己居然感应不到自己的本命剑,一声厉啸迸出双唇,左手松开那只粗陋的茶杯,双掌相合,把宁缺单手劈过来的刀锋夹住!

    他的手掌与宁缺的刀锋之间隐隐有一根头发丝的距离,并没有完全触实,但就在那极细微的空间里……似乎有某种力量充斥其间,如绵一般紧实。

    厉啸声回荡在幽静的湖畔小筑间,刚刚坠落到地面的飞剑听到啸声,便是一阵弹动,但却怎样也无法再次飞起,看上去显得极为凄惨徒劳,就如同深秋落在霜冻地面上的老蚊子,薄薄双翼被冻成了玻璃冰,所谓挣扎更像是临死前的抽搐。

    颜肃卿双眸间杀意大作,又是一声厉喝,双掌一错拍开冰冷的刀面,右手穿袖面出,身体斜掠而自椅间弹起,并指为剑直刺宁缺的咽喉。

    此时那只粗陋笨大的茶杯才重重摔落在地摔出满地黑红色的陶砾泥片,热水混着茶叶呈放射状四处抛散,白色的热气惊恐地夺路而逸。

    颜肃卿并指为剑直刺宁缺咽喉,向左右稍偏画了个圆弧,比直正的直刺距离要更远一些,这也给了宁缺生死关头最后的反应对间。

    他不得不如此,因为他想要避开宁缺身后那把大黑伞,下意识里他就不愿意沾惹到那把大黑伞,哪怕是触到一分都不愿意。那把张开的大黑伞油乎乎肮脏的伞面此时看上去,竟比这湖畔小筑黎明前的黑暗还要更黑更暗。

    颜肃卿并不知道这把大黑伞是什么东西,只是做为一个在修行道里侵淫多年,正十年亚出军部隐身千茶香泥陶之间又有进益的剑片,他能隐晦地感觉到这把大黑伞给自己带来的恐惧,那是修行者本能里的恐惧。

    正是因为这种内心最深处的恐惧,颜肃卿的指剑比正常水准慢了少许也正是利用这极短暂的时间……宁缺来得及把黑伞移到自己身体的左方。

    此时已经完全打开的大黑伞面积极大,就是一朵飘浮在湖面上的大黑花般,乖巧随着宁缺的手指从右肩滑至左肩,然后遮盖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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