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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难消瘦美人恩-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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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麾下从戎,但这景楚,国姓虽是芈,大氏却从来都是景。与其说是老师成全了王上,何不说是王上屈尊承了老师的情……”
    “好,好,好哇……”大司马的性子并未随着年纪恬淡下去,闻言大为恼怒,眼睛发红,面颊横肉微抖,连哼了三声好。
    晏隐的眼睛余光隐隐扫见房门外踏月而来的宫灯阴影,他脸上暧昧的笑意更甚,几乎是微不可闻加了一句:“更何况,老师也不是白白帮忙。”
    大司马勃然大怒,黑脸发紫,一掌拍在几案上,凌厉的气势呼之欲出:“放肆!”
    几案的茶杯被震得跳了开去,杯盖颤动,迤逦的水渍在桌上留下蜿蜒的痕迹。门旁的两个內监也不由跟着抖了一抖。
    屋内的两人同时便听见楚王低沉含笑的声音:“老师,何事如此着恼,可是晏隐又不听您的话。”
    大司马又死死瞪了晏隐片刻,这才从鼻孔中哼出两道气:“王上言重,‘老师’二字老臣受之有愧。”
    楚王看了一旁拂袖而坐的晏隐,他笑眯眯的歪了歪头,一副无辜的模样。
    楚王便叹气:“若非当日老师收留,珝如何能得施所长。老师这话,倒是叫学生不安了。晏隐,可是你又做了什么混账事,说了些混账话。”
    大司马表情略略松解了些,声音依旧冰冷:“旧书已归高阁,蛟龙已归深海。现在的楚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老臣本不该多说什么?但是今日收到的线报却让老臣甚为不安。”既已隐退,为何还有线报,这前后两句着实矛盾,晏隐垂首不语。
    楚王阔步走进来,与大司马见礼后平坐一方,大司马接下来的声音便也有了感情:“这两个线报是先王安在齐宫的,先王故去后,便由老臣接管,本已沉寂着许多年,却不想日前竟知道了一个可怕的消息。王上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借着保太后的寿辰,齐人先派人送来了贺礼,以此修好两国关系。朝中莫不感叹王上您的天纵之姿,威慑四方……”
    楚王点头示意他继续,大司马这便咽了口唾沫:“但,据细作所说,此次出兵陈国,不过齐人的一次试探,而且这次战争,更有其他更可怕的目的。”
    “什么目的?”晏隐问道。
    大司马瞪了他一眼,又看向楚王:“送来的密信字迹潦草,寥寥数语,想是没有写完已经来不及,只仓促中送了出来——之后再也无法联系上他。”
    楚王神色严肃起来,大司马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蜡丸,原本透明的蜡丸已经变成诡异的赤红色。
    晏隐的神色也凝重起来,看着那一方蜡丸,那是军中只有特级机密急件才能用的颜色,本身便已是一种威慑。
    大司马见楚王的表情便知道他明白事态的严重性,立刻打铁趁热进言:“王上宅心仁厚,向来重情,但是感情既是最深的羁绊,也可能是迷眼的烟云。亲贤臣,远小人,此楚之所以兴隆,亲小人,远贤臣,此女国所以倾颓也。”说罢,又生怕楚王不知道是谁似的,狠狠看了一眼晏隐。
    晏隐摸了摸鼻子:“老师,女国倾颓,是因为兵力不足以拒敌吧。”
    大司马眉头一皱,便听楚王喝骂道:“混账东西,不成体统,老师说话,你插什么嘴!”
    晏隐放手垂首,静听训责。
    大司马心情愈发畅快,想了一想,终将剩下的话也跟着说了出来:“王上,辛女已为国后,如今陈国穆氏和辛氏不睦,眼下陈王已经动手,辛家长子被调往陈齐边境,听说那里正流行疫病——此事,君夫人早晚将会知晓,只怕王上届时难做。”
    楚王缓缓哦了一声,晏隐嘴角那丝笑意也已消失无痕,插嘴道:“老师大可放心,辛女既是楚后,自然当以楚国利益为重。”
    这回,晏隐的反应,倒是大司马有些看不懂了。
    新茶换了数道,月色浅淡,值班的侍卫也换了几茬,灯火明灭不定的朱子房,大司马终于告退,房中便又只剩下两人。
    晏隐起身前行,手中举烛,将锦屏中那幅诸国山川图轻轻抚动,烛火荡漾在他眼中,波光潋滟:“犹记得当日在军中,你我二人击掌盟誓,踏马过百川,横刀挡千夫。”
    谈了一夜的诡道,楚王神色倦倦,此刻更关心另一件事:“大司马已经知道,辛汇是你妹妹?”
    晏隐点头,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没想到,最先知道这件事的,竟是最不想干的人。不过我倒是奇怪,既然他已经知道,那便也知道我晏家的规矩,向来只以父族论亲疏——怎么会如此蠢,竟会以为我会因为一个女人忘了本份?”
    “不过,既然连他都知道,想是齐太子和那位也早已心知肚明了吧。王上真打算私服出宫么?”
    “先说齐使来访,却没想到来的是这两位。他二人提前来了楚都,却不肯露面。正好寡人无事,便出去亲自会会未尝不可。毕竟,那也是寡人的哥哥……当年母亲强行出宫,齐楚联盟破裂,只听闻我这位哥哥被软禁凌虐而死,却没想到,如今竟成了姜慈身旁的第一谋士。”
    “姜慈?”晏隐咬重了慈字,笑道,“可是,名不副实啊。”
    楚王也笑起来,他伸了个懒腰,黑夜漫漫,空度*啊。
    晏隐站在百川图的最上处,那是郡州所在,离楚国很远,在陈国最北之地,他伸手抚上去,指肚上是温润的触感,却听后面沉默的楚王没头没尾问了一句:“——方才你说‘更何况,老师也不是白白帮忙’,什么意思?”
    晏隐却不知那样低一句话,竟也教他听了去,他目光顿住,声音却懒洋洋回答:“大司马的位置以钭奚惠的粗蠢才干能坐到现在,岂不是王上给予他的额外报酬么?”
    楚王看着晏隐欣长轩昂的背影,俊彦如画,他再想问,却沉默了。只是隐隐觉得,并不是这个答案。
    他一面问话,手一面无意识的翻动齐人新送来的礼单,翻到某一页,便顿了下来。
    “齐人竟然送来了巨虎。”他惊声叹道,声音也生动起来。
    晏隐便听见身后的落兵台上面传来一阵哗啦啦响动。
    他转过头,便看见楚王拎了一柄弯弓预备出门。
    “王上?”
    “寡人想到件事去办。你自个让大季子送你出宫。”大季子便是小季子公公的叔叔。
    说罢,楚王的身影已消失在夜色中了。
    晨曦还未曾露出端倪,宫中除了巡逻的侍卫,静谧如画,然此时,坤和宫中某个眼睛浮肿,长发散乱的人正被人强行从床上拖起来。
    “小姐!”美牙努力将昏昏沉沉的辛汇拖离温暖的被窝,“王上都等你很久了。再不起来……”她压低声音,“王上就要亲自进来请您了。”
    辛汇眼皮跳了跳,身子一僵,静了片刻,几乎咬牙问道:“王上,所为何事……”大爷喂,还不到寅时,鸡都没叫,着火还是休妻啊,片刻都等不得么?
    “王上只说有非常要紧的事情……”美牙作难道,“小姐,您还是亲自出去看看吧。”
    辛汇憋着一肚子的起床气和黑眼圈,破天荒不到寅时便出了寝殿,果真,楚王正负手站在外间偏厅,见她出来,他便不自禁露出一个略得意的表情,复又强作淡然道:“寡人方才无事,想起有样礼物待送与你,便去取了来。”
    说罢,他踢了踢脚下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布包,眼睛里殷勤的写着:快打开看吧,看了不要太惊喜。
    辛汇打起精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地上鼓鼓囊囊一大包。倒是被他搅出一丝好奇心,低头瞅那大大的包裹。
    于是,她在楚王殷勤的目光鼓励下,慢慢打开了那布包,上好的锦缎竟也会落色么,手上也沾了少许,辛汇剥蒜一般,一层,两层,三层,四层……
    最后,她看见一张新鲜的完好无损的虎皮,血淋淋躺在布包最下面,虎皮眼睛处的一支箭横贯而出,分毫不差。
    她僵硬着转过头去,看见楚王似笑非笑,明明臭屁偏偏淡然的脸,上面活生生一个大写的“求夸奖”。
    昨夜的话还历历在目……
    ——“不过是他运气好,箭也稍微准了些许。一箭射穿了一只饿虎的眼睛……”
    ——“才那么小竟能……”她彼时的感慨货真价实,他脸上的“我能我可以”呼之欲出。
    你果真可以。呵呵,夸吗?夸你全家可以吗?

  ☆、第二十七章

早起的结果便是一整天的黑眼圈,辛汇没精打采支颐看窗外渐渐细密起来的雨线,一手拿滚蛋在眼皮上滚了两滚,
    从上午开始落了一天的小雨,细细密密像牛毛一般,沾衣欲湿,挠的人脸上,身上痒痒的。
    坤和宫的偏殿滚了两片瓦,工正带着几个工匠满头大汗的抢修,雨水顺着斗篷缓缓滴下。
    她看了一会,便把那蛋在桌上磕了磕,一手按着蛋脑壳,另一只手开始旋转剥壳,不过片刻,整个蛋便只剩下光滑白胖的净肉,一口下去,便只余了半个蛋身。
    ——果真,还是不能一口全吃下呢。
    她呼了口气,细细碎碎的蛋黄飘出来,好在支棱起的窗户外并不曾能看到,只隐隐听美牙大嗓门,叽叽喳喳指挥几个小丫头接雨线。其实不过就是零丁几滴水落下来罢了,偏偏在她眼里跟天塌了似的。
    说到底,还是做贼心虚,话说,就算她自家在自己宅子里面赏月,不小心踩碎几块瓦,于情于理也在维护许可范围里才是。
    “喏,这缸要满了。”
    “呐呐,还有那个,歪了,往东点,东边,不,再北边一点。”
    “哎呀,谁放的这个瓦罐,下面破的——全湿掉了。”
    她满脸湿漉漉,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又见一个拿抹布的小宫娥不够利索,不由生气嚷起来。
    “真是老牛拉破车——慢慢吞吞,我过去你在拿抹布,回来你还在拿抹布!都你这样,大家伙都要被水冲走了……”
    她歪头看去,一个水灵灵的小丫头都快被美牙骂哭了。
    这时,只见另一个身着浅粉宫装的宫娥伸手递过去一条洗涤好的抹布,是那个新来的苑齐。
    她小心翼翼递上去,生怕被拒绝似的:“我都是用热水洗的。”被热水烫的红彤彤的手讨好的低低奉上。
    那原本还在埋头哭泣的宫娥却像自己被热水烫了一下,厌恶而嫌弃猛然往后一动。
    那伸到半空的手便僵硬的顿住了,禁止的宫廷里,整个雨声都大了起来。
    美牙虽然还是着恼,但此时却皱着眉头,伸手接过了那张抹布:“好了,这里不需要你,先下去吧。”
    苑齐失魂落魄站起来,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美牙,像是被抛弃的小狗,然后埋头缓缓从雨中走向自己蜗居的偏屋。
    雨水打在她伶仃的肩头,让人无端端不忍,美牙看了看身旁的油纸伞,想要说话,到底还是没喊出口,只是将拿抹布扔到小宫娥身上,骂道:“平日里待你们稍微和气些,便一个个蹬鼻子上脸,做事只知道偷奸耍滑,欺负人倒是一等一的厉害。”
    那小宫娥委屈嘀咕两声,美牙冷哼:“事无不可对人言!说什么耳朵话呢!”
    小宫娥这可怜巴巴抬头:“好姐姐,我们如何敢欺负她——姐姐可不知,寿宁宫那位小姐病了,这几日竟连床都下不得了,原先伺候她的两个宫娥也病了。那位,可不就是从那边过来的吗……”
    她说得悄声窃语,煞有介事一般,美牙抬头看去,便看见细雨之中那个衣衫已经半湿的女子僵硬的站在那里,然后缓缓继续踟躇向前。
    她没来由,便打了个哆嗦。
    紧接着,便听见庭中一个轻灵的声音:“见过王上。”却是楚王来了。
    苑齐行了礼,站在那里没有动,两鬓的耳发服帖着尖尖的脸庞,眼脸细密的雾气,一看便是刚刚哭过,而此刻雨水打湿了衣衫,服帖在身上,倒也是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恰好便不瘦。
    她见了礼,并没有马上离开,楚王头上的华盖迤逦出曼妙的水线,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然后缓缓低下了头,看向楚王衣襟下摆处。
    这模样,倒是像楚王恋恋不舍一般。
    “怎么不打伞?”他蹙眉。
    苑齐娇娇怯怯不胜关怀一般:“细雨绵绵,只是数步,奴婢无事。”
    “万一得了风寒怎么办?”
    苑齐一愣,复而脸颊微红,和湿润微红的鼻尖相映成趣:“奴婢自小身体尚好,这些许小雨……”
    楚王不耐烦打断她:“蠢货,前两日君夫人刚刚病愈,万一要是传染夫人——”说罢,又嫌弃看她一眼,“身子好,脑子不好有屁用,苏大发是怎么选人过来的!”
    刚说这两句,便听见远远偏殿的窗户砰的一声阖上,他转头看脸色苍白一脸懵然的苑齐:“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下去。”
    苑齐走了两步,听见他吩咐身旁的大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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