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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2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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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时日尚短,但掌握了段宏时以真剖史的方法,学通了被段宏时丰满过的《天演资本论》,薛雪的政论之学已经小成,可说是小得段宏时李肆的衣钵。他的专长领域接近于李肆前世之“政治经济学”,在白城书院任这太平楼的楼主,以解决实际问题的眼光来剖析历史,所讲内容被学生们视为“帝王之术”,每次开课,整个书院大半学生都会跑来听。
    “秦何以一统六国”、“华夏从封建到郡县的转变”、“西域于华夏之要义”、“前明帝王成败”、“钱法三千年”、“丞相内阁之衍”、“州县兵政变迁”,一听这些题目,那都是以前帝王才可听到的治政密学,再隐秘不过的帝王之术,薛雪却是堂而皇之地在白城书院开讲。虽然内容还不怎么深入,观点也不成体系,但以实为基,以明得失为目的,听得学生们大呼过瘾,一个劲地庆幸自己没有学其他人跑掉。这般内容,换在北面的朝廷,甚至之前历代朝廷,都不会明以示人。
    似乎是受了段宏时的提点,或者是感受到了新立英朝也正处于抉择路口,年前薛雪就将研究重点转到了更为实际的赋税制度上,他今日所论,也有不少是从段宏时那搬运过来的,而段宏时的东西,自然也有不少是李肆的贡献。
    今日借黄宗羲之论说到赋税,学生们早有心理准备,却不想等来的是薛雪竟说黄宗羲对这积累难返之症开出的药方肤浅?
    “狂妄!”
    史贻直恼怒不已,下意识地就想起身驳斥,却被汤右曾拉住了。
    “听他说下去嘛……”
    汤右曾话里也压着火气,黄宗羲是谁?承明续清的文山泰斗!虽然不仕本朝,以前明遗民自居,但“黄门弟子多时贵”,更是满清汉臣所敬仰的学问大家。明亡之后,黄宗羲对清廷还算恭顺,甚至还在修《明史》等事上诸多配合,清廷也未刻意贬损他。听到薛雪如此不恭,两人都很是着恼。
    “梨州先生认为此积累难返之症的根结在二,一是君王朝廷无怜恤之心,欲壑难填,二是以钱以银为税,所税非所出。梨州先生认为,解此症结,一是以所产为所税,二是重行方田之法,此二论皆书生之言,非治政之言。”
    薛雪一点也没在意学生们的惊诧,继续侃侃而谈。
    “钱银于天下之利弊,早前我们已经谈过,钱银兴,人世旺,此乃天道显于人世之理,若是要逆它,国将不国,民将不民。前明太祖和梨州先生的想法一般无二,虽然难做到田税尽依本色,可在徭役力差一事,绝不愿银钱沾染,结果怎样呢?结果是嘉靖朝不得不行一条鞭法,否则再难维持政治。”
    “至于方田之法,更是书生怀古,老调重弹。早前我们也讲过了,三代行封建,秦后行郡县。根底已不一样。而赋税一事,更非单只朝廷与百姓之事,之间还隔着州县官府乃至田地属权两层。方田之法只论施政对象,不论施政者和经手者为何人,那就如书生一般,将自己代作朝廷和州县官府,只当是浑然一体,将天下与百姓比作白纸,肆意勾画,这不就是那般只知读圣贤书的迂腐之见么?”
    薛雪显然是对这问题研究得很深,喷起来心气十足,不仅学生们都愣愣地听着,汤右曾和史贻直也按下了火气,要听他到底能丢出什么干货。
    “梨州先生对这积重难返之策,并没有完全看透!”
    薛雪继续发着惊人之语。
    “此症不止是在田税和力役上来回周旋,更是在朝廷与地方的正税和杂派之间来回周旋。”
    “国要君王彰贵,养官备兵,要修城治河,地方州县也要兴教化,断是非,治安缉盗,修渠筑堤。但历来朝廷都不会任由地方在财事上坐大,但凡朝廷得力,留于地方州县的正税,只够供养官吏、学官生员等等。其他诸事,非得特例,都得靠地方民人自理。所以历代州县官府,在正税之外都有杂派,这无关贪腐,而是迫不得已的治政之策。”【3】
    薛雪接着说到,自秦汉始,徭役就是朝廷向地方“侵税”的战场。汉时成丁要服正卒、戍边和更卒三类。正卒和戍边都是当兵,期限不过两年,而更卒则是每年要在本地服一个月徭役,负责土木工程、驿传、漕运等等体力活,之后这更卒变为出钱代更的“更赋”,这钱自然就收到朝廷去了,其他书友正常看:。
    朝廷做的是大工程,办的是大事,可地方州县要修城廓,要造桥,要修水渠河堤,要组织民壮防火防盗,这些小事朝廷管不到也管不了,只好地方自己解决。一些临时工程可以由地方官出面筹措,一些长期工程,比如养更夫民壮等事情,那就得靠地方搭着正税来收杂派解决,杂派的根底就在这里。地方官贪腐,只是将自己的私欲又搭在了杂派上,而非是贪腐造就了杂派。
    历代赋税改革的背景,都是朝廷原本的赋税体系难以维持,核心原因是,历代开国,规划财税制度均以僵化而理想的状态为基础,毕竟朝廷以外儒内法为治政思想,目标就是追求一个僵化而静态的天下。
    但历史从不是静止的,天下也一直在变化,僵化的财税体系跟不上发展的形势。历代赋税改革的思路都很简单,将计税基础重新退回到相对还算僵化不变的田地上面。把田税丁税乃至地方杂派摊入田税后,地方靠着杂派组织起来,用于解决地方本地公共事务的税费也被刮到了朝廷腰包里。【4】
    “外儒内法之下,朝廷和地方在这财税上的争夺,绝难停止,这才有积重难返之症。梨州先生未述及此症背后的治政根底,但在谈如何解症时,却还是述及三代之治,这说明梨州先生多少也有此感悟,意识到这不止是君王和官员欲壑难填的问题。”
    薛雪的总结很清晰,华夏财税难题,根本症结就在外儒内法上,而具体的缘由,则是朝廷在感觉财政艰难之后,总是找地方下手,将地方以银钱组织起来的力役资源归并到正税里,所谓正税,自然就是朝廷的钱。地方被进一步削弱后,不是州县治理凋乏,就是为维持地方政务能正常运转,继续向底层民众施压。感性主宰理智的文人自然更喜欢强调后者,很少注意到前者。
    “修路造桥,治安捕盗,这不过是细枝末节,只要尽心教化,人心安稳,就是挈住太平盛世之纲,这薛雪,果然只从段老头那学来吏员之术,舍本逐末!”
    听到这里,史贻直嗤笑不已,治世不问人心,就在这些事情上计较,果然是被银钱熏坏了脑袋,这英朝之官,若都是这般见识,他觉得自己脱困之日已经不远。
    “且听听他有何高论……”
    汤右曾虽然也没多少治理地方的经验,但身处朝堂,这“末”反而是他更关心的问题,跟读什么圣贤书比起来,这才是治国需要真正考虑的问题,他可不像史贻直这种还没脱掉翰林气的年轻人那般,觉得“教化”才是治国之本。
    正好有学生问了,这积重难返之症,到底该如何破解?
    还有学生问得直接,眼下这英华新朝,是不是在此事上有异于前朝之举?
    薛雪呵呵一笑,转身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大圈。
    “历代朝廷和地方,都是在争一块饼,而且是亲手来分,因为历代都是以一为根立国……”
    接着他又画了两个圈,跟之前那个圈套在一起,形成了上面一个,左右两个,相互套起来的三个圈。
    “我英朝新国,要引入地方,引入工商、引入农人,大家一起来分。有人做评断,来定这饼多大多小,有人来商量该哪些人分受,各自分受多少,有人来监督分的过程,总之要让民不觉苦,州县不穷,工商得利,朝廷有力。”
    薛雪只扯了一个开头,后面就说得含糊,吊足了学生们的胃口,汤史二人也很不满意,史贻直觉得这家伙是根本不知道,就随口忽悠,又准备出声嘲讽,却听薛雪再道:“具体要如何行事,或许不久后,诸位就会从天王令上看到。”
    “这是李天王要伤脑筋的事,如果我能有那本事想得通透,恐怕李天王早就把我抓进天王府拜为中书令了。”
    薛雪一脸笃定地微笑,肚子里却如此念叨着。

第二百九十七章 鼓风熔铸钢之国
    第二百九十七章鼓风熔铸钢之国
    “千载而上,先贤把矿石冶炼为铜,透过铜铸而成的钱币,天道一线即在人世生威,书迷们还喜欢看:。由它互通有无,人力货物聚沙成塔,万民得享其利,也由它压榨人心,万民坐受其害。三代而下,国税由布帛粮米,渐渐转为银钱,此乃天势,不可逆转,而我等掌国宰民,应究这银钱之上的天道,扬其利,绝其害。今日会议,不容虚言,我等当尽心于实事,朝廷与地方之税制如何调理,摊丁入亩如何着落于实处,这两事,乃砥定我英华新朝治政根本之策!”
    广州天王府正堂原本很宽敞,可两百多官员分坐左右,不仅有椅,还有桌子,顿时让空间显得狭小起来。李朱绶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正堂里回荡着,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是英华第一次县事会议,如今广东全省,除了廉州几县外,其他九十来县尽入英华版图。仍在大年,所有署理知县,连同政务三厅的官员都群集一堂,要解决这桩根本国策。
    李朱绶闲居白城几个月,就想明白了一件事,从英德知县开始,他就跟李肆“蛇鼠一窝”,在清廷那边的前途早已断绝,而他才三十多岁,功业之心怎么也难熄灭,不管是为求富贵,还是为展抱负,他都只能把李肆这新立之国当作舞台。
    族人家眷早已被李肆安顿好,在白城闲得也实在无聊,眼见李肆之军拳脚相加,东打西摧,势头蒸蒸日上,李朱绶再难闲得住,挺身而出,领受了天王府参议之职,执掌尚书厅,也让刘兴纯和苏文采终于腾出手来,可以专心扑在中书厅那一堆杂事上,书迷们还喜欢看:。
    这个县事会议,是以尚书厅六科所管事务,以及地方州县所涉职责为核心展开的,李朱绶自然就成为会议的主持。
    与会诸人构成复杂,尚书厅六科多是以前青田公司公关部和商关部的人,地方州县主官多是吏员出身,还有十来人很惹眼,他们是原本清廷的州县官员,主要是县丞、主薄一类,基本没有正印官。
    这些“清官”对眼下这“开会”的作派很不习惯,首先是不必伺立,而是稳稳坐着,第二还有笔墨纸砚伺候,要记笔记,第三是除了李肆最初简单几句问候和鼓励,接着李朱绶就话入正题,没有一丝繁文缛节。
    “这是坐而论道啊……”
    程桂珏是原本的电白县丞,受族兄程映德的劝说,降了龙骧军,得了署县事的职务。原本以为这一场大会是给大家封官许愿,授品定阶,顺带走走过场,定下正朔,大提众人心气,没想到却是把大家抓来讨论具体问题。
    “是坐而论事,青田公司就是这般议事,注意着点。”
    族兄程映德原本就是电白县的工商师爷,现任户科主事,就坐在他旁边,轻声提醒着他。
    “哎呀,青田公司规矩大,万一我要打瞌睡,是要抽鞭子?还是要罚钱?”
    程桂珏有些紧张,之前就听程映德说青田公司律法森严,当初青田公司的李总司,摇身变为如今的李天王,做事是不是更加铁腕?
    “打瞌睡?等会你有本事打瞌睡,我叫你大哥!”
    程映德两眼圆瞪,似乎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
    这时候端坐正堂主位的李肆开口了:“之前曾行文诸县,来时要抄录县内户籍田亩相关数字,不是黄册,而是诸位实征钱粮之册,现在给诸县发下表文,按表文各项缮写妥当。”
    话音落下,文书就挨个传下表格,程桂珏心说,好嘛,现场办公,想打瞌睡都没法子。
    在场所有官员都聚精会神忙碌起来,这可是入新朝的第一桩作业,怎么也得交上漂亮答卷,可主座上的李肆却侧脸掩嘴,打了个哈欠。
    对他来说,这一场大会就是走过场,该怎么分割地方和中央的财税制度,该怎么把摊丁入亩落到实处,他早跟天王府的参议们商量妥当。这是新朝,他要推行的是全新的治政理念,当然不可能靠刚从青田公司和满清旧朝里拔出来的官员来定策。但让这些地方官汇总他们所掌握的具体情况,也是完善所定政策的依据。同时让地方官员参与到定策的过程中来,也能让他们早日接受这一套新东西,毕竟新的治政体系里,地方官员依旧占着很重要的位置。
    天王府的参议和尚书厅六科官员大多实际经手过地方政务,由摊丁入亩想到中央和地方的财税关系,这个弯转起来不怎么费劲,但他们提出的问题,也正如薛雪在白城书院面对的问题一样,如何让新朝避免陷入这个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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