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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雷尼丝-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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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雷尼丝

 〔美〕埃德加·爱伦·坡

  不幸的事情有多种形态,犹如绵延万里的大地有高山和沟壑,又如那地平线上的彩虹,有七彩颜色,每一种颜色都是那么清晰,但所有的颜色却又紧密地交织在一起,难分难离。我怎么竟然从美中得到了丑,从平静中引出了痛苦?然而在伦理学中,恶是善的结果,所以嘛,痛苦也从快乐中诞生。
  回忆以往的极乐会给今天带来巨大的痛苦,而这巨大的痛苦又源于过去的极乐之中。
  我的洗礼名叫作埃格斯,我不想在此提起我的家庭。但是在那一带,我们家那阴沉的灰色大厦是最为古老的。我们家的人多少代以来都被称作幻想家。这种称呼看来很有道理。从许多明显的细节来看,无论是我们家大厦的样子,还是大厅里的壁画,还是屋里的挂毯,还是族徽中的图案,或是古老的藏画,或是那风格独特的图书室,以及图书室中的藏书,都明确地显示出我们家的人善于幻想。
  我童年时的早期回忆就是与那个图书室联系在一起的,是与图书室中的藏书联系在一起的——它的藏书,我下面就不再多说了。我母亲就是死在了这个图书室里。我也是降生在这个图书室里。但是如果说我不曾有过前生,如果我的灵魂以前没存在过,那么我认为这一定是在瞎说。你不相信这点?
  好了,咱们不要争。我自己相信就得了,我不要求别人同我观点一致。然而,我却有一种状似气体的回忆,我记得那神圣而意味深长的眼睛,我记得那哀伤的音乐般的声音——这些记忆永远不会磨灭,它们像影子一样,模糊,变幻,摇曳不定。它们的另一点也像影子:当我理智的阳光存在的时候,我就不可能驱赶掉它们。
  我出生在那个图书室里。我从那似乎并非实在的长夜中醒来,但并没有就立刻进入一个仙境般的地方——并没有立刻进入想象之宫——并没有立刻进行宗教的冥想。我瞪着大眼惊异地观看周围的东西,我的少年时代是在读书中度过的,而我的青年时代则是在冥想中打发过去的。但是不同寻常的是,随着时间一年年过去,我到了年近中年时,仍待在祖辈的大厦里。我的生命之泉枯竭了,我最平常的思想也发生了逆转。我觉得现实世界就像是幻想,只是幻想,而梦幻之国的疯狂却反而一下子成了真的,变得那么实在。
  我和贝雷尼丝是表兄妹,我俩一起在我们家的大厦中长大。然而我俩却相差很大:我体弱多病,心情忧郁;她健康美丽,充满活力。她喜爱在山坡上漫步,我喜欢作修士式的研究。我性格内向,内心丰富,总是全身心地做着沉思冥想。她无拘无束地生活,从不为人生道路上的不开心事而费神。贝雷尼丝——我呼唤着她的名字——贝雷尼丝!——一这样呼唤,那阴暗记忆中的无数个快乐片段就会一下子全都涌上心头!啊,现在她的倩影生动地出现在我的眼前,那么快乐!那么苗条!那么美丽!真是倾城倾国,胜似天仙!
  ——后来,后来的事情则充满了恐惧和神秘,成了一个惨不忍讲的故事。疾病——一场致命的疾病,如同沙暴般降临在她身上。我眼见着她,无论是在心理和习惯上,还是在性格上,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啊,原来的贝雷尼丝哪儿去了?就连我都认不出她了。
  这场大病在身心上给我的表妹留下了许许多多的后遗症,其中一个痼疾就是癫痫,这种癫痫时发时止,不发作的时候她同好人一样。就在这一时期,我也忽然患了病,这个病最终发展成了偏执狂,它越来越严重,后来我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我的这种偏执狂的主要症状是极易激动,考虑起问题来总钻牛角尖。也许读者一时弄不明白这种病究竟是怎么回事,用普通点的话来说,我这病就是心里搁不住事,再小的问题我也穷琢磨个没完。
  我会对一本书的印刷格式和纸边形式不知疲倦地一连研究上好几个钟头。我也会对挂毯或门上的一个有趣的阴影琢磨上大半天。或者关起门来,整整一宿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蜡烛那一动不动的火苗,或炉火的余烬。我也常一整天都闻着、嗅着芬芳的鲜花,或者不断地重复一个普通的单词,直到这个词重复得太多了,在我心中已失去了任何意义,才作罢。我的这种精神疾病导致的最常见、但却不是最严重的特点之一,就是长时间地一动不动。
  不过请读者们不要误解我的话。我的这种对鸡毛蒜皮之类小东西的病态的关注,与正常人的沉思冥想或运用想象力的创造性思考,完全是两回事。
  正常人沉思时,没有我这种极端的性质。幻想者或热情者所感兴趣的一般不是那种琐碎的小东西,吸引他们的东西会使他们产生出一连串丰富的联想和推论,他们会在不知不觉中对吸引他们的东西反而视而不见了,白日梦结束时他们的内心世界往往非常充实,他们会把最初引起自己兴趣的那件东西完全忘掉。而我呢,引起我注意的东西一律是鸡毛蒜皮之类的小东西,尽管在我失常的目光里,这些小东西似乎也具有一种变了形的不真实的重要性。在沉思冥想中,我有时也会产生一些联想,可是联想来联想去,思想总还是回到最初的东西上,仿佛它就是思考的中心。我的沉思冥想绝无愉快的成分,思考结束时,我所注意的东西不仅仍然存在,而且还显得愈发重要了,就像是放在一面放大镜下,呈现出一种不真实的夸大了的形象。简言之,我的心理特征属于病态的关注型,而幻想家的心理特征是观察思考型。
  我这一时期读的书也都是一些内容混乱、富于想象力的书籍,如果说这些书不是我的精神疾病的直接起因,那么至少也对我的病负有一定的责任。
  我清楚地记得,它们当中包括对奥斯汀的名篇《上帝之城》和德尔图良的《论基督的肉体复活》。尤其是后面这本书,书中一些似是而非的句子引得我一连琢磨上好几个星期,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的这种只对小东西感兴趣的心理,很有些像托勒密·赫费斯提翁所说的那块海边的岩石,它不断地受到人类的破坏,受到海浪的冲击,受到狂风的吹袭,始终岿然不动,可它一沾到一种叫作阿福花的鲜花,就颤抖起来。
  也许有人以为,贝雷尼丝得了病,她精神上时好时坏的状况可能成为我观察和思考的目标。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我不犯病的时候,神智比较清醒,这时候我确实对她的不幸感到痛苦。她的美好的生活全毁了,我也确实为此感到惋惜,我确实常常想道:红颜竟如此命薄,如花似玉的美人一下子就变成了败花落絮。然而,这些思考并不是我病中的病态思考,而是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中都会产生的对人类同胞的一种感慨。我犯病的时候,注意的只是贝雷尼丝身上不太重要但却更为引人注目的变化——外表上的巨大变化。
  她健康的时候曾无比美丽,可那时候我肯定是没有爱上她。后来我的神经出了毛病,心灵与大脑发生了错位,我不再有那种源自心底的感情,有的只是大脑驰骋时产生的热情。以前,从早晨天蒙蒙亮,到中午在林荫摇曳的树林里,到晚上在我那安静的图书室里,她总是在我近旁,我从不把她看成是活生生的贝雷尼丝,而是看作梦中的贝雷尼丝;从不把她看作吃五谷杂粮实实在在的女人,而是看作一件抽象的东西;从不把她看作崇拜的对象,而是看作分析的对象;从不把她看成爱的对象,而是看成深奥的思考对象。而现在呢——现在她一出现我就发抖,她一走过来我就脸色苍白。不过我极为同情她的不幸,我回想起老早以前她就爱着我。我一时昏头,向她求了婚。
  我们的婚期终于逐渐临近,这年冬天的一个颇为暖和、潮湿的下午,我坐在图书室的里间,我以为屋里只有我一人,但是抬头一看,我看见贝雷尼丝就站在我面前。
  她的身形模糊不定,这是因为我的想象力太激动了?还是因为空气中的潮气太重了?或是因为房间里的光线太黯淡了?还是因为她的衣服太飘逸了?我也说不好。她一言不发,我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脊梁骨一阵发冷,心里感到一种难以忍受的焦急。我非常好奇,不禁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里,坐了好一会儿,两眼紧盯着她。啊呀!她极为憔悴,瘦得成了秫秸秆,完全失去了原来的轮廓。我火热的目光终于落在她脸上。
  她那高高的前额苍白而平静,那一度乌黑的头发现在变得又稀又黄,有几绺散在额前,有几绺在太阳穴上打成卷,与她那南欧人的人种特征极不相称。她的眼睛暗淡无光,就像是没有瞳仁。我不由自主地避开她呆滞的目光,转看她那萎缩了的薄嘴唇。她的嘴唇微张,浮现出一抹意味奇特的微笑,她的牙齿慢慢地露了出来。啊,天哪,这牙齿可真吓人,我死也不想看它们!
  关门声惊醒了我。我抬起头,发现表妹已经离开了房间。但是我却无法把她那一口可怕的白牙驱出我混乱的脑海。这些牙齿上没有一丝斑痕,珐琅质上没有半点污迹,牙缝上没有一点缺口,但是她当时的那种微笑却深深地烙在了我记忆中。现在这口白牙在我的脑海中比当时我看着它们时还要清楚,白牙!——白牙!——它们在这儿,它们在那儿——它们无所不在,清晰可见,一个个又长又尖,无比雪白,还有那欲笑未笑时微微咧开的没有血色的嘴唇。接下去我就犯起了偏执狂,我徒劳地试图抵抗住它们那不可抗拒的奇怪影响。外部世界上有那么多东西,但我全都不想,只想那一口白牙。
  我对它们有一种疯狂的渴望。我一心想着它们,把其它的一切都抛诸脑后。
  白牙——只有白牙——在我眼前浮现,我的脑海里除了白牙就再没有别的了。我从各种角度考虑它们。我以各种态度揣摸它们。我研究它们的特点。
  我思索它们的与众不同之处。我琢磨它们的构造。我对它们性质的改变冥想不已。当我想象它们具有一种感觉方面的敏感力量时,当我想象它们即使不靠嘴唇的帮助也具有一种精神上的表现力时,我不由地吃了一惊。人们都说舞蹈大师莎莱的脚步充满了感情,而我则坚信贝雷尼丝的白牙充满了思想。
  思想!——我这愚蠢的念头毁掉了我!思想!——因此,看来我是如此疯狂地垂涎于这些白牙!我觉得,拥有了它们,我就可以恢复理智,从而重获平静。
  就在我这样的沉思冥想时,黄昏来临了,天黑了,夜晚一点点过去,天亮了——现在第二个夜晚又开始了——我仍一动不动地独自坐在屋里,沉思冥想,那些白牙的幻影仍清晰可怕地留在那里,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在房间里飘动。在我的梦中,白牙终于随着一声凄惨可怕的尖叫,破碎了,接下去是骚乱和喊声,夹杂着低低的痛苦呻吟。我站起身,打开图书室的窗户,看见一名女仆站在前厅里,她泪流满面,告诉我说贝雷尼丝死了。她一大早犯了癫痫,现在,在傍晚时分,坟墓已经为她备好,葬礼的一切准备工作均已就绪。
  我发现自己坐在图书室里,又是一人独坐。我好像是刚刚从一场混乱而激动的梦中醒来。我知道现在已是午夜,我也很清楚,太阳一落山,贝雷尼丝就入了殓。但是在此之前的那些事情我却感到糊里糊涂的。然而它们在我的记忆中却留下了巨大的恐惧。这是我一生中最为可怕的时刻,而这些恐怖的记忆似乎都是用晦涩难懂的符号写成的。我试图破译这些符号,但却破译不了,而与此同时,我的耳边总鸣响着一种离去的灵魂的声音,这是一种女人的尖叫声。我干了一桩事情——是什么事情呢?我这样高声自问。房间里的回音似乎在回应我:“是什么事情呢?”我旁边的桌子上有一盏灯,灯旁有一个小盒子。这个盒子的样子很普通,我以前常看到它,它是给我们家看病的医生的东西。但是它怎么出现在了这里,出现在我的桌子上?为什么我看到它就心里发慌呢?对此,我怎么也说不清楚。我的目光终于落在一本打开的书上,落在一个下面划着线的句子上。
  这是埃本·扎伊亚特的一句简单的奇诗:“同伴对我讲,去情人的坟墓一趟,将会减轻我的忧伤。”图书室的房门,一名脸色惨白的仆人悄悄走进。他看上去像是吓破了胆,他对我小声说话,嗓音颤抖、嘶哑。他说的是什么?——我听到的是一些结结巴巴的句子。
  他说,夜深人静时,人们忽然听到一阵可怕的哭声,于是仆人们都起来,聚在一起,循着哭声的方向寻找。接下去,他的讲述声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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