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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人-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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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交换着目光,苏玛察觉了,狐疑地看着他们。保罗咧嘴笑道:“苏玛,知道我
们为什么执意邀你来吗?我们要在这儿宣布一个好消息。我知道你一直挂念着为
海拉报仇,我把祸首抓来了。你看看这是谁。”

    维多利亚像魔术师表演一样,应声拉开隔间的门,一个男人满面笑容,稳步
走出来。

    豪森!

    苏玛的血液一下降到冰点,又在瞬间升到沸腾。但是,未等她有所行动,保
罗已经大笑着同那人拥抱起来,两人用力拍打着对方的后背。苏玛懵了,同时,
一种隐约的、她不敢相信的希望渐次升起,她呆立着,过了5 秒钟,或者5 个小
时,看着豪森慢慢走过来——就像无声电影中的慢动作。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精
心折叠的信笺,递给她,浑厚的男低声似乎是从天边传来:“苏玛,请原谅我们
一直瞒着你。为了让警方相信,我们需要最逼真的演出效果。没错,海拉没有死,
这是她的信。”

    爸爸妈妈:我还活着,断了的左手(是我自己用紫芒烧断的)早就长出来了
……

    苏玛失声叫道:“海拉!……”便哽住了。保罗忙扶她坐下,三个人围住她,
让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等平静下来,苏玛紧紧握住豪森的手,感激地说:
“谢谢。你以绝顶的机智救了我的女儿。”

    豪森笑道:“我可不敢贪天之功。不错,这个连环计最初是我想到的,那时
杜塔克缠着我,要我把海拉骗出来。我忽然想到,何不借机行事呢。后来保罗帮
我把这个计划完善了。海拉知道后又增添了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必须在现场遗
下一点战利品,否则FBI 的猎狗们是不会放弃的。我和保罗都不忍心,但海拉非
常决绝,她说没关系,我有肢体再生能力呀……后来我就为杜塔克布置了这场爆
炸,为了不让FBI 寻找海拉的其它‘残躯’,我有意把爆炸的威力增大了10倍。”
他笑起来,又补充道:“对了,玛亚也活着。现场上的狗腿是一条毛色相同的死
狗。我真担心警方在这点上看出破绽呢,但看来他们疏忽了,在‘验明’海拉的
身份后大意了。”

    苏玛央求说:“海拉在哪儿?你能带我去看看她吗?”

    豪森看看保罗,坚决地说:“谁都见不到她了,我也没有见她,这封信是放
在一个事先商定的秘密洞穴中,而且商定仅使用一次。要知道,只有让海拉真正
斩断与人类社会的任何联系,她的安全才有保证。

    比如说,现在,可能FBI 正在窃听我们的谈话,但即使窃听到,他们也无可
奈何了。“

    苏玛笑了,但泪水却漫过她的笑容:“我懂,我能理解。只要知道她还活着,
我就放心了。”

    “……爸妈,这是我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信了。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复原,明
天就和玛亚离开栖身的雪洞向远方去。请原谅我不能说出今后的行程,因为连我
自己也不能确定。你们给我的护照和美元我都留在车上了,我用不着。我想去一
个远离文明的地方,验证自己能否生存下去,用某种方法繁衍一个新的种族。爸
爸,我记得你的话,我永远不会敌视人类,因为我本身就属于人类。爸爸,妈妈,
永别了!”

    那晚苏玛睡得十分香甜。一年来,时刻有痛苦的利齿在啃着她的心,即使睡
梦中也逃脱不了。现在,她总算把它抛到身后了。她梦见一人一犬在冰原上走着,
留下两串清晰的脚印。她追踪着这串脚印,攸忽间却到了亚马逊密林,一条高大
的德国牧羊犬(玛亚)吠叫着,把她引到了俾格米矮人族居住的地方。

    她忽然在矮人族中见到了一个高个子的部族,他们是黑皮肤,赤着上身,下
身围着树叶,个个剽悍孔武。他们蔟拥着一个女头人,她也赤着上身,黑色的乳
房饱满坚挺。从她的子孙看,她应该是位老人了,但她身上仍洋溢着20岁少妇的
活力。没有见到她的丈夫,但这不成问题,她一定是用“某种办法”繁衍了整个
部族。

    女头人和她深情对望着,都想把对方拥到怀里。但女头人的身影忽然晃动起
来,隐入一片云霞之中。牧羊犬朝苏玛伤感地吠了两声,也随之跃入这片云霞。
他们消失了,只留下深深的怅惘。苏玛丝毫也不怀疑,这就是她的海拉,她刚才
一定是给子孙们讲述密林外的事情,讲述他们的外公外婆哩。

    她伸手想把保罗拍醒,让他也看看海拉的栖身之地。她拍了一个空,这才想
起保罗是在维多利亚的房间里。他未能成为自己的丈夫,也许是她今生唯一的缺
憾了。在一种舒适的、慵懒的满足感中,她关闭了梦境,再度入睡。

    癌人下篇第一章

    1 民政局局长老赫今天上班很早。2012年世界妇女大会正在县里召开。虽说
这里离北京很近,但国际性的会议在这里并不多见。头头们一再敲打下面,叫各
行各业都把眼睛睁大点,莫要在节骨眼上捅出什么漏子。

    老赫今天心情很不好,都是为了他的宝贝儿媳。结婚3 年,她一直吵吵着不
想生育。老赫原想她只是嚷嚷罢咧,过几年就会改变主意的。哪有女人不想生孩
子?不想生孩子的女人还能算是女人?但昨天儿媳竟不声不响去作了绝育手术,
更可气的是,儿子竟然陪着她去医院。

    老赫自认算不上旧脑筋,生儿还是生女,能不能接赫家的香火,这些事他都
看得很淡了。但即使如此,他也难以理解当今的年轻人,有结婚不要孩子的,有
独身主义的,甚至还有一些搞同性恋的。说到底,这代人只知道自己享受,一点
也不愿为后代承担责任。

    他上班时,老伴还气得在屋里抹泪呢,这一辈子他们再也甭想当爷奶了,再
也甭想抱着胖孙子,用胡子扎他的嫩脸蛋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要自家这个
孽种,把他留到阴山背后,看他还有什么主义可喊。不过他知道根子不在儿子这
边。儿子倒是倾向于要个孩子的,但他是个软耳朵,没主见,凡事看着老婆的眼
色行事。老赫看过一篇文章,预测人类到2050年将出现母系社会的复辟。他想,
在我家这个时代提前到达了。

    虽说心情烦燥,他还是认真地检查了全所的工作。各科室人员都已到齐,门
前打扫得干干净净,穿着超短裙的小李子在院中给花坛浇水,门卫在擦拭门口的
铜牌。忽然一对年轻人横眉怒目地进了大门,径直朝民政室走去。老赫远远扫了
一眼,认出是前庄张胖子家的儿子儿媳,是前天才结的婚,两人衣裙簇新,但脸
上显然有抓痕。

    这些年轻人哪。老赫摇摇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20分钟后,电话响了,民
政室的小李子无奈地说:“所长,请你来一趟吧。”

    小李是今年才分到所里的女大学生,办事能力是嫩了点儿。俗话说清官难断
家务事,要想胜任民政室的工作,真的需要一张磨不烂的嘴、饿不垮的胃和最坚
强的神经。老赫笑道:“小李,遇事耐心点……”

    小李子央求道:“来吧老局长,再给我做一次示范行不?我最佩服你的三寸
不烂之舌。再说,这对当事人认识你,都听你的话。好吗?”

    既戴上小李送的高帽,他只好去了。屋内的两人回过头喊一声赫伯,又恢复
金刚怒目、苦大仇深的样子。小李满脸尴尬地迎上来说,他们一直摆着这副嘴脸,
说要离婚又不说原因,无论怎样诱导就是不开口。老赫拍拍小两口的肩膀:“莫
要摆一副不共戴天的样子,结婚才两天,有仇有恨也积不了这么深。说,到底是
为啥要离婚。”

    女方终于开了口:“他流氓!”

    男方立即怒目相向:“我咋流氓了,你是我老婆!”

    女方转向老赫恨恨地说:“他拿回一盘黄带,非要我也照样子干。我不听,
他就想掐死我,你看!”

    她扯开衣领让老赫看她脖子上的伤痕,男的急忙说:“甭听她的,是她先动
手,看看我脸上!”

    老赫认真看了看,显然他脸上的抓痕比女方脖颈上的伤重多了。小李红着脸,
忍不住偷偷地笑。老赫瞪她一眼,回头笑着说:“好了,事情经过我已经清楚了。
我要是张胖子,先一人给两个耳刮子再说。现在赫伯为你们评理,好好听着。”
他清清嗓子说:“第一,小张不是流氓。干那档事使用什么姿势,不是民政局管
的事,只要双方愿意,扯不到流氓不流氓上头去。而且,听你们的口气,俩人在
婚前没有发生过性行为,在如今的年轻人中这可真是难得了!

    所以小张不但不是流氓,你们还都是自尊自爱的好青年。“

    小张得意洋洋地瞟了妻子一眼。倒是身后的小李子没来由地红了脸。

    “但是第二,我劝小张听女方的活。干那档事最好不要玩什么新花样──别
在心里骂你赫伯是老脑筋,按老辈人的说法,男女行房得在黑影里,免得冲撞了
天光菩萨。这是迷信么?当然是,但这种迷信暗合着科学道理。人的快感阈值不
是稳定不变的,而是水涨船高。过去乡下人说皇帝每天都能吃到油条和饺子,那
时他们认为油条和饺子就是天下第一的美味。现在呢,你们还认为油条好吃吗?
男女之事也是一样。如果一开始就把性生活的阈值提得很高,很快它就会变得味
同嚼蜡。如果开始时能够控制,你们就能在一辈子里慢慢品尝越来越浓郁的陈酒。
小张,你妻子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听她的没错!”

    这会儿该女方扬眉吐气了。小张显然没料到老赫伯肚里还有这一大套理论,
当下也表示服气。没多久,两人就笑眯眯地离开了,隔着窗户看见两人停下来,
似乎又争吵了几句,不过,等走出民政局大门时,他们已亲亲热热地挽上了臂膀。
小李子脸红红地奉承道:“老局长,真有你的,蛮有深度,蛮有哲理。”

    老赫看看她,微嘲道:“是吧。把老家伙这番话记到心里,对你也没有坏处。”
小李脸更红了。“下次再碰上这种事,我可不来救火啦。”

    小李连忙点头。忽然外边传来叽叽呱呱的外国话──不是外国话,是卷舌头
的中国话。两个外国女人笑嘻嘻地走进来,都是白人,年龄大约都在二十六、七
岁,一个穿着T 恤和短牛仔裤,一个穿T 恤和超短裙。门卫从她们身后闪过来,
低声对老赫解释道:“她们说是世妇会的代表,美国人,想在中国登记结婚。”

    穿牛仔裤的女人高兴地说:“对,我叫琳达。麦迪逊,她叫安娜。帕吉特。
我们喜欢中国,想在中国结婚登记,为这次中国之行留下难忘的回忆。请问,按
中国的规定,需要我们提供哪些文件?”

    她的中国话说得唔里唔拉的,像是短了半截舌头,周围的人勉勉强强能听懂。
老赫皱着眉头打量着两个人,说:“需要什么文件和条件──身份证啦,未婚证
明啦,甚至国籍啦──倒还在其次。首先一条,按中国法律,登记结婚必须双方
同时到场。我想美国法律也不例外吧。”

    琳达立即回答道:“我们已经同时到场了呀。”她用英语对安娜解释,“他
们要求结婚的双方必须同时到场。”

    老赫一时没转过弯,虽说时下年轻人的衣着发式常常是男女不分,但眼前这
两位都是女人,这一点似乎不必怀疑。她们的臀部被衣服绷得紧崩崩的,T 恤衫
开领很低,两对硕大的乳房呼之欲出。但老赫随即恍然大悟,大悟之后是抑止不
住的恼火,他捺住性子嘲讽地问:“那么,你们中谁是妻子谁是丈夫呢。”

    琳达快活地说:“我们互为妻子和丈夫,我们是完全平等的。是吧,亲爱的?”
她亲热地挽住安娜的肩膀。

    满屋的人都看傻了。虽说现在已经跨进21世纪,虽说对西方世界的同性恋现
象已耳熟能详,但看到一对同性恋(还是女的!)如此坦然地来登记结婚,连自
诩为现代派的小李子也难以接受。她惶惑地用目光向老赫求助,老赫冷淡的说:
“实在对不起,中国还没有同性恋可以结婚的法律,看来不能为你们留下一个美
好的回忆了。”

    两个女人并没有懊丧的表情,相反,琳达两眼放光地问:“中国不允许同性
恋吗?”

    到了这时,老赫已经清醒地认识到,两个女同性恋的登门并不是为了热爱中
国,并不是为了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而是想制造一个轰动的政治话题。屋内围
观的人不知道是谁低声骂了一句:“不要脸!”琳达听见了,立马转过头去寻找
发声者:“不要脸?你是在骂我们吗?”老赫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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