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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日月记-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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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还是“否”;其实他也知道,此刻这里所有人心中的答案都是“是”,但这个“是”要经他的口说出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犹如一壶水已被烧到了九十九度,没有他这最后一度就不能沸腾——他的回答,至关重要,因为他面对的绝不止这上万人,而是天下人!
  双唇似被缝住一般,他的目光在天、地、人三者之间游离,忽然想到了他尚未成型的伟大计划,其实他所谓的“伟大计划”不过就是想方设法见到大英雄,并取得大英雄的信任,然后在合适的时机泄露天机,让大英雄避过那“莫须有”的陷害。此刻他却有了另一番想法,原先计划的成功与否其实全取决于大英雄一念之间,即便大英雄完全相信他的话,但以“精忠报国”名垂青史的大英雄会不会违君抗死还另当别论,毕竟古代的忠臣都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现在完全不同了,自己大可利用这已是“莫须有”的和氏璧建立一股宋金之外的中原势力,以外力来帮助大英雄,就由不得大英雄接不接受了——他心头狂颤,一片雪亮。
  又一个令他万分激动的想法也伴随着浮出了水面,那就是他或可以真的在一个万众瞩目的场合迎娶楚月了。当初这个誓言未尝不是少年突发的狂言,这般豪气冲天的誓言古往今来不知多少血性少年曾在自己的爱人跟前发过,但往往被残酷的现实碰得头破血流之后便烟消云散。他虽不至于此,但也时常为这个誓言的遥不可及而辗转难眠,他一次次为自己打气——“人若没有了梦想,那跟咸鱼有什么两样”,却只能在梦想与现实的迷茫荒野上踽踽独行,不知道咸鱼何时翻身,尤其在听到楚月被许给达凯的震耗之后,当真是心灰意冷,人生无趣,他确实抱着赴死的决心去挞懒大营的。什么叫“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就是,老子有了一个可以改变天下命运的筹码,当然也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他强压住心头的兴奋,抽丝剥茧地清晰自己的思路:这跟自己掌握的那些可改写历史的后世知识大不同,那些知识在后世是实的,在当代却是虚的,自己稍想利用便瞻前顾后、怕狼怕虎的;而这个筹码则恰好相反,它已经是虚的——遗失在滔滔江水下长长河床里的某个角落,但当代的人却以为它是实的——在他手中,而且它本身就属于这个时代,自己无论怎么利用它都不算违背历史规律吧。
  既然时势可以造英雄,那么英雄也可以造时势,路是人走出来的,历史何尝不是人写出来的,老子再不要受限于先入为主的后世历史观了,要跳出已知开创未知,因为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将来的历史!
  他向南方睥睨了一眼:赵构小儿,老子就利用这失落在自己手上的千古灵物来跟你耍一耍,这是一个著名的悲剧时代,但老子决不愿成为悲剧的一分子,老子要做一个悲剧时代的喜剧人物,做一个笑着的王者,老子要让有机会看到明日笔记的后世之人看得哈哈大笑,即便真的需要眼泪了,也是含着泪大笑。
  “哈哈……”他真的大笑起来,倒把所有人吓了一跳,他决定回答了,若他知道这个回答将从此改变了这时代无数人的命运,甚至改变了大英雄的命运,他还会这样回答么?他强忍着向车下躺着的艾里孙递眼色的欲望——千万守住这个只有他俩知道的天大秘密,干咳一声,“不错,和氏璧在我手上。”
  仿佛前面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铺垫和序幕,真正的大戏只等他这一句话开锣,正是“明日一笑惊天下”,便听得各种声音突起…… 
 
 
 
  
第二十四章开天辟地
 
  一切都是刹那间的事——
  他仿佛引爆了一座人类的“火山”,爆发的情形却跟自然界恰恰相反:各路人马如倒溢的熔岩般一面沸腾、一面向大篷车这个“火山口”缓缓逼近。
  远近男女老少的粗声软语和兵器声、马嘶声杂淆在一起,齐齐钻入他的耳中,他只辨出两个出现频率最高的词——“和氏璧”、“明日”,自己已跟那千古灵物等同起来,他突然一阵心虚,想到若是真相泄露的话,他不转眼变成漫天飞舞的碎片才怪。真宝的连声威吼淹没在这片俗世洪流之中,一丝涟漪不起,在万物之灵的狂热漩涡中,个体再强大的自然力也显得渺小,惟有微妙难测的精神力才能力挽狂澜——但此刻此地,无人有资格担当具此精神力的领袖,或者因为,想当这个领袖的人太多了。没有回头路的他竟有心情欣赏不远处悠闲飞过的几只粉蝶,蓦地,那几只粉蝶变得粉碎,他随之听到了一阵尖锐刺耳的异声。
  异声乍起时,真宝的僧袍无风而动,身形瞬变数下,终躲不过这骤然而至的袭击,无奈跃离篷顶,丢他而去之际,堪堪一脚将他踢往车下的君不见君,大喝自上空传来:“君先生,与我和尚联手,万不可让玉玺落入怀有异图者手中。”
  半空中的他视野一阔,不由呆了,原来异声来自由四面八方射来的暗器飞矢,他从未见过如此之众的飞器大观:各种飞刀、飞镖、铁丸、铜钱、铁圈、竹箭……如暴雨梨花般打来,准头奇佳,全往真宝身上招呼,竟无一打中近在咫尺的他。
  难怪以真宝的绝顶武功也被逼得手忙脚乱,更要找人联手,这隐藏在千军万马中不计其数的“暗箭”教其如何防备。
  “大师说的可是在下么?”枭笑声自侧传来,却是李成,握一长弓嗖嗖发出两箭,一箭射向真宝,一箭封住君不见君的去向,故意扬声出去,“相士陶子思早算我有‘割据之相’,看来和氏璧非我莫属!”
  君不见君一声清啸回应了真宝,两个起纵,避开李成之箭,扑向直落下来的他。几乎同时,一条黑影自大篷车厢破顶而出,阴毒地直取真宝下盘,正是那鬼魅儿。
  挥袖挡格暗器的真宝被攻个措手不及,眼看那黑影手中的黑色短剑就要刺入真宝下部,好个大和尚,粗壮的身子在空中一蜷,硬生生地缩了一圈,那黑影与黑剑险线掠过真宝的肚皮,呈一条直线冲天而起。
  糟了,大和尚受伤了!往下跌的他瞥见一缕黑血渗透了真宝的僧袍,十分自然地偏向代表正义的真宝一边,担心其伤势来。
  真宝一声狂斥:“鬼影好狗才,竟在兵器上喂毒!”
  “大师快寻个静处逼毒吧。”名副其实的鬼影杀手桀桀阴笑,再向同伙发出尖啸:“车中无物,快捉明日。”
  原来这鬼魅儿不知何时潜入了大篷车里搜寻和氏璧,翻个底朝天,当然一无所获,便偷袭夺宝的最大障碍——真宝,一击成功。
  飞器雨转向了君不见君,无能为力的真宝喊一声“保重”,几个起落,夺下一匹马,疾驰而去。
  压力全部转移过来,君不见君已无法接住他,只来得及一掌将他击向其余六侠,再一个后空翻,其原先所站那块地已插满了飞器,好险!
  围成一圈的六侠齐刷刷舞出六朵大剑花,滴水不漏地将延伸过来的飞器格在剑阵之外,准备接他这个烫手山芋。
  他的身子继续横飞,即将落入君不见七侠的掌握,他的心没由来地一宽。
  咫尺生变,剑阵因核心人物——君不见君被鬼影缠住,威力大减,与鬼影呼应的李成抢过身侧旗头的大旗一摇,指挥其军直冲过来,以部下的血肉之躯破了剑阵,六侠被冲散,李成伸旗一兜,刚好接住了落下来的他,喝令部下簇拥在周围,作其挡箭牌。黑旗卷裹在身上,他眼前一黑,视野受阻,再看不到周围的状况,正为自己的命运担心时,便听得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发号施令:“前军切入,中军、后军左右包抄!”他听出是陈矩的声音,想不到其得张荣信任至此,授以全军指挥权,他相信死胖子有这个能力,心想李成要倒霉了。果然,周围的李成军开始乱作一团,显然张荣军掩杀过来。一直按兵不动的张荣军倒是不动则已,一动万钧。
  “鬼影兄,接着!”李成见势不妙地求援,他便感到自己又飞了起来,这家伙竟是连旗儿甩出,黑旗裹得他像根木桩似的,从头至脚。
  有人接住了自己,他嗅到一股阴冷的气息,这就是鬼影?他头皮发麻,却闻陈矩的号令随之一变,杀声奔过来,便感觉自己又被扔在了空中,大舒一口气,可不想落在鬼魅儿的手上,过一下都不行。
  只听陈矩的吆喝不绝,离他愈来愈近,显然张荣军占得了先机,忽听其发出一声惨呼,他的心不由紧缩一下,难道死胖子遭了暗算?所谓擒贼先擒王,陈矩虽不是王,却是张荣军的枢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何不成为众矢之的?
  虽然是这家伙泄露了他的行踪,但他对其却恨不起来,毕竟陈矩所为换了任何一个爱国的宋人都会如此。远处传来李成的大声悬赏:“谁与我捉住明日,赏金万两!”欢声雷动,杀声愈发惨烈,大麻袋般的他在人头上飞来滚去,再没有停下,真没想到,有志“逐鹿”的他先要尝尝被人当“鹿”逐的滋味。
  形势已变得大乱,他只觉自己像汪洋中的一条小船一样,一个巨浪将他掀起来,又一个巨浪将他打翻,周围惨叫连连,不知多少人因他而丧命。即便以真宝、君不见君这般武功,在这汹涌险恶尤胜自然界百倍、千倍的狂潮中也无法把握住方向。真是江湖熙熙,天下攘攘,不为名来,便为利往。
  局面愈发失控,他的腿上、屁股上已钉上了好几支暗器,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或是学艺不精的家伙所赐。身上也挨了几下,幸亏有护身甲,否则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了,不过他也只剩下半条命了,在这仿佛永不停歇的翻滚推打中,他早已晕头转向、五脏翻腾,最难受的是呕出的酸物又糊在了脸上……简直是生不如死啊,他惟有拿出鸵鸟精神,头脚相接,缩成一团,以求将外界的伤害降到最低点,心里哀号:“妈妈救我……菩萨保佑……”
  忽然人群大哗:“怎有这么多个?”“到底是哪个?”“管他娘的,抢一个再说!”……
  他正有些奇怪,便觉压力顿减,一下子从浪尖上滑落,已被一人接住,杀声涌来,他心道:又是一个找死的家伙。谁知这个接住自己的家伙竟然没死,而且将他往下一送,到了另一人手上,那杀声竟然远去。
  他大感惊异,谁这么大本事捉到自己?又感到庆幸,管他是谁呢,只要先摆脱了那动荡无着之苦就是好事,他已快支持不住了。可是,分明又听到别处仍然喧嚣依旧,难道不知道自己已被捉住了?
  他复感到自己被绑在了一个软绵绵鼓鼓的东西下面,嗅到马臊味儿,他才明白这是在马肚子下面,心中不禁叫绝:“这捉了自己的人当真聪明,这下再无人发现我了……可是接住我时怎会无人发现?再有四周还在喊老子名字干嘛?”
  他猜想自己一定碰到高手了,要是他能摆脱视线的隔碍就一定能知道对方用了什么高明手段,可是现在,他只有听天由命了,而且,还要配合好对方,因为他确信,如果再经历一次“逐鹿”的话,他必死无疑,马蹄“得得”撂开,身子在移动,他开始猜测捉了自己的人是何方神圣:最希望是君不见七侠他们,念着故人之情,应不会太为难自己,他蒙混过关的机会很大;若是张荣那些草莽英雄,虽不免吃些苦头,倒可因势利导,保命应无问题,说不定还能相互利用一把;最不希望落在鬼影之流的手中,他想起这家伙就起鸡皮疙瘩,天知道其会用什么匪夷所思的歹毒手段拷问和氏璧下落,若一刀杀了他还好,最怕弄得他死不死、活不活的,只怕连小时偷看邻居女孩洗澡的勾当都会吐出来……
  后世的他每每看到电影、电视上那些英雄在敌人的百般折磨、严刑拷打下宁死不屈、视死如归的情景,总是扪心自问,若自己在同样的境况下会怎么做?他知道自己决计没有那般伟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当然先得保住性命,吐露一些无关紧要的机密也无妨,但最终他一定会在合适的时机在反戈一击的,总之要挽回那造成的损失将功赎罪,不过前提么仍是“青山在”……
  这般胡思乱想着,他感觉这几骑已离群远遁了,屁股上的伤分外疼痛起来,忍不住呻吟出声……
  “好一招‘偷天换日’,亏你们想出来,不枉我以前的栽培!”他神气活现地翘着屁股趴在一张羊皮上赞道。
  这是一个昏暗的岩洞,周围站满了女真兵——忽里赤百人队,他转向身边躺着的艾里孙:“兄弟,穴道解了没有?”
  “捉”到他的竟是他的旧部!原来忽里赤带出其队,蹑住大篷车的方向随义军之后而至,远远地发现他已被大和尚制住,包围在上万的义军骑兵中间,与部下一议,皆以为欲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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