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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游大唐之贞元记事-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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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这些百劫余生的大好男儿真情流露,崔佑甫心下也是一阵酸楚,用手碰碰太子,太子也是七窍玲珑的心思,自然明白借势的道理,一拍案几起身高叫道:“来人,换大碗,为勇士上酒!”

当下自有下人换过酒具,太子的目光扫视过身前的手捧大碗的三十三勇士,再到须发尽白的郭老令公,猛然将酒高举于顶,郎声道:“‘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身后名,不负白发生’我大唐好男儿正应如是,我李适今日在此立誓,尔等忠心为国,国定不负尔等!男儿本自重横行,来,饮胜”

这一刻,在满堂宾客眼中,这福寿堂的主角再不是福寿双全的郭老令公,而是眼前这位英姿勃发、踌躇满志的未来天子。

不知是谁,悠悠在席中轻轻概叹道:“这天下从此多事了!”

潜龙出水 

第二十四章

天光尚早,出长安南行的路上,已有四人悠游而行。

崔破骑在马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口中打着呵欠,用含糊的语调问道:“东野兄,到了这里,你总该告诉我,这一大早的咱们到底是去见谁了吧!”昨夜少睡的他,今日一早便被匆匆而来的孟郊从榻上给揪了起来,接着就被他领着出城南行,话里少不得有几分埋怨之意。

“十一郎一曲新词,直使十年来均是笑意晏晏的郭老令公当众泪流,你这番直似当年的陈子玉一般,初来长安便名动京华,原本正是少年得意的时候,免不得夜夜笙歌,真是好教愚兄羡煞!只是也要小心你的身子骨才是,哈哈!”调笑了一句,见到崔破满脸苦恼之色,更是忍不住一阵大笑,及至见到崔破的脸色已是越来越黑,正满眼凶光的看着自己,方才强忍住笑意说道:“丈夫当为国,破敌如摧山。何必事州府,坐使鬓毛斑,今日愚兄要带你去谒见的便是此人。”

看着孟东野那笑成一朵花似的脸,崔破心下暗恨,只想上前一拳打的他满脸桃花开,方才解恨。听他拿自己与初唐“千金摔琴”、一夜之间名动长安的陈子昂相比,也只能是苦笑连连,自七日前寿宴过后,崔破这才真真有了做名人的烦恼,他那幽静的小院竟然突然之间变的门庭若市起来,前来下帖邀约、投刺谒见之人可谓是络绎不绝,最让他感觉哭笑不得的是,竟然有一十四个应试举子行卷到了他的门下,想得他一言之赞,以为扬名,浑然忘了眼前的崔破也是一个应举的士子。白天已是如此,夜晚就更加的不堪,七日之间,先是太子,再是郭暧,崔佑甫、杨炎等人的宴请晚晚不空,更有许多邀约的帖子堆积在他的书几上,日程只怕是都要排到登高节了。

正在烦恼之时,不合身后跟随,此时已经易名为“涤诗”的小六子插嘴接了一句:“公子,我们还须早去早回,您莫要忘了今晚郭府升平公主的宴请,前次”

“哼,小六子,你好大的胆子,谁让你骑马的,还不赶紧滚下来,这几日事忙,没顾得上管你,你就学会了偷懒,现在正是你做功课的好机会,给我好好的练练脚力,真是!小小年纪就知道偷懒,还能成什么气候?恩!相当年”小六子的一句话让崔破找到了发作郁闷的机会,他也只能一边骂自己不开眼,一边从马上“滚”了下来,迈开两腿练起了脚力,只把旁边骑在驴上的随书看的直乐,却也不敢高声,唯有掩嘴耸肩而已。

借机发作了一股无明火,崔破心下的郁闷松动了许多,这才想起了孟东野的话,却觉他所吟诵的诗自己并无什么印象,也就懒得再废心思去想,径直言道:“东野兄,这首诗很有名嘛?你就直接告诉我他是谁也就是了。”

见他这毛毛燥燥的样子,孟郊一阵好笑,却也觉得欣慰,只觉眼前骤得大名的崔破并无什么变化,依然还是前时模样。不理会他的牢骚,开口言道:“说起此人,倒是很有些传奇色彩,他本是出生于开元末年的世家子弟,年青时可谓少年豪侠、裘马轻狂,后因门萌以三卫郎侍玄宗陛下,安史乱后,见家国山河破碎,方后悔不已,入太学折节读书,一扫前时模样,终能高中进士,授官洛阳县丞,我适才所念诵的便是他的诗,如此十一郎总该知道他是谁了吧!”

“世家子弟少年豪侠性格大变”崔破口中喃喃念道,蓦然脑中灵光一闪,叫道:“莫非是‘野渡无人舟自横’的韦苏州?”

“什么‘野渡无人’,他是姓韦不错,但是跟苏州有什么关系?”孟郊一头雾水的问道

一听此话,崔破方才恍然大悟,此时的韦应物尚未出京为官,自然不会做苏州刺史,也就更不会写下“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的诗了,自己死记书本,倒是闹下了一个大笑话,只是这个原因如何能够说出口来,也就不加解释,哈哈一笑遮掩过去。

一路说笑,路途倒不寂寞,花得一个多时辰,四人已经来到了长安胜境之一的乐游原,此地原是一个为两山所夹的山谷,狭长三十余里,因当年汉武帝曾游赏于此,乐而忘返知名天下,风光最是秀美,又因离长安城近,历代以来引得无数公卿显宦于此地兴建别业,以致崔破等人一路行来,一边感叹此地风物、一边惊诧这原上豪宅之壮美,真真是“入目皆是公卿所,更无半点茅屋寒。”

一路走来,崔破连连感叹今日是不虚此行,打问了几个路人,方才寻到一栋清幽雅致的庄园之前,在这满是豪屋大宅的乐游原上,这栋颇有江南风味的居所倒让崔破眼前一亮。

“这韦应物的伯父、父亲,一名韦銮、一名韦鉴,都是本朝最负盛名的丹青妙手,胸中自然丘壑不同”一边向内行,孟郊一边为崔破解释道。

着二书童在庄门前看了马,二人穿过照壁,来到门馆所在,孟郊早有准备,取出备好的名刺递上,自有家人向内通传,两人坐下品茶,静侯主人相招。

只押了两口,就见适才入内通报的青衣家人走回门馆,将名刺重新递回孟郊,面无表情的说道:“家主人今日无暇,实在不便见贵客,还请见谅,便请将卷文留下,若是有暇,家主人再亲往拜会!”

一席话说的孟郊火炭儿般的心思一阵冰凉,好在近日他多家行卷,类似的闭门羹吃的多了,倒也能做到面不改色,一把拉住正愤愤然欲往里闯的崔破,复又从怀中掏出另一张名刺,满脸笑容的递给那下人说道:“凡请贵仆再入内通报一次,便说定州崔破来访”说完更从怀中掏出数十文钱放在了那满脸不耐烦的家人手中。

如此,那家人方才脸色稍霏,也不多话,转身向内行去。

崔破一把挣开束缚,愤然说道:“这韦应物欺人太甚”还待再说,那孟郊早接言叹道:“这原本也怪不得他,如今京中聚集的举子已有数千之数,大多都需行卷,期得一言之赏,是以每天来谒此门的不下数十、百人,他也是没法一一都见的,愚兄又是个没名的,也只能如此了。再说世情如此,我若也是世家出身,即便才学再是不堪,也不致于如此,唉!”

崔破闻言正欲接话,忽然听见门馆之外,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今晨灵雀报喜,不成想竟然是一曲动长安的少年才子到了,怠慢了,怠慢了”原来竟然是主人亲自下迎到这门馆来了。

水叶子在此向诸位看官致歉了,近日考试周即将来临,小水也不能不疲于奔命,如此我只能尽最大的努力保证每天一章的更新速度,再者,小水在寝室是无法上网的。每次上传还要跑到图书馆的电子阅览室抢位子,我不能保证每次都是运气最好的那个,所以更新无法固定时间,实在抱歉。

卷二 潜龙出水 

第二十五章 斗诗〈一〉

话声方歇,已有一身着湖丝儒服,年约四旬的中年行进门馆,豪放俊逸的脸上虽是笑意晏晏,却有一股掩饰不住的落寞之意,此人目光转动之间,已然滑过孟郊直落在崔破身上,开口言道:“只看这落落风神,这位定然就是‘此事古难全’的崔少兄了,先伯父讳鉴,昔年与令祖无波公有数面之缘,对斯人风仪之美素来称道,今日得见少兄,才知昔年先伯父所言,果然是诚不我欺!”

崔破适才得孟郊之解释,又见主人降阶以迎,且与先人有旧,纵然心中还有些许不痛快,也只能尽数压下,躬身一礼道:“后学正是定州崔破,素来仰慕韦大人才学,今日与东野兄冒昧来访,还请大人勿怪才是!”

见他行礼,那孟郊也在一旁随了,韦应物又与之攀谈了几句,三人出了门馆入正堂而来,崔破二人刚进堂中,见早有一人在座,正惊奇欲问,却听韦应物哈哈一笑,手指崔破,对那人说道:“刘文房,你且看看,这便是写下‘此事古难全’的才子少年了”

“噢!原来是他!”那人看到崔破如此年青,少不得讶异出声,微微一愣之后,这个看来颇有孤傲之气的刘文房续言道:“要说这首词吗,倒也有些新意,只是这些个体式怪异、不合圣人之法的藻饰之词毕竟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我看还是少作为妙”

一句话说的崔破心下火冒三丈,素日不堪其扰的烦闷加之适才孟郊受窘的怒火一起迸发,口中冷冷一笑道:“好一个‘不合圣人之法’;好一个‘藻饰之辞’!我本后学,学问浅窄,也不懂这诗与词之间的区别,但知当年的李谪仙也曾写过先生口中‘不合圣人之法’的《菩萨蛮》词,而其中的两句‘何处是归程?长亭连短亭’广为流传;更有本朝放浪湖海之间的烟波钓徒,以一曲《渔歌子》‘斜风细雨不须归’名满天下,莫非他们连他们也都不在先生眼中?”

“你说的是李白、张志和这两个崇道的狂生,读的是夫子圣贤之书,偏要入那道籍,纵然作得几首浮浪之词,赢得些许声名,终究无干教化,于国于家无益,又有什么好称道的!”那人面带不屑的说道

他这一番话说得崔破是彻底无语,他万万想不到被人尊为诗仙的李太白在此人眼中,竟然也只不过是一狂生而已,沉默半晌,强压住心头怒火,崔破哈哈一笑道:“没想道连李谪仙也都不在先生眼中,小子的那两句‘藻饰之词’自然就更不在话下了!只是不知先生的眼中又能容得下谁?看先生如此豪气,想来这诗才自然是‘笔落风雨惊’了!说不得还请先生略吟一首,也让晚生后学开开眼界”

“要说前辈文人嘛!诗才第一,当数襄阳杜子美,此公虽则声名不显,但其诗与侪辈相较,当得上‘一览众山小’五字,其余如王摩诘、孟字行、王季凌、王少伯等人的诗倒也堪称佳品;至于本朝诗人嘛!论及七言,自然以韦兄第一;至于五言,当今天下,舍我其谁!”说道这里,此人脸上满布当仁不让的傲然之意。

崔破初时听他虽贬李白,但是毕竟还尊杜甫,其余所举之王维、孟浩然、王之涣、王昌龄等人也都是天才横溢之辈,能在普天下成千数万的诗人中找出这几个人,更兼他所独尊的杜子美此时并不为时人所重,虽心下少不得说他狂妄,但是毕竟还是佩服他的眼力,及至后来,他说七言以韦应物为首,倒也并不为过,但是最后那一句委实太过于惊世骇俗,在大唐,在这个随便一抓就是一把诗人的伟大时代,居然有人敢称自己的诗是天下第一,这实在是超出了崔破的理解范围,便是旁边的孟郊也是嘴张的大大,满脸惊谔的看向眼前毫无出众之处的狂人,若不是在韦府,只怕二人都要将他当作了疯子,倒是韦应物想来是听的太多,反无惊讶之意,唯有摇头苦笑而已。

“这是个疯子,绝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崔破心下道,想到了这点,适才淤积的怒火也随风散去,毕竟又有谁会真的和一个疯子较真呢?微微一笑,崔破语带调侃的说道:“失敬了,失敬了!实在没想到眼前的竟然是当今天下第一的才子诗客,还请先生赐诗一首,让我辈后学也能领略一番这天下第一的风范”

他语中的调侃之意,那刘文房如何听不出来,只是他本是心高气傲之人,又自负才学,口中也不反驳,对崔破嘲讽的一笑,似在笑他眼力浅薄,不识真人。口中朗声吟道:“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诵完,自傲的一笑,对目瞪口呆的崔破说道:“崔才子,此诗你以为如何?”

刚听到第一句“日暮苍山远”,崔破心下已是咯噔一声,口中喃喃道:“大意了,太大意了!我怎么忘了这么个敢自称‘五言长城’的狂生,悔不该当初只记人名不记字号,什么刘文房,分明就是那个洛阳进士刘长卿嘛!这下笑话闹大了”原来这刘长卿专擅五言绝句,在中唐大历年间是与十才子之首的钱起齐名的人物,其时他的五言诗可谓是独步天下,他这一句“五言天下第一”虽然听来狂妄,倒也并不为错。

呆了一呆,崔破方才醒过神来,他原也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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