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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杜甫-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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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明见他谈起田家之乐,常时眉飞色舞,忍不住苦笑道:“主人莫太喜欢。几亩麦田原是瓜地。先前种瓜那一家大人都被官差抓去当兵,只剩下一个老妇人带着两个小孙子,见所种的瓜又肥又大,正想求人采下卖钱,赶上两天两夜的大雨,瓜全烂掉,迫于无奈,把田出卖,投往外县,依靠女儿去了。头年我们犁田翻土,虽然多费点事,地里头却长了力气。加上今年的风雨冷热都刚合适,才有这样难得遇到的丰收。谁能保住常有这样天时呢?你是读书人,城里的大官又来看望过两次,里正官差都以为你是故意隐居在南山、二曲等地,专候朝廷召用的官,不知底细,没有敢来骚扰。否则,他们见有这么好的收成,早来无事生非,闹得我们鸡犬不宁了。你看,去年左近一带乡村中种田的还有不少是中年人,今年这好天时,开春以后,除了豪家用的佃工不算,有几个种田人是在五十岁以下?官家天天抓人去当兵,闹得有田无人耕,有地无人种。下去这日子才难过呢!还是听我的劝,这时候只有做官才得活路。只顾恋在田里,连城都懒得进,实在不是长法。”
  杜甫初来长安时,虽见朝廷征役频繁,聚敛极于锚铣,民间到处都是怨叹之声。因近畿地方还是桑麻片片,禾麦相接。樊川、杜曲一带大家园林的楼台掩映,花树成行,又易迷人眼目。除偶和知心朋友谈起近十年来边衅大开,民不堪命,愤慨上一阵,也就忽略过去。近见百姓自耕的田园多半荒芜,劳于田间的多是一些妇孺。京郊如此,外郡可知。渐渐觉着民间疾苦日深,心中愁虑。因这一年来十九光阴是在力田,除和郑虔、王倚二三好友偶有来往外,连韦济、郑潜曜各自亲来看了一次,均未回拜,更未远离京郊。好些天灾人祸还不尽知。闻言,猛然回忆起开元全盛时的繁荣和此时荒凉衰落的景象,不禁大吃一惊。暗忖:“国有内忧,必有外患。何况内忧是由频年对外用兵而来?照此下去,东晋季年异族入侵、四方割据、南北分峙、使大好河山瓜分豆剖的惨祸又难免再见于今日。”愁肠触动,百忧皆集。
  杨氏见丈夫日常长吁短叹,愁眉不展,再三劝他出外散散心,或是到城里去看望朋友。
  杜甫也觉光坐在家里忧国优民无济干事。进城访友,就便探询世局朝政,虽仍无济于事,到底多知民间疾苦和国家治乱之机,可为未来作一打算。略一寻思,依言起身。因其无求于人,人也乐于接待,久未相见,反倒不似以前那样冷淡。杜甫先后在郑虔家中下榻好几次,连仿看了好些相识人家,都只问出边将哥舒翰。安禄山之流常建边功,斩获甚多,时传捷报。朝廷每次犒赏,动辄以千万计。至于如何安辑流亡、抚绥老弱的善政一句也问不出来。许多豪门贵族的奢侈盛风、争奇竞富却是更甚于前。城里头终年大兴土木,甲第连云,酣歌恒舞常是通宵达旦,夜以继日。富贵人家盘餐之费动倾中人十家之产。这和乡村中的苦难荒凉景象成了天上地下之分。像杨氏兄妹五家和奸相李林甫等朝贵那样骇人听闻的荒淫豪奢情景还未身经,仅应两个贵公子之约,到城外丈八沟去纳凉,坐了一次游船,又和晋国公主的驸马崔惠童在南山附近游宴了半日,便觉着这些人休说服食器用之华不是寻常百姓所能想见,便是出游时的兰舟翠幔。锦缆牙槁和采舆车骑宾从之盛,也使路人目指,极尽招摇,使得他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地沉重起来。
  当年天气更热,麦收前一场好雨之后,仅在丈八沟纳凉时遇到过一次转眼停歇的暴雨。此外,由四月底起老是烈日当空,连一滴雨也没下过。附近溪河中的水干得快要见底。大热天,突然又来上一次冰雹和两次大风,平日辛苦耕耘的庄稼自更没有指望。杜甫到底是读书人,只管旱灾已成,仗着暂时衣食无忧,也就听其自然。却因天灾人祸、国事日非激动了功名之念,又拿一些诗文去投赠当道,再作进身献策打算。后见所往来的这些权贵人家只能以违心之论博取酒食,进取功名仍无机会,也听不到什么有关国计民生的消息。日子一久又厌烦起来。这日意欲走往渭北一带村落中察看一回,先在延秋门寻一相识人家,借住了一宿。次日清早,步行起身。
  长安八月初的天气热还未退,田中禾稻早就旱死,泥土干成了极细的粉末。稍微有点风过便满地飞扬,旋转不休。风再略大,那一蓬接一蓬的黄沙更不时蔽空而下,扑面沾衣,呛鼻迷眼,使人难耐。道旁林木无荫,叶尽黄落,只剩一簇簇的干枝,乱箭也似,刺空横斜,在风沙中摇撼不休,瑟瑟有声。
  咸阳桥在长安的西北面,横跨渭河两岸,为当时通往西域的大道。被征戍边的百姓经常不断都要由此经过,杜甫见沿途草木枯黄,浮沙更多,走不多远,鞋袜里便装了不少沙土,身上衣冠也渐染成黄色。相隔都城这样近的所在竟是满目荒凉,使人感到风尘之苦。想起那年因送孙宰出为县尉,曾来渭北。偶见暮云春树,怀念远隔江东的李白情景,依稀如在目前。彼时,农村虽已调敝,墟里炊烟犹映斜日,道旁高柳尚趁晚风。今天却是惊沙晨起,田野皆空,满目山河惟有萧飒。自来年荒易招世乱,何况朝廷崇尚奢侈成为风气。边将贪功冒赏,灾害生民,以致府库空虚,物价日昂。元气已亏,难于挽救。眼看千万黎庶多受流离死亡之惨,使这一座雄伟壮丽的皇都也必难以永保。越想越难受,一路寻思,不觉把渭水上的长桥走过。正想顺着荒野小路到左近山脚村落中寻几个老年人访问一下,忽听来路号哭喧哗,杂以车马奔腾之声震撼田野。大惊回顾,来路桥那面忽然涌来了大队人马车辆,走得并不算快,因为人多杂乱,互相抢挤践踏,被卷起来的尘雾迷漫遥空,竟将那横亘渭水上的长桥遮蔽了一大半。前行车骑之外,随着大队腰挂弓箭的新兵。黄尘十丈中还隐现着不少老弱妇孺,一个个争先恐后,顺桥两旁舞扎着双手抢向前去,分朝那些腰挂弓箭的新兵乱扑。押送新兵的军校便朝这些老弱妇孺厉声喝骂,挥鞭乱打。有两个拼死命追上前的,刚和所追的人抱紧一起,吃众军校抢将过去,一路乱撕乱打,活生生硬拆开来,丢下被打倒的老弱,威逼着那被抱持的人上路。内一贫妇竟被兵差连打带推,往后一仰,掉下河去。大片惨号悲哭之声由尘雾鞭影中传来,分外显得惨痛。杜甫虽然义愤填胸,但知此是官府征往边关的新兵,押送军校凶恶胜于狼虎。稍微拦路,定遭鞭扑,不可理喻,此时上前,平白受辱。因想救那落水贫妇,便顺侧面小径往桥前绕去。刚刚赶近桥头,见两面河滩都已干裂,仅当中河心还有一条宽不过丈的浊流,方才翻倒河中的贫妇已无踪影。正张望中,耳听车声辚辚,马声萧萧,一伙凶神也似的军校押着上千个蓬头垢面、涕泪纵横的新兵已由桥上驰过,往前面驿路上赶去。大队人马卷起来的尘埃簇涌起大片黄云朝前翻滚。整座咸阳桥也在尘雾笼罩之下,兀自还未停息。桥上众声哭喊也更惨厉,人影却望不见。一时情不自禁,冒着烟尘往桥上赶。行约半里,桥上烟尘渐息,这才看出被军校打伤推倒的老弱妇孺一路都是。有的已快晕死。左侧地上一个新兵和一妇人拼命搂在一起;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紧抱着女的一条腿不放,喘吁吁声都哭哑。这夫妻母女三人身上的衣服均已撕裂,背上各现出一条条的鞭痕。女的披头散发,脸上还流着血。因在尘埃中一阵乱滚乱挣,呼号宛转,血泪模糊,业已不似人形。另一八九岁的幼童急得满眼角布满了红丝,眼珠也似快要凸出,披着满头黄沙,不住口地乱喷乱吐,偏喷不出半点口水,只在一旁跳脚干嚎,看去可怜已极。同时发现旁边一个军校正朝这老少四人发威,把手中长鞭乱挥乱打,响起一片噼噼啪啪的鞭声,刺耳惊人。实在看不下去,怒火一壮,便拼受屈辱,打算上前劝解。
  军校手指地上三人低喝道:“你当我真个没有一点人心么?身边没有银钱,快给我回家拿去。连二两银子都不肯出,休说我无法交差,连我就此逃往他乡也办不到。难道为了救你,叫我乞讨回家不成?”
  那被妻子搂紧、滚到地上的新兵年已五十来岁,闻言嘶声哭诉道:“小人由十五岁起就被里正强征戍边,一去十七八年,才蒙主将恩怜,放回故乡。刚在家中过了两年穷苦日子,二次又应征役,去往安西一带屯田。去年四十七岁,幸被放回,好容易在破窑内寻到我的妻儿,不满一年的光阴,又被官差提往军中。小人应过多年征役,军爷们的苦楚全都知道,只是我一家老小连糠批都吃不成,哪有银钱奉上?小人并不借命,无奈这个守我多年的婆娘和两个娃实在叫我不能狠着心肠将他们丢下。求军爷千万开恩,饶了我全家这四条命罢!”
  军校怒道:“世乱年荒的日子哪一个没有难处?方才我鞭打你们,是做给他们看的。有心成全你夫妇,你们反倒和我撒刁?再要不听好话,我就将你两夫妻活活打死!”口里说话,手中长鞭挥动越急。
  杜甫见那军校只顾喝骂发威,手中鞭迎风乱响,一下也未再打向这两人的身上,知其只是图钱,想起身边还带着几两散碎银子,凑往军校身前,准备开口。
  抱紧丈夫的中年妇人哭喊道:“我们昨晚起就饿着肚子,哪有银钱送你?军爷饶命呀!”军校低喝:“你们要不是穷人,也不会被人抓去当兵。这一点难道我都不晓得?不过我今天实在没法交差。哪怕一两半两,你就求亲告友也得给我拿来。再若迟延,就我想要放你也来不及了。”
  杜甫看出军校似知这地上一双男女无可压榨,非但要价减价,连手中鞭也有气无力地搭向地上,面上却还带着焦急之容。日前就听传说近年征役大多,连老弱也常被强抓了去,官差军校多有卖放,果然实有其事。忙掏出两许散碎银子,乘机接口道:“这一家四口实在可怜!像他那样年纪也没有再去从征的精力了。请你放他回去吧!我身边这点散碎银子都送给你如何?”
  军校见银子是逼不出,女的又抱紧男的,任凭鞭打威逼死不放手,本已打算舍之而去。忽听有人答活,并还代出银子,不知杜甫昨早先往城中访友,田问装束已全换过,误认为是个有来历的人,傥来之财,原出意外,哪里还敢争多论少,连忙接过,匆匆赔了两句话便慌不迭往桥下急赶。旁立幼童便张着小手,朝倒地的爹娘扑抱过去。
  地上老少三人把手松开,拉着幼童,同向杜甫跪拜不已,急切问竟说不出一句话来。杜甫再三劝慰,才同起立。这一耽搁,沿途被推和打倒的一些老弱妇孺已相继挣起,晕倒的也被人唤醒转来。有的满脸尘污泪痕,垂头丧气,不住呜咽着往回路走。有的望见亲人业已走远,无可挽回,悲愤过度,神志失常,便咬牙切齿指着那一队人马的去路,跳脚咒骂,状类疯狂。一会工夫也都被人劝回。一时悲声四起,盈于道路。刚站起来的老少四人,倒有两个受伤较重,又是饥疲交加,步履艰难。杜甫还要帮助扶持,才得挣扎前行。这一来便落在了后面。
  杜甫本想探询他们身受经过,因见这夫妻二人都是气弱力乏,走路都喘。两小姊弟也早哭哑,一句话都答不出。不忍间话,只得扶着那个女孩,拉着那个男孩同往回走。正想过桥找个人家借地歇息,买些汤水食物,让这老少四人进点饮食,再打送他回转的主意;快要把桥过完,忽然又听哭喊咒骂之声,同时瞥见一个周身水泥淋漓、通体皆黄的贫妇由桥旁河滩怒吼着抢爬上岸。刚想起方才被军校推倒坠河的贫妇,人已对面赶到,遥望北岸尘头已远,开口便问:“你老汉倒被抢回,我那苦命的丈夫今生是再也见不到的了!”说时泪已夺眶而出,悲哭不止。两老夫妻嘶声手比,再三苦劝,贫妇才住了哭骂,哽咽着帮助扶了受伤的人一同上路。
  贫妇刘四娘的丈夫刘壮年纪已过四十,早被征兵的官差抓走。杜甫所救的人名叫曹桑,年近五十,须发皆白,去年刚由安西免役归田,又被官差抓去戍边。曹妻周氏带着两个小儿女实在无法度命,隔夜里守在桥上,等丈夫过时一把抱紧,任凭押送军校鞭打,死也不放,虽然受伤颇重,丈夫却被夺回。这次新抓来的兵多半老弱,除却能够变卖田业衣物、贿赂押送军校暗中卖放的,余者一任后面追来送别的父母妻儿如何哭喊,理都无一人理。这两家人都住在南山脚下土窑之内。当地原是一座山村,近年人们相继逃亡,业已十室九空。本来有田的,因为无人耕种,田里已长满了荆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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