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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右手丝毫不敢放松，左手自怀中掏出杨二槐等人的供状扬了扬，道：“汇通镖局的镖师和你派去的那两个丫环已经招供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古大能喃喃道：“这么说，你们都知道了？你们自己不掂量掂量，你们管得了吗？这么大个包子你们吞得下吗？”叶小虫深吸了一口气道：“古大能，你不要猖狂！你别以为官府中人个个都似你一般勾结黑道中人，个个都似你一般对邪恶眼开眼闭，个个都似你一般贪脏枉法！”他越说越觉得底气不足：自己不正是勾结赵万山等人？难道赵万山等还不算是黑道中人？自己不正是收受赵万山等的贿赂？难道自己不正是对邪恶眼开眼闭？
古大能却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冷冷一笑，道：“官府在我眼里算个屁！”叶小虫怒道：“你大胆！”潘一山道：“原来官府在你眼里算个屁，但不知你的眼里怎会有屁？那有屁之眼是个什么眼啊？”古大能理也不理他的嘲讽，只道：“你们知道你们惹上谁了吗？你们昨夜水喝得多不多？不要被我吓尿了裤子！”叶小虫瞧不上他那份狂态，怒冲冲道：“我们惹上了谁？是不是你老婆？你怕她我们可不怕她！”古大能眼中闪过一丝杀机，转瞬即逝，自言自语道：“今天是十月廿五，本来那两个丫头照例该来回复我那些个镖局的兔崽子有什么动静没有的。近两月来本来我已对此不大放在心上了。但今日忽觉有什么不大妥，却原来是应在你们俩个身上。”叶小虫不禁有几分得意。古大能接着道：“老夫向来谨慎，不敢有一丝马虎，因此还是派了十几名衙役去了镖局，此时，恐怕已该回来复命了吧？哈哈哈！”叶小虫大惊失色：“你、你……”古大能得意忘形道：“不知几个死了的人的供状有何作用呢？说不定是你屈打成招的，也说不定是你杀了人后再拿着他们的手按的手印，这能不能定我的罪呀？哈哈哈，现在你们去也晚了！我的手下办事，一向麻利得很。”
正说着，门外已有人奔进来道：“老爷不好了，小红和小翠被人杀了，于是小的们就把镖局那几个人全都做了。咦，你们是谁……”来者正是商丘县的捕头飞毛腿刘七，他正惊讶间，没等他反应过来，已被潘一山点中了穴道，后面十几个也全被如法炮制。小叶听说镖局中人已然丧命，正愤恨万分，却觉手下一滑，那古大能竟然挣脱了他的束缚，纵身飞向窗口。叶小虫大惊失色，叫道：“我明明已扣住你脉门，你怎能……”
古大能哈哈大笑道：“逆转经脉，不过是雕虫小……”话音未落，只见一高大身影一晃，小叶定睛看时，只见潘一山威风凛凛站在窗前，而古大能已然口吐鲜血，委顿在地。潘一山哈哈一笑，道：“这厮练成逆转经脉，也数难能，只可惜功夫不到家，明明逆转之时已经岔了气却偏要惩能说那么多话，结果七岔八岔，一岔到底！奶奶个熊，老子焉能听不出来？你若真有本事跑，何必非要等到你这几个虾兵蟹将进来扰乱我们的注意？！”
小叶一喜又一忧，皱眉道：“镖局之人已死，那么这份供状的力度恐怕真的要大打折扣了，只怕，只怕……”潘一山道：“叶神捕，镖局之人死无对证，可如果这厮也死了呢？他一死，还有谁会为他说话？你说朝廷是愿意相信一个死的知县，还是愿意相信一个活的神捕？在场的这些人是会偏向活的神捕，还是会偏向死的知县？”小叶只觉胸中郁闷豁然开朗，挥掌向古大能劈去，潘一山忙伸手拦下，低头低低问道：“凭阁下的身手，在江湖上定非无名之辈，你原本叫什么名字？你们这个组织的领头人是谁？”古大能凄然一笑，脸上露出说不出的诡秘，他在潘一山耳边低低说了两个名字，潘一山脸色一变，又是一变，右手一挥，古大能一头栽倒，就此不动。
叶小虫朗声道：“你们都看到了，知县古大能勾结匪人，杀害汇通镖局杨老镖头一门七口，今日又亲手杀了杨二槐等证人，刚刚拒捕而死。此事与尔等无关，即使是曾受逼杀人的，也可检举古大能罪状，争取减罪立功！”众人见古县令已死，叶小虫又说杨二槐等人的死都算在古大能头上，当然明白应该怎么说，应该怎么做了。于是叶小虫手里又有了一份刘七等众衙役、捕快的供状，什么贪污受贿、强男霸女、屈打成招、买凶杀人……据此杀他十回也够了。
小叶重新修订了一下众人的口供，删除了有关钱塘帮主萧条和人头秘信、灭门除派等事，否则牵连太广，恐怕难以了结。一切完事大吉之后，小叶头一次掏腰包请客，地点在商丘县的“过客酒家”，客人只有一位，当然是潘一山。酒席上当然少不了方小三的酱狗腿。潘一山就是在这次的酒桌上发表了一通“盗亦有道”的宏论的。
那次，叶小虫喝多了。耳际依稀听到小孩子的哭声。
第五章 击杀
上 墨香纸贵 蚂蚁拼字
四月廿九，兵士挖地埋灶时，掘得一木简，长二三尺，宽不盈寸，其上曰：“点检作天子。”
时任殿前都点检的是张永德，娶周太祖郭威的公主为妻，军功显赫，执掌军队中的精锐之师殿前诸班，甚有人望。
世宗柴荣手持此木，良久无语。
上 墨香纸贵 蚂蚁拼字
四月廿九，赵匡胤率军先至瓦桥关。
白剑吕不四一箭射倒城上姚字大旗。守城兵士惊慌失措。
守将姚内斌献城而降。
四月廿九，诸事不宜。
车把式轻轻一带缰绳，行驶如飞的四轮马车不急不徐地停了下来，停得很稳，车里的人根本感觉不到一点颠簸晃动。这倒也不光是车把式的驾驭技艺高超，也是这两匹拉车的马驯养有素。要不是驯服老练的良驹，怎么能为如龙车行驾辕？若不是有这样的车、这样的马、这样的车把式、这样的驯马术，如龙车行的宝号又怎能做到遍布中原六府？如龙车行又怎敢要出一两黄金租用一天的天价？一两金子呀，在差不多的马市上，差不多可以买一匹差不多的马了。买一匹马可以骑五六年，而坐如龙车行的马车却只能坐一天。可偏偏想坐如龙车行的马车的人很多，所以一般的人必须提前三天预约才行，连洛阳知府也不例外。只有解剑堡才可以什么想用就什么时候用，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还不给钱。不是不给，是不用给。
如龙车行的马车坐着就是舒服，里面可以松松地坐上四五个人或者躺上两三位。现在叶小虫就是极舒服地躺着，脸上是心满意足的表情。难为如龙车行的老板马如龙怎么想出来的？座位上铺的非丝非绒，而是上等的天竺木棉，不软不硬，左右还各有一个高矮正合适的空心竹枕，让你横歪竖倒都舒坦。小叶对面的座位上只坐了潘一山一个人，他正一声不吭地看着小叶，脸上带了两分半的微笑，虽然车早就停下来了，但他似乎并没感觉出来，也不去催促小叶睁眼，虽然他知道小叶早就醒着呢。潘一山的那柄禅心剑和小叶的那柄飞花剑都放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还是在它们一上车就在的那个位置上，一动不曾动过。茶几之下不碍眼的地方放了一个邢州窑产的白瓷荷花鲤鱼盆，盆里放了一个大冰球，冰球不断融化，吸着暑气，是以车外骄阳似火，车内却凉爽宜人。盆里已有小半盆水，车厢底却是干干的，显是一路上一滴水也未溅出。
那次许昌公子小田专门要看如龙车行的道行，请了三位朋友，一起乘坐如龙车行的马车，在茶几上放了一只翠玉杯，倒满一杯黄酒，酒面还几乎高过杯面一毫，在官道上纵马疾弛，从许昌跑到洛阳，一路未曾撒出半滴酒。如龙车行由此声名大噪。
还有一次，武当清风道长和麻城明月和尚二人于车中对弈，下车后清风道长脸色铁青，显是输了，而明月和尚却是笑逐颜开，冲车夫连连拱手。慌得车夫忙要回礼，却被明月和尚点中穴道，非要他僵在那里受了一躬，然后笑咪咪道：“清风老道此局输得好惨，可却偏偏不肯弃子。他是想等停车之时稍有晃动便趁乱混了棋局，然后耍赖不认帐。可偏偏你这车赶得太好了，那棋势是一毫未乱，松枰云子，黑白分明，清风这回可是想赖也赖不了的！”清风怒道：“输就输了，我几时不认？哪用得着你四处宣扬？我赢你的时候，可曾这样张狂？”
明月和尚也不恼，笑嘻嘻道：“也不算多，不过四五十目罢了，这就赔来吧！”清风大叫：“哪里有四五十目？算上贴目也不过二十四目！大不了将‘金童玉女’廿四式赔了给你！”明月和尚哈哈大笑，道：“原来你自己清楚自己输了多少？我若不多说一些，你岂肯乖乖报出实数？”冲那车夫又是一躬，这才随手解了他的穴道。车夫开始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此时才明白过来：原来清风明月在剑术刀法上各逞胜场，互相敬佩却又自高身份，谁也不愿出言向对方求教，是以赌棋输招，这样教的人并不自以为师，学的人也是心安理得。看来是输一目赔一招的。车夫听得是既惊且羡，那“金童玉女廿四式”是以武当山上金童峰、玉女峰为名，当年清风道长就是凭借这套剑法独挑河朔九剑、江南四剑、昆仑三剑等一十六人，一役成名。想他肯定是输得心疼，也难怪明月和尚对车夫坚持要谢了。不过，点中人家穴道再给人家鞠躬，这种事也就是明月和尚做得出来吧？车夫转念又一想：这一僧一道，一个怒气冲冲，一个疯疯颠颠，居然要去一起学练“金童玉女”剑法，那场面不知何等滑稽有趣？
这样的马车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享受的，就算是叶神捕原来也不曾有机会享这样的福。所以他直到现在才慢慢伸了个懒腰，慢慢地张开眼睛，慢慢地露出三分笑容，慢慢地说道：“我曾想，等我退休的时候，好歹也要奢侈一回，豁出去一两金子，也要坐一天如龙车行的马车！要不这一生岂不是留个遗憾？托贵堡的福，今天提前圆梦了。所以，刚刚我多躺了一会儿。”说罢，心里未免觉得又有了一个遗憾：剩下的人生好象没什么梦想了，这样可也就好象没什么奔头了。等解剑堡的事一了，好歹也要去再找一个梦想搁心里头惦记着。
小叶是一上车就躺下了，头还没挨着枕头就闭上了眼睛。两人一路上一句话也没交谈。虽然车把式并不是不可靠之人，但解剑堡接连有人被杀，被杀的还无一不是好手，站到江湖上个顶个都是一流二流的剑客。这件事太过重大，也太过匪夷所思，是以二人纵然一样的焚心似火，在车上却都是不吐一字。
潘一山让如龙车行的马车先回去了，一个时辰后再来此地接他们。二人走到一片开阔地面，四下里无屋无树，地上的草也只有一寸多高，是断断藏不住人的了，潘一山这才缓缓开口：“再向前一里许就是发现龙在洋尸体之处了。那棵大树上的‘十二封杀’四个字已被削去了，只是为了此事暂不外泄。”叶小虫点了点头，道：“弥陀兄，其实此刻去重勘现场意义并不大了。你凡事比我还要心细，若是你看不出来什么疑点，恐怕我也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只是，我始终觉得堡内可能有内奸，纵不是凶手，也必与凶手有关联。因此，才邀你出来说话。”潘一山点点头，忽道：“你看，象不象是我所为？”小叶不提防他有此一问，吓了一跳，猛然想起一个公门里众口相传的一段公案，不禁浑身一激灵。
那段公案是这样的：某县发生一桩无头公案，因案子一时未能破解，尸体暂时停放在土地庙里。一天，更夫巡夜时忽然发现土地庙里好象有动静，进去一看，没发现有人，却发现尸体上有被啃咬过的痕迹，顿时吓得三魂出窍，七魄无归，大叫“有鬼”。次日忤作发现尸体上分明是人的齿痕，断定不是野兽所为，不禁颇为费解：若说有鬼，谁真的见过鬼呢？若说是人，谁会去啃尸体呢？当晚县令就派了两个平素自称胆大的衙役看守尸体。
到得半夜，月光惨淡，阴风飕飕，不识相的夜猫子偏偏有一声没一声地鬼叫，其中一个衙役总觉得背后发冷，不断地回头，每次回头看见月亮下自己的影子都吓一跳。后来干脆转过身来直盯着自己的影子看，可还是觉得后背冷，于是再回头，一下子看不见自己的影子了，不禁又是吓一跳，半天才能回过神来。他为了消除恐惧，就跟身边那个衙役没话找话：“今晚上还挺冷，哈？喂，你说，这事儿到底是人干的还是鬼干的？若说是鬼，鬼也有牙吗？若说是人，那、那、那可有多恶心啊！啃得，啃得，那样血肉模糊的。你猜，究竟会是、是、是谁、谁啃的呢？”旁边那个衙役回过头来冲他呲牙一笑，阴恻恻地道：“你看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