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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院,顾名思义,遍种海棠,到了秋天,更是四色海棠花齐放,犹如花海,而为了接这个李萋萋进门,秦质早在回京前,就在书信里让窦青娥提前把这海棠院重新修整了一番,原来就精致富丽的一间院子,如今更是美不胜收,风头生生地似要赶过离得不远的翠轩院。
纳妾不比娶妻,繁文缛节没有那么多,也只有十几个亲熟的人前来祝贺。
窦青娥到底是主母,论里,妾室进门都是该给她敬茶的。
正座上的窦青娥显得有些憔悴,面容清瘦了不少,可是说话的语气却也和婉了不少,声音柔似流水:“行了,起来吧。”出乎意料的是,窦青娥并没有为难李萋萋,还命翠娥将盛着两只琉璃金雀簪端了出来,笑道:“小小见面礼,还请妹妹收下。”
☆、第三十四章 夜半火光
李萋萋显得有些受宠若惊,妾室成亲不必盖着喜帕,此时她那张绝美倾城的脸蛋在烛光的照映下愈发璀璨夺目,和窦青娥眼角微微浮出的几丝皱纹形成了一个讽刺的对比。
李萋萋还在犹豫,一旁的秦质主动开了口:“难得青娥妻如此明礼,看来这半个月的礼佛,果然是能够净化人的心灵。”
他喊自己“青娥妻”,他已经多少年没有这样喊过自己了,窦青娥的嘴角浮出一丝苦笑,她为秦家做了那么多,他未曾夸赞,如今不过是给他新宠的妾室送了两只簪子,他却满肠柔情,这就是她挣扎着想要独占的男人。
“哼,还不是个全靠脸的。”敬完茶后,自然就是秦质携着李萋萋洞房花烛,此刻憋屈了许久的柳姨娘终于忍不住了,她朝着那贴着大红喜字的喜房啐了句,继续道,“若不是她长得像……”
“柳姐姐,”常姨娘突然拉着她止住嘴,示意了坐在一旁的秦玉暖和秦宝川,皱眉道,“孩子们还都在这呢,你何必说那些陈年旧事。”
夜里,本该是极安稳的时候,也该是秦质梅开二度之时。
可就快到三更天的时候,一阵喧闹的呼喊冲撞入了秦玉暖的耳膜。
“着火了!海棠院着火了!快来人救火啊!”
纳妾当夜,却起大火,殊不知是人为还是劫数。秦玉暖噌地一下坐起身来,连忙喊着值夜的听雪去照看好秦宝川,拉起衣架子上的外衣就冲出了房门。
秦玉暖看到廖妈妈早就是把秦宝川从房里抱了出来,急急地朝着自己这边来了,连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奴婢也不知道,”廖妈妈看了看东边那滔天的火光,似把半个天空都照亮了,看来火势不小。
满儿铜儿相继也赶了出来,替秦玉暖围上暖和的披风。
“糟了,父亲也在海棠院。”秦玉暖一惊,提着襦裙就朝着院门外赶。
“三姑娘,三姑娘,大家都在救火呢,你去太危险了。”廖妈妈连忙拦住秦玉暖,不想她去冒这个险。
“我若不去,才是真正的危险,”秦玉暖回头道,“这一阵子融雪,空气湿润,平日里咱们连烧个柴火都点不燃,为何这才建好的院子就突然着了起来,廖妈妈,我的意思你可懂了?”
廖妈妈一怔,她心里明白,可是却不敢说出口。这场大火是人为无疑了,若针对的是新进门的李姨娘姑且可以看做是几位姨娘勾心斗角,可若是牵连到了秦老爷身上,就是大逆不道,罪大恶极。
想到前几次的如履薄冰,此刻的秦玉暖已经不敢冒丝毫的险,不仅仅是为她自己,也是为了宝川,为了院子里的廖妈妈和铜儿满儿。
海棠院,一丈高的火舌在房瓦上跳动着,熏染得整个天空一片血红色,即便隔着十几丈远,秦玉暖都可以感觉得到那袭人的热浪滚滚而来,皮肤上似镀了一层烧红的石子,锥心的炙热感是那样的真实,不由得让秦玉暖想到前世自己在花轿里的那一场大火。
一时心悸,秦玉暖后退几步,恰好被一双有力的大手一扶。
“苏表哥?”秦玉暖昂起头,在大火照耀下的苏成海似在漫漫花海里的一棵参天大树,坚实,冷静,处事不惊。
四周是提着水桶从水井或者院门蓄水的大鼎里舀水救活的下人,苏成海多半也是急急忙忙跑出来,身上只简单着了间白衫,披着件宽大的鹤氅,他见到秦玉暖虽然里头穿得严实,可外头只披了件秋日遮风的披风,一皱眉。
“你怎地穿成这样就出来了。”苏成海嘴角微微一抿,径直脱下暖和还加了底绒的鹤氅给秦玉暖披上,看着秦玉暖下意识地要拒绝,用不容推拒的口气道,“穿上,若是把你冻得严重了,常姨娘还得求我给你去寻好药。”
秦玉暖知道常氏对自己好,只是没想到,苏成海会这般说话,霸道却又温柔,让人抗拒不得,这种感觉是很可怕的,秦玉暖缩缩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火势大致已经被控制住了,只是这场火来得突然,加上秦质今日心情大好,抱得美人归,破例让看门的婆子丫鬟们回去灌黄汤取暖,使得这大火都已经烧出了窗户外才被人发现。
秦质和新进门的李萋萋歇在翠轩院的偏堂,下人们忙进忙出的端炭火,添香炉。
“行了行了,都不必忙活了,都下去吧。”发生这样的事,秦质心情十分郁躁。
打头的小丫鬟眼神一闪一闪的:“是夫人吩咐奴婢们的,她说让奴婢们好生伺候着,李姨娘身子娇弱,炭火要燃足了,老爷爱檀香,香炉要放好了,另外,夫人说她现下已经派人重新收拾了一处院子,即刻就可以让李姨娘搬过去,至于着火的原因,她会等到大火彻底被扑灭后协同老爷彻查一番的。”
秦质听了这话心头微微一动,窦青娥的安排贴心且不是条理,从容且又及时,到底是当家多年的主母,在危机关头,才能有这样的心思和魄力。
“告诉夫人,日后要多辛苦她了。”秦质的言语简单,可话里的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了,离窦青娥重新掌权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秦质说这话时,恰好被走到门外的秦玉暖听了个正着,一抬头,见到迎面而来的窦青娥一身木兰青双绣缎裳,极为清雅,头上独独插着一支祖母绿簪子,细细的柳眉没有因为半个月的禁足焦促不安,反而是愈发的舒展开来。
“母亲。”秦玉暖主动施礼。方才屋子里的话语她听得一清二楚,过去专横的窦青娥摇身一变成了大度的主母,她不信窦青娥是真变了性子,窦青娥是杭州窦家出身,窦家世代为官,颇富盛名,窦青娥又是窦家正统嫡出的三小姐,自小宠爱不断,也见惯了内宅阴谋阳谋,若说她肯忍气吞声为了秦质收敛性子,只有鬼才信。
窦青娥语气和婉,神态娴淡,亦是点头回了礼,未有更多交集,几个人纷纷进了屋子。
行过礼后,已经取下面纱,露出那姣好面容的秦云妆已经是泪眼婆娑地凑了上去:“父亲,你没有受惊吧父亲,担心死云妆了。
秦质扯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陈老大夫已经来看过了,并无大碍,倒是萋萋……”他回眸看着坐在一旁的李萋萋,却发现原本娇弱不言语的李萋萋眸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丝惊喜,一只纤纤素手下意识地遮住唇角,顺眼她的目光望去,秦质看到的是正准备进屋的苏成海,一个是年方十八的美娇娘,一个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秦质握拳置在嘴边,干干地咳了几声,才让有些失了神态的李萋萋回过神来,“萋萋,大夫说你受惊未定,需要好好静养,到底那屋子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让你跑出了屋子还拼了命的要进去?”
李萋萋此刻里头只穿着一袭白色里衬,外头着一件云雁纹锦滚宽黛青对襟褙子,看得出,是慌慌张张跑着出来的,只是头发和裙摆处都有烧焦的痕迹,指甲缝里还藏着灰烬,和秦质虽然憔悴却白白净净不染一尘相比,李萋萋显得有些狼狈。
“李姨娘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东西还在屋子里吗?”秦玉暖自然也注意到了李萋萋投向苏成海的目光,“若什么珠宝首饰的话,倒可以吩咐丫鬟婆子们留心一些,指不定没烧坏,还留着呢。”
“不必了,”李萋萋拒绝了秦玉暖的好意,神色慢慢地黯然下去,“不过是一件不值钱的衣裳罢了。”
海棠院那边频频有人来报情况,丫鬟们也忙着给各位主子们添茶水,苏成海自然而然地坐在了秦玉暖旁边,此时秦玉暖早已将苏成海的鹤氅交换给他,免得留人话柄,原本穿的就单薄的秦玉暖微微有些发颤,无奈火盆也隔得远,只能忍着一阵。
“给。”苏成海将手中刚沏好的热茶递到秦玉暖手里,又将秦玉暖用来暖手的茶水端到自己面前,抬到嘴边,作势要喝。
“都已经凉了。”秦玉暖低声欲阻。
苏成海抿着嘴一笑,只说:“我喜欢喝凉的。”
“老爷,海棠院那边都查清了,寝屋已经被彻底烧毁了,其他两间耳房还能补救,另外,”来报信的老管家目光瞟向李萋萋,低头道,“至于李姨娘托小的一定要抢救回来的嫁衣,应该,已经被彻底烧没了。”
李萋萋神色一顿,只摆手道:“无妨,不过一件衣裳罢了。”
秦质语气幽幽地道:“不过是一件衣裳,若是萋萋你喜欢,我明日就请玉满绣庄的人过来,给你春夏秋冬各做一件可好?”
秦质对李萋萋的宠溺已经是明晃晃地刺疼了窦青娥的眼,但她依旧保持着宽和大度的模样,甚至接过话道:“四件衣裳怎么够,如今李妹妹是我们秦家的人了,又生得如此娇艳,要我说,春夏秋冬各做三套吧,恰好我屋子里还有家兄从江南带来的绸缎,可惜颜色太过艳丽,我穿着,不伦不类的,妹妹穿着,倒是衬得人愈发精神了。”
看着秦质对窦青娥当今的态度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秦玉暖的心头更是攥紧了一般,若是窦青娥肯来明枪明刀的到无妨,就犹如前面几次,可若窦青娥日后犹如今日一般,绵里藏针,可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
说话间,人渐渐都到齐了,就连秦宝川也被廖妈妈抱了过来,许是本就因为发了狂似的练字睡晚了,此时的秦宝川已经累得趴在廖妈妈的怀里,睡眼朦胧。
“昨夜宝川练字练得晚了,困了些。”秦玉暖为秦宝川解释道,可她明白,在秦质的心里,对秦宝川的厌恶绝对比他表现出来的更多。
可一屋子的人,却惟独少了管家的柳姨娘和常姨娘。
☆、第三十五章 以次充好
“柳姨娘呢?如何还没来?”窦青娥抿了口茶,面上是真真切切的担忧。
秦玉晚手一抖,茶水都险些洒了出来:“娘亲在账房那边忙着呢。”
秦质不满地一拍桌子:“都什么时候了,海棠院着了这么大的火,她还在那里忙些有的没的,不知分寸。”言下之意,就似他和他的宝贝妾室受了惊,大家都该赶来慰问一番才行。
虽然在座的多半也对柳姨娘不喜,可是听到秦质这般偏袒李萋萋,心中又生了一股不快。
“也不一定,”秦玉暖淡淡地道,“今夜风大,又吹的是东南风,账房离着海棠院又近,大家都专注于在海棠院救火,只怕,这账房是不是……”
秦玉暖还未说完,门口就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慌慌张张的女声。
“老爷,老爷,账房出事了,账房出事了。”声音又尖又细,明显是柳姨娘的。
身后跟着的是同样慌张的常姨娘,各自的衣衫都有些散乱,面上甚至还带着几抹火星子撩出的黝黑。
“老爷,账房也被烧了,里头的账本,一本都没救回来。”柳姨娘期期艾艾地瞅着秦质的神色,见到秦质眉头突然簇成一个“川“字,噗通一下就连忙跪下,在秦家这么多年,又是从丫鬟干起的她最懂看人脸色,秦质的眉头皱得越深,就说明他心里怒气越大。
“是奴婢没用,是奴婢没有管好账本,老爷信任奴婢,让奴婢和常妹妹一同管家,奴婢却……”她边说,一边看着秦质的表情变化。
一旁的常姨娘也跟着跪下道:“此事妾身也有错,愿意和柳姨娘一同担当。”
账房里的账本记录着秦家大小事宜的开支收入,大到京郊田亩收入,小到一根针线的采购,恰好现在刚过了年关,那些俸禄收入和采买才记到账上,若是账本毁了,这个家可就是乱套了。
秦玉晚见到自己娘亲跪下,连忙也跟着跪下求情道:“父亲,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娘亲,大火突然烧起来,这是谁都没能料到的事,您看看娘亲,脸都被熏黑了,可见母亲已经竭尽全力了。”
窦青娥这时竟然也跟着劝道:“是啊,账房里的账本烧了也没什么大事,柳妹妹,你可做了简要的备份账本?若是有的话,也不会耽误日后的收入进出和记账的。”
柳姨娘脸色一凝,又对上秦质怀揣着丝丝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