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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年代文工团-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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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珂端着稀饭拿着馒头一边走着一边找位置,看哪里还有空下来的桌子。饭堂摆的都是圆木桌子,熟悉的人围一桌,坐在长条高板凳,一边吃饭一边胡吹瞎扯。
  叶湘于怡姗刘兰翠在她旁边跟着,大约是终于从新兵连解放了,可以和其他文工团的男兵女兵一样吃饭参加排练,所以一时间有点兴奋,总有些闹腾。不是你撞我一下,就是我顶你一下。
  蒋珂不跟她们闹,找空桌的时候样子认真。可就在她找到一个空桌要过去的时候,身后的于怡姗闹腾中撞到了她的胳膊弯子。她惊慌中虽也尽力稳住了,但饭盆里的稀粥还是晃开了花,直接倾倒了出去,小半浇在她的手上,大半泼到了旁边桌上坐着的人的军帽上,然后直淋下去,打湿了那人大片后襟。
  一时间,饭堂就乱了。
  蒋珂被烫得胳膊一抖,但还是皱眉咬牙忍住没松手扔掉饭盆。但也就在这时候,被浇的人快速脱掉军帽站起了身来,他旁边的男兵也一并站起来,回身就是一声惊吼:“他妈谁干的?!瞎吗?!”
  蒋珂的注意力在自己被烫到的手上,却还是低着头连声回了两句:“对不起。”
  她身后的叶湘、于怡姗和刘兰翠已经被吓住了,默声立着不敢动。那个被稀粥浇了的人,是安卜。而吼骂出声的,是昌杰明,他脸色最难看。
  但安卜没有随着他发作,在蒋珂说完对不起后,他没有提自己被稀粥浇了的事,而是放下手里的军帽,又伸手过来接走了蒋珂手里的饭盆。蒋珂手里的馒头筷勺也都被他拿过去放到了桌面上,然后他还是一句话没有,拉着她便往饭后洗碗筷的那排石槽边去。到了石槽边打开一个水龙头,把蒋珂的手直接送到水柱上让凉水冲,开口说:“说你呆还真没冤枉你。”


第25章 
  蒋珂盛的稀粥不是刚出锅一百度开的那种; 但也足够把人的皮子烫红。她是左手端的饭盆; 粥水全泼在左手上。拇指和食指那一片的尖锐痛感在冰凉的自来水在冲了一会儿后; 才慢慢感受不到。眼睛里这会儿也存着眼泪,忍疼没扔饭盆的结果。她那一瞬间竟也想到,她要是把饭盆扔了; 再溅到别人; 并且弄得饭堂地面一片狼籍; 乱子得更大。
  正常人的应激反应,感受到烫的那一刻都会本能地脱手扔掉。扔得早,根本烫不到多少。
  安卜拿着她的手放在凉水下冲; 冲了约莫三四分钟; 拿出凉水来看一看; 见被烫的那块皮肤没开始那么红; 又问了她一句:“还疼不疼?”
  蒋珂动动手指,吸鼻子说实话,“好多了。”
  安卜松了口气,突然解扣子又脱自己身上的军装。军装脱下来后拿去水龙头下浇湿; 拧掉多余一些的水分; 然后把袖子像包粽子一样包到蒋珂的手上。
  包好了,余下的军装大坨多余布料子; 都往她怀里塞,说:“是你泼脏的; 洗干净晾干了送给我。”
  安卜说完也没给蒋珂说话的机会; 便转身往饭桌边去。他一转身; 蒋珂就看到了他背后被稀粥烫红了的地方。军装里头白色背心盖不住的,都露在外面。他还反手试图摸了一下,手指没敢碰上,就嘶了口气放下去往前去了。
  这会儿看热闹的都还站着,并没有什么人起哄说话。昌杰明脸色还是不大好看,见是新来的女兵干的这事儿,也就没再说什么,怕吓着新同志。
  安卜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说了句:“不吃了。”便拿上被稀粥泼脏的军帽往饭堂外去。
  昌杰明跟他旁边的男兵又说了句:“麻烦哥们把我和阿卜的饭盆洗了,我去看看他。”便跟着安卜出了饭堂。
  昌杰明跟出去后就伸头看了看安卜后背上被烫伤的红印子,问他:“都烫红了,有事没事?要不去医院看看?”
  安卜转转脖子,“没事。”姑娘的手都没事,他这糙后背肯定也不会真烫伤。
  昌杰明跟上他,还有些不痛快,“这届的新兵真是毛毛躁躁的。”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蒋珂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她站在石槽边抱着安卜的军装,手背烫红的地方因为湿军装包裹着现在并没有痛感,但她也没有再往饭桌边去吃饭。
  那边叶湘、于怡姗找到了饭桌搁下饭盆馒头,默默跑过来看她,要拉她过去继续吃饭。
  蒋珂定着步子摇头,“我不太想吃了,我先回去,你们吃吧。”
  这事情弄得,她没了一点吃饭的胃口。她还没正式进文工团呢,才来饭堂吃头一顿饭,就把文工团的干事安卜浇了一头一背的热粥。虽然安干事照顾新同志没说她什么,可她这心里就是踏实不下来。
  跟叶湘几个说了不吃之后,她抱着安卜的军装出饭堂,埋着脑袋回去营房。到宿舍就在于怡姗的床沿上坐下来,低着头靠在床架子上发呆。她心里其实不平静,还很难受,可不知道能说谁,只能自己忍着。
  都说了别闹了,还闹,闹得她把热粥浇到了干事的身上。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看人想不想追究罢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于怡姗的床边坐了多久,手上的湿军装已经没了凉度,手背上被烫到的地方又开始疼起来。烫伤的疼是偏尖锐的那种,安卜说她真呆,就是说她被烫了还把饭盆端在手里不撒手。
  蒋珂坐在床边吸鼻子,把手上包了好多层的军装袖子扯下来。疼就疼吧,被凉水冲了那么久,又被湿军装包那么久,也疼不到哪去了。
  在她把军装袖子都拽下来,把整个军装都抱进怀里的时候,于怡姗叶湘和刘兰翠正好吃完了饭回来。饭盆都洗好了,于怡姗还给她带回来个馒头。她把饭盆放去进门右手边靠墙的桌子上摆整齐,拿着馒头过来送到蒋珂面前,说:“可儿,你吃点吧。”
  蒋珂面色怏怏摇摇头,辫子搭在脸上,嘴唇微抿,她不想吃。
  于怡姗看她这样子,心里觉得不好意思,就在她面前蹲下来拽着她的手说:“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看到安干事坐在那里。”
  蒋珂低着头,抿抿唇片刻回了她一句,“浇到别人也一样……”片刻又闷声接了句,“我怕被处分。”
  叶湘站在于怡姗身后,看着蒋珂,“安干事明显是关心新同志的,不是没说你什么嘛,应该不会因为这点事受处分的。再说了,就是受处分,也不过就是通报批评或者记个过嘛,没什么的挖。”
  蒋珂抬头看叶湘一眼,又看一眼于怡姗,然后开始说心里话。
  她微微吸口气,抬手擦一下鼻头,说:“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家境好,不愁什么。我家里什么都没有,还指望我有出息呢。军区通报批评记过之后,我就入不了团入不了党了。你们是都无所谓,可我不能无所谓。一入编就被处分,写信怎么跟家里人说呢?”
  蒋珂说话的声音不大,叶湘看她这么认真,觉得自己做错了同时,也觉得有些没意思。她们当然也都希望自己能入党,毕竟光荣不是。在军队里,党员和非党员在某些时候是不一样的。但这种事也特别难,像叶湘就觉得,不能真在这事上较死劲。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当了兵就一点错误都不犯,犯错被记过处分,那就不活了?
  再说,就今天晚饭这件事,不一定会发展得如何坏。
  叶湘把蒋珂说的话听完,自己无话再接,便踢了一下面前蹲着的于怡姗,嗲着声音道:“快点把可儿哄哄好呀,都是你闹的。”
  于怡姗反手拍一下她的腿,“我这不是哄着呢么?”
  蒋珂确实心里有点难受,但也不想弄得宿舍几个人都不愉快。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是好是坏,她都没办法。所以她也就不再垂头坐着,抱着军装站起身来吸口气,看向于怡姗说:“好了,愚公,我没事儿了。我去把安干事军装洗了,待会儿就回来吃。”
  说完她就去宿舍门进来左手边的一排架子上拿了脸盆肥皂,把军装塞进脸盆里,端着脸盆便出宿舍往洗漱台去了。
  于怡姗看着她出去,站起身把手里的馒头放去蒋珂的饭盆里,又回来床边坐着。叶湘和刘兰翠也散了,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桌子前的板凳上。
  于怡姗坐在床边想了一气,看向坐在床边揪头发梢的叶湘,还是问了句:“应该没事儿吧?”
  “能有什么事呀?”叶湘看她一眼,不以为意,“是她太小心了,太在意,怕犯错。安干事又没说什么,那个情况下,还是先关心她的手的好伐?”
  于怡姗往被子上靠过身子,现在也不是很懂军队里的事情,只想着别闹大就行了。
  刘兰翠不接话,她更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事。她在桌边坐了半晌,最终说了句:“在宿舍里可以随便,但出去了,以后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吧。”
  叶湘揪着辫梢没应刘兰翠的话,只于怡姗应了句,“嗯。”
  蒋珂在洗漱台拿着肥皂把安卜的军装一点点搓了干净,最后冲干净了肥皂的细白沫子,拧干水拿去外头的晾衣绳上晾起来。这时候没有衣架,晾衣服只能沿领中和衣服下沿中间的那条线对折,直接挂在晾衣绳上。
  蒋珂把军装晾好就回了宿舍,只当刚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不再提起半句。她把于怡姗给她带回来的馒头拿去吃了,干啃着什么也不就,只喝点水壶里的白开水,然后去洗了澡躺在床上发呆。
  晚上宿舍里气氛不如以往那么好,但也没坏到哪去,还属正常。于怡姗和叶湘说嘴里一天天都是苦味,提起说要给家里写信,让家里寄点东西来。
  这种话刘兰翠一般都是不参与的,因为她往家写信家里人都看不大懂,还得拿去大队找识字的人读信。要吃的就更不可能了,家里穷成那样,穿衣服都是补丁摞补丁。她进了部队算是好的,吃喝不愁,还有那么好看的军装穿。
  蒋珂呢,有时候会掺合两句。今晚听到她们说这个,自然想起自己写的信还在口袋里装着,这便摸出来打开看了看。她在信里从来不写要东西的话,一直说部队的伙食很好。
  信本来是打算今晚吃完晚饭去邮寄点给寄回去的,但因为饭堂的浇粥事件给闹忘了。她看着装在口袋里被揉得有些皱了的纸,想着算了,晚上邮寄点都没人了,明天寄吧。
  而时间一拉到明天,她和宿舍其他三位姑娘在文工团的生活,就真正开始了。
  虽然还没见到文工团的各种教员老师,没见过团长政委,但她们也都在这新兵集训的三个月内知道了文工团每天生活的大概。
  早上有跑操,有固定的毯子功练习时间,要政治学习,要听传达文件,也有集体排练和班务会。就算是文艺兵,也没有看起来那么清闲。
  叫苦喊累的姑娘们大有人在,把跳舞当成一辈子事的也确实没几个。多数人都是把练功跳舞当成任务,任务完成了,那余下的心思,便都在琢磨别的。


第26章 
  六月份的天气; 夜里有风。前一晚拧半干的军装在营房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晾一夜; 清早也就干了。
  蒋珂一整夜都睡得不是很踏实; 不时就在床上翻来覆去,每翻一下木架子床都微微晃动。夜间于怡姗被她吵醒了两次,但因为晚上饭堂的泼粥事件; 她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便只说了句:“可儿; 快睡吧。”
  蒋珂听她说话就僵躺着不再翻,迷迷糊糊地睡了些时候。
  等清晨的微光刚从窗帘的缝隙扫进宿舍,蒋珂便再也睡不着。她伸手摸出枕头下压着的手表; 看看时间; 早上五点。
  手表是李佩雯之前一直戴的机械表; 蒋爸爸在世的时候给她买的; 银色金属表盘表链子,不是多精致的东西,每天指针走下来都要慢上一两分钟,但用来看时间是足够用了。
  表是来部队之前李佩雯悄悄塞在蒋珂行李包里的; 大约是知道; 直接给蒋珂,蒋珂一定不会要。
  蒋珂在行李里收拾到手表的时候摸起来手里捏着; 心里暖烘烘的,也当然知道李佩雯的用心; 怕她在没钟的地方想看个时间都没得看。
  蒋珂看完时间就把手表又塞回了枕头下; 参加新兵集训的时候她没戴过; 现在当然也不会戴去练功房排练厅。有正事的时候,她就把手表放在宿舍。平时为了方便用,她就装在衣服口袋里。
  虽然现在时间还早,蒋珂也还是决定不睡了。她轻着动作从床上爬起来,又轻着动作勾起蚊帐叠好被子。被子叠成豆腐块,和枕头一起都放床头上摆整齐,然后便轻悄悄踩着床尾的竖梯下床铺。
  下了床铺穿上鞋,去门边的架子上拿上脸盆牙刷牙膏茶缸子毛巾,再轻着动作开门去洗漱台洗漱。
  蒋珂起得早,约二十平米大的洗漱间里有清晨的微光,却没几个人。蒋珂站在中间的石槽边,开水龙头刷牙洗脸。洗罢用毛巾擦干脸侧额头上的水珠,端着脸盆再回宿舍。
  宿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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