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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科举的考题,以及其他举子和南派官员往来的书信。
这下子铁证如山,坐实了南派漏题之说,一时之间牵连广泛,枢密院内大半的南方官员全部被撸,清流一派更是借着舞弊案抓住了机会,大肆排除异己,朝堂上南派一方损失严重,精锐官员去了十之三四。
因为此次恩科中榜的南方举子占了泰半,被抓出来舞弊的十几个人,其他的人也不能说没有嫌疑,索性此次成绩全部作废处理。
而参与舞弊的举子三代永不录用,取消考试资格,本人更是被判流途千里,十年方能回来。
本来前程无限的状元郎谭庆学,长得好看,学问也好,读书人都以能在文会与之结交为荣,如今也变成了作弊上位的过街老鼠。
原先他在文会上作的诗词和文章都被收录传抄,更有结集出版,风靡京都,购买者供不应求。
现在买书的人都引以为耻,纷纷聚众一起焚毁,书店也默默的把没卖完的手抄版销毁。
清凉山上,清流一派的官员人人内心火热,而南派大势已去,只能在朝堂上龟缩求生。
“现在你爹要乐疯了吧!”
在山上的别庄里,陈芸摇着镶金玉宝石的折扇,叹息般的对谢奕道。
而谢奕的心情并不是很愉快,他手里捧着的一本《文达通治》皱眉。
《文达通治》就是谭庆学的文集,收录了他近三年的诗词文章,原先在文会上,谢奕也是和谭庆学有过交集,关系虽然并不怎么熟稔,但是谢奕一直觉得谭庆学是有真材实料的。
谭庆学这个人年少才高,这是毋庸置疑的,虽然谢奕也不乐见他被众多南方举子推崇备至,在文辉上被抬得太高,但是就是谢奕也要承认的,他确实是有状元之才,说他是靠着舞弊当上状元,谢奕并不相信。
“这书你怎么还没有焚毁,做人要紧跟潮流啊。”
陈芸见谢奕一直没有理会自己,反而坐在桌子前抱住书发呆,走过去一把从他手里抽了出来,看了看封面,就笑了。
说起来,这谭状元也是倒霉的不轻,属于城门失火被殃及的池鱼,怪就怪他平时爱在文会出风头,盛名之下,就被忍拉出来当椽子了。
“我总觉得不该如此……”
谢奕揉着额头,轻轻的说了一句。
就曾经的那几次接触来看,谭庆学身上的清高自傲比一般文人更强,正是文心雕龙,如玉君子。
据说他从小有过目不忘之能,年方十三就在乡试中夺魁,这样注定了日后会无限耀眼的人物,便是给他题目,也根本不屑去舞弊吧。
“呵……命不好嘛,生在南方。若是生在北方,这次舞弊案就是他飞黄腾达的天梯了。”
陈芸轻嘲的一笑,谭庆学说到底也就是个党争之下的炮灰而已,再有才也没有用。阎王教你三更死,绝对不会到五更啊。
京都里可能很多人心里都会如谢奕那样,为谭庆学觉得可惜,也愿意相信他并不是能做出这样事的人,但是有什么用呢,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并不会因为你无辜而不会牵扯到你身上。
党争是最残忍的博弈游戏,舞弊案相对来说结案结的很迅速,那些摆在台面上的证据,是真是假都根本就不重要了,只有利益和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只有朝上的“势”掌握在谁的手里,谁就能代表正义公理,输了这场博弈的炮灰,只能被践踏和遗忘。
听着陈芸的话,谢奕的脑袋更疼了,他又不傻,她话里的暗示谢奕听的明白,而且也能够想到,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谭庆学只是无辜的整治牺牲品,那些炮制的所谓书信和泄露的题本,完全可能作假,而既得利益者,就是他亲爹一脉的人。
过了没几日,谭庆学等人从收押的牢狱里出来,发配流放,谢奕特地站在街口远远的目送他们。
这些人曾经都是志得意满的年少英才,从南方的家乡远道而来,带着功成名就的期许和冠盖京华的未来,如今一朝天翻地覆,跌入泥潭,再也不复往日荣光。
看着那些人垂着头,面色憔悴青灰,谢奕就觉得内心酸苦难言。
“把这些银子偷偷给他们送去吧。”
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帮他们打点一下狱卒,毕竟长途流放肯定会吃苦头的,有点余钱能够过得更轻松一点。
交给下人的小包袱,里面除了装了些碎银子,几件衣服,还有一本《文达通治》。
谢奕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为什么要带过来给谭庆学,但是他总觉得,能够写出“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的人,就算在泥潭里,也总能有大成就。
等到流放期满,就算不能科举,也可以继续不忘初心,潜心治学,以诗词华章传世。
谭庆学等人穿着囚服,披头散发,一路带着手铐脚铐,叮叮当当的缓缓走着,街上围观者蜂拥而至,百姓们指指点点的互相传扬他们的罪状。
谢奕送过去的包袱交到了狱卒手里,他们把银子和衣物留下,最后将那本《文达通治》随手一扬,撕成两半后,扔到了谭庆学怀里。
“喂,给你的!作弊才考中的状元郎,到底是不是真的认识字啊?”
几个狱卒调笑着把书扔给了谭庆学,而谭庆学虽然蓬头垢面,深陷牢狱,此时依然挺直着腰背,原本英挺出色的眉目纵然黯淡,还是有着一丝星火的,但是看到这本自己的文集,眼睛再也忍不住的湿润了起来。
他可以从容赴死,被陷害依然保持铮铮的风骨,但是如今他却丝毫找不到自己继续坚持着忍辱含垢活下去的意义。
他无法忍受,自己活着毫无价值,苟且偷生的日子,对他而言都是耻辱。
几日后,谭庆学就找到了机会,在流放的途中找到机会跳河,溺水而亡。
自从彻底压下了南派,谢老爷在朝上意气风发,清流一派迅速的填补了南派官员的空位,为了巩固势力,以及赢得声誉,延迟商议已久的赈灾举措也迅速有了结果,北方灾区严重的地方开仓放粮,免除赋税、安置流民。
土地荒芜无收的农民,每人给银五千文,此外,因饥荒被迫典卖子女者,由官府出资代贫民赎回,使其亲人骨肉团聚。
北方无税赋,南方就要每户加重税赋一倍,以此来缓解财政上的亏空。
只有蝗虫之灾,朝中依然没有定论,还有很多人觉得应该继续恢复祭祀,颁布法令严禁百姓捕获蝗虫食用。
在这个关口处,谢奕难得的提出一套详尽的补蝗措施,在被诏进宫中时,上书给皇帝。
其中上书中有几句话,“上帝仁下民,讵非人所致。修省弗敢怠,民患可坐视?”算是彻底的说到了皇帝的心坎里。
眼下刘瑞年纪还小,无法自行处理政务,朝上政务都是由几位首辅协同理事,现在南派式微,差不多就是谢首辅一人独揽朝纲了。
“坐皇宫九重,思田里三农”,作为一个比较有心的皇帝,刘瑞非常的关心北方的灾情,对于蝗灾也是束手无策,他是主张要治理的,不能继续不闻不问下去,但是具体要怎么做,还是束手无策的。
刚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谢奕的这份上书,条理清晰,思路严谨,非常的有价值。
“爱卿可愿正式将治蝗之策写成奏折,明日早间奏报首辅?”
刘瑞捏着这份奏折,有点苍白的脸上目光灼灼,问案下躬身而立的谢奕道。
“谨诺。”
这份治蝗之策,其实大概思路都是陈芸提供的,由谢奕整理完成,他此番给陛下过目,也是为了投石问路,试探一二,若是陛下支持,那么他就撸着袖子上了。
一方面,谢奕如此积极的去推动治蝗,是为了和陈芸之前的多方努力不白费,总要彻底的成功才算不辜负佳人所期,见识了陈芸的本事后,他也想要一展身手,在陈芸面前表现一二。
另一方面,谢奕在庄子上看到飞蝗过境的恐怖,还有底层的劳苦大众艰难为生,他也真的想做一点实事。
第二天,一个六品的闲职编修所上的奏折,所提的补蝗之策在朝中引起轰动。
因为他的身份特殊,亲爹是当朝首辅,现在正是得势的时候,倒是没有被喷的很厉害,大部分人还在观望谢老爷的态度。
下朝后,谢老爷把谢奕叫进了书房,他的神情莫名,倒不是惊怒或者赞扬,只是深深打量着谢奕。
“你可知道这件事并不是你出头的良机?”
谢老爷只是以为谢奕是不甘沉寂,也想要在朝中表现一二,以此出头了。
他有这个野心和行动力,看起来也关心民生,奏折写得漂亮,虽然观念有些不太对,但是谢老爷觉得还是挺值得鼓励的,只是谢奕太浮躁了,该先和他商量的。
“蝗灾加上旱灾,外面民生多艰,作为朝廷官员,我只是想尽力做些能做的事情。”
虽然朝廷已经开始了救济,但是蝗灾一日不消,也不能根除百姓的贫苦,谢奕的眼睛充满正气,望着谢老爷的目光不卑不亢。
谢老爷有点惊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原先这个在他印象里性子有些软弱的儿子,竟然成长到如今这个样子了。
“你有想法这是好的,但是太过浮躁了。蝗神一说,并不是无稽之谈,若是开始补蝗后反而惹怒蝗神,年年蝗灾泛滥,这个骂名你能承担得起吗?”
“便是年年有蝗灾,那就年年捕捉治理,总有蝗虫消失的那天。人命为大,蝗神之说真假未定,怎么能没开始就先怕了。”
谢奕腰背站的笔直,话音铮铮,但是谢老爷却笑着摇了摇头。
“不可,不可,此事到此为止,不必再议了……”
这个儿子还是太年轻啊,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个谢老爷觉得可以理解的,但是更要磨磨他的锐气。
“为什么不可”
谢奕都做好准备长久抗争,舌战群臣了,结果被当爹的拦下了,他相当不服。
“我说不行就不行,治蝗之事太过剑走偏锋,并不是能在朝上让你立足的勋绩,你还是太沉不住气了,再磨一磨,等有了嫡子后,我会为你安排……”
谢老爷难得耐心的说着,话里话外都是慈父心肠,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谢奕打断了。
“治蝗之策我会每日都上奏一次,有异议的可以一起商讨,我一定说服他们!”
谢奕的态度依然不变,但是他这般逆反的行为,让谢老爷非常气愤,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爹的了,我说了不行你竟然不打算听吗?”
“父亲说的如果是正确的,儿子自然会遵照父亲的指示,但是治蝗之事利国利民,儿子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看着盛怒的谢老爷,谢奕难得的从没有过的坚持。
“你父向来以身作则,什么时候有过不正确的指示了?”
听着谢老爷的话,谢奕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有些话憋在心里已经好久了,借着这个机会,他一时冲动,就忍不住不吐不快了。
“父亲若真是以身作则,怎么会和大嫂……”
谢奕说都说不下去了,这样丢脸的事,他深以为耻,谢老爷在他心里的形象也完全的崩塌了。
而谢老爷听着谢奕的话,心里漾起了轩然大波。
“你,你怎么会……”
平日和刘氏在一起,谢老爷行事一向隐秘,他们只在清凉山相会,回到谢府,就几乎再无联系了。
“前些日子我和陈氏在那个偏僻的院子亲眼所见!”
谢奕看着谢老爷震惊的脸,语气里流露出深深地失望来。
“你说你和陈氏一起看见的?”
谢老爷听说陈氏也看见了,心底一沉,紧紧皱着眉头,两只手按在书案上,青筋毕露。
自己的儿子总是自己的血脉,谢老爷愿意相信谢奕不会到处乱说话,但是被陈氏这个儿媳看到了,万一再回娘家乱说,让侯府的人知道了,到时候把这个丑闻当做资本拿来勒索他……
谢老爷越想越觉得惊恐万分,眼神中闪过一丝锋利的杀意来。
谢奕说完后也觉得有点不对,特别是看到谢老爷脸上深重的寒气来,马上替陈芸找补道。
“陈氏那里我早就说好了,她必不会乱说的,我能保证。只要日后父亲你和大嫂断了联系,我们都会当做不知道有这回事的。”
谢老爷是什么人,虽然自己和儿媳的丑事被儿子和媳妇知道了,面上有些不好看是必然的,但是很快的调适好情绪,眼中一丝情绪都不外泄。
“唉……爹也是一时糊涂。你放心吧,过一阵子,我会让你大嫂和你大哥一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