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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弦歌默+6番外 作者:桑狸(晋江vip2014-06-14正文完结)-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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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难得,在突厥除了柒宿还没见他正眼看过谁。”阿史那翎笑嘻嘻地说,却听阿木琼说:“刚才想必是姑娘在吹乐和音吧。”

    我点点头,他又说:“‘幸有弦歌曲,可以喻中怀’,歌声已是世间少有,那和音更是宛自天籁,断不该落凡尘。”

    对于夸赞本该高兴,可我想起的却是‘请为游子吟,泠泠一何悲。长歌正激烈,中心怆以摧’。阿史那翎歪头问道:“那是什么曲子。”

    “是《越人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又问道:“讲得是什么?”

    “据说当年楚国鄂君子泛舟,打浆的越女爱慕他,用越语唱出了这首歌,鄂君子请人用楚语译出。”

    闻言她目光一亮,惊讶道:“中原的女子也会这样?如我们在草原上为心上人唱情歌。”

    我点点头笑道:“当然,所谓礼教从德,不过是后人借先贤之口强加在女子身上,真正的古人超脱物外,清雅无尘,怎会拘泥于繁文缛节?”

    “那么楚国王子爱上那个打浆女了吗?”

    “不知道。”

    我们正说着,什钵苾走进来,幽蓝冰冷的目光投射过来,朦胧的气氛瞬间清明。

    “哥哥,你怎么也来了?”

    什钵苾冷冽的脸上竟出现了稍有宠溺温暖的笑容,在阿史那翎鼻翼处轻轻一刮,笑道:“怎么?哥哥来看看你不高兴?”

    她恍然出神地点点头,眼见着什钵苾恐吓似的眼神,又猛摇头。什钵苾在她头顶重重地弹了一个爆栗,“早就知道你是个没良心的小狼崽。”

    说完目光似有若无地从我脸上扫过,也许烛光幽暗看不清表情。

    自他出现我就不自觉地紧张,总觉有他出现的地方必不会简单。这宁馨殿是李渊专拨给突厥贵宾居住的殿宇,想必他和阿木琼都是被歌声吸引至此,只是那唱歌的女子有是谁?难道她也是突厥人?

    阿史那翎拉起我的手,双眸炯炯地说道:“忆瑶,可以帮我做一件事吗?”

    “什么?”

    “我想写一封信,能帮我送给他吗?”

    我双手一震,感觉什钵苾火热炙烫的视线一直聚集在我身上。看着阿史那翎清水般洁净一望到底的眼睛,心突然疼起来。

    她见我不语,焦急地抓起我的手,“你是我在宫里唯一的朋友,我只相信你,帮帮我吧。”

    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颤抖,“现在晚了,秦王肯定都回府了。”

    她狡黠地看着我,悄然道:“我知道,逢七逢五他都会在武德殿留宿,今天是初七,他一定在的。”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不是说女子要矜持吗?如果太主动会被男子看轻的。”她含笑略带得意地看了一眼什钵苾,如同深山野窟的小狐狸,就差摇摇尾巴了。

    我清了清喉咙,看向什钵苾,他低首温柔地看着阿史那翎,低声问道:“那么信呢?”

    “我的汉文写得不好,忆瑶你能帮我写吗?”

    我点点头,勉强笑道:“当然可以。”

    铺开白色绢帛,压上镇尺,提起毫笔抬头问道:“要写什么?”

    她微微一笑,“就是刚才那首诗吧,全文是什么?不管是什么啦,你就帮我写上就好了。”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用尽全部的意志才是自己握笔的手不颤抖,她充满期望,目光莹莹地看着我,“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我逃一般地走出宁馨殿,抬头看看,天边浮着深紫的云,团团凝聚于宫殿穹顶,仿佛天压下来,透出压抑诡异的气息。

    璃影从回廊里走过来,随手将准备好的宵夜递给宁馨殿值夜的宫女,随我一起离开。

 第六章

    月色浅华幽暗,灌木冠盖如涌。清澈的河水蜿蜒伸展,曲折迂回于丘壑林立的假山间。

    假山掩映下,窸窸窣窣的声音隐约传出,蓦然脚步声接近,璃影身形灵活地将我拽到壑石后面。

    〃你说,我到底哪里配不上你?〃男子粗重的吼声,轻意可分辨出其中的怒气。

    对方似乎也生气了,不耐烦地说:〃是我配不上你,行了吧。这种事情是要两厢情愿,强求不来的。〃女子纤细柔和的声音,却我陡然一惊。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喜欢……〃话音戛然而止,男子霍然回头朝我们的方向望过来,阴鸷地喝道,〃谁在那里?〃

    我清楚地听见璃影紧握拳头的声音,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这是太极宫内苑,王孙贵胄云集,稍有差池便极有可能酿成大祸。

    脚步声不断靠近,我们步步后退,宫苑里的假山原本就与水渠相连,曲折支道众多,前后相通。

    可我们所处的位置极特殊,后面恰好是武德殿前翼,李渊为唐王丞相辅佐政务时曾居住于此。因是百官聚此商讨政务,原先的殿宇则略显狭窄,所以命人填平了原先的水渠,拓建了偏殿。而这条与水渠相连的通道的后方也被堵上,成了死路。

    我正想着如何脱身,面前一阵疾风卷过,璃影敏捷地抓住袭来的拳头,那人有些身手,在这曲折的窄道里与她上下过招游刃有余。

    原本静谧紧张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我朝璃影喊了句,〃速战速决。〃她的身形倏然快起来,那男子渐渐不支。无论如何不能再打下去,否则招来侍卫恐怕又要再生事端。

    男子虽是神力,但地方狭小施展不开。倒是璃影动作灵敏招数变化多端,不出半刻便把对方摔倒在地。那男子怒目瞋视,便要叫人,刚喊了了句,〃来……〃人尚未出口便被璃影掐住了脖子,她冷冷地说:〃再喊一个字,我就送你去见阎王!〃

    〃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威胁我,知不知道我是谁?〃男子被扼住脖颈,挣扎着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璃影的手又加紧了几分,他头一歪便出不了声,只是一双眼睛喷火似的盯着我们。

    我看向一直未出声的女子,肤若凝脂,幽沁似兰,即使月色昏暗下依旧可辨其摄人心魄的美貌。

    看着那张脸仿佛在照镜子,自小到大,大兴城里宫人经常窃窃私语,我与她极像,只是不如她灵动乖巧,得母后喜爱。夕颜,她与我有着同样的姓氏,是父皇堂弟腾王杨纶的独女,杨纶因遭到父皇猜忌躲到寒岩石山隐居,他的独女夕颜便一直养在母后身边。

    母后可以对我不闻不问一年半载,却不能三日见不到她。

    看到她时璃影明亮警惕的双眸中微有失神,恍惚间被那男子挣脱了,劈掌击倒在地。我急忙去扶她,抬头朝那男子冷然道:〃你想怎么样?〃

    他看到我也是微有愣怔,目光不自觉地在我和夕颜之间游荡,随即冷笑道:〃你们胆敢劫持本王,你说会怎么样?〃

    〃齐王殿下〃,我站起来无畏地回视道:〃你若是要叫人我不拦着,只是动静这么大必然会惊动陛下,圣驾面前我也只好将事情始末,前后缘由说清楚。〃看到他犹豫的神色,我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就是李渊四子,李建成和李世民的同母胞弟齐王李元吉,今夜看来外界传言不虚,他果然是一个张扬跋扈,肆意妄为的纨绔子弟。

    太极宫宫禁森严,即使贵为皇子也不能在,宫门落锁,甬道宵禁后随意走动,更何况还是孤男寡女,传了出去只怕也落不到好。

    他略微迟疑,随即扬眉阴冷道:〃太极宫姓李,本王想弄死两个人就像捏死只蚂蚁那么简单,根本不必惊动父皇。〃

    〃算了,放她们走。〃一直缄默的夕颜突然说,李元吉回头说,〃夕颜,你不必担心,我……〃

    〃放她们走!〃娇柔的声音此刻略显尖锐,如一刃细丝划破宁静的夜色。

    李元吉极不甘心地冷视着我们,粗重吼道:〃给我滚,要是再让本王看到你们可就没这么便宜了。〃

    璃影的袖子因打斗裂了一道口子,里面白色亵衣上沾染了浅淡的血红,我仔细检查了一下,只是胳膊受了伤,兴许是刚才跌倒地上摔破得。

    〃你先回去吧,让如墨给你找点药。〃

    她扫了一眼受伤的部位,神情极为冷淡,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身体,〃不碍事,奴婢随公主办完事后一起回东宫。〃我知她素来倔强,决定了的事情别人劝不住,况且夜深雾冷,又是宫禁内苑,若是碰上什么意外有她在身边也好应付写,便要她跟着吧。

    刚才怎么没想到用'宫禁'一说来拒绝阿史那翎,果然凡事一碰到什钵苾,我就会方寸大乱。

    太极宫宫规,戌时甬道宵禁,后宫宫门落锁。此刻月至天心,夜色深重,显然已是子时,贸然在后宫内苑行走,若是被侍卫抓到,轻则杖刑,重则溺毙。

    从前还是大业年间的时候,我就时常听说有后宫的宫人侍卫于夜间私通,被抓到的都是当场毙命。历代帝王,不管何朝何代对于宫禁都极为重视,一旦违反断没有法外容情之理。从前我想不明白,如今经历诸般事端倒是明白了几分。

    身为帝王,高高在上,尊贵至极却也是危险至极,那位子权力鼎盛不知被多少人觊觎。朝里朝外,永远都是奴颜婢膝,揣摩圣意。可那个被人揣摩的人,也在时刻提防猜测着这些表面恭敬人的心思,防患于未然。猜不透时,便会不自然地设置诸多障碍,将自己与外界隔离,心底便存了一份安慰,即使心怀叵测也难靠近圣颜半分。

    或许,这重重严格繁杂的宫禁,只是为了让太极殿龙榻上的那个人能安心地睡个好觉。

    武德殿偏殿众多,周围巡逻守夜的侍卫布置也异常紧密。璃影从绛红云锦覆烟罗单纱宫装中掏出一方织锦帕子蒙住口鼻,纵身一跃便如夜莺般轻盈灵敏地飞上殿顶。

    绛红色裙带于夜空中翩跹飞舞,圆月高悬,我仰头望去,她于高耸的殿顶疾步而安静地快速行走,漫天璀璨星辰仿佛触手可及。

    〃什么人?〃清朗冷冽的声音划破静谧,无限回荡在空旷的宫苑里,随即无数侍卫从四面八方聚集在武德殿下方。

    夜色弥漫中依稀可见一个锦衣长袍的男子一跃飞上殿顶,与璃影厮打起来。璃影并不恋战,边与他交手边后退,那些侍卫准备了弓箭,银亮熠熠的箭顶直指殿顶,但领头的人似乎有所顾忌,制止了放箭的侍卫,扬声道:〃不准放箭!〃

    我躲在距离武德殿三尺远的芙蓉树后,见璃影犹如翩飞的鸿雁身形一转,沿着红瓦朱墙疾速的飞跃而出,越过高悬的明月,直奔向宫墙外。

    与她交手的男子也不示弱,紧追不舍,两人一前一后犹如两颗流星划过浓墨的夜空。底下仰望观战的侍卫这才反应过来,高呼一声,〃快追。〃原本黑呀呀聚集的银亮铠甲倏然散开,朝他们二人离去的方向追赶。

    待人散尽,我从芙蓉树下走出来,偌大的宫殿又恢复了宁静,仿佛从未被打破过一样。

    阿史那翎交给我的那方绢帛被我紧紧地握在手中,手心冰凉一边,汗渍淋漓浸入柔软的绢帛中,变得湿漉漉得。

    我趁黑摸进武德殿,渐渐觉得不对劲。偌大的殿宇里竟没有一个值夜的宫人或是太监,只燃了一根蜡烛,几乎快要燃尽了,烛台里积满了浑浊浓厚的烛泪。

    案桌上横七竖八地摆满了竹简,纸笺和典籍,一册书籍被翻开,昏暗光线下隐约可见论语二字。我将绢帛拿出来叠起来,原来轻薄丝滑的帛缎即使反复折叠也如纸般纤薄,小心翼翼地将它放进论语里,也许明天它的主人在翻阅时可以看到它。

    正要离去时,桌上一册暗黄底纹的奏章落入眼底,我再也挪不动脚步了。

    〃臣河池太守萧禹携平凉留守张隆,扶风汉阳郡前来归降。彼适歧途,权效聩帝,漫漫山河满目疮痍,孝祖顺旨,非圣德明主无以整饬,今臣效古汉王之德,携臣僚稷民归效圣君。幸逢信,臣必当结草衔环以报之。〃

    我一字一句的念出来,心绪随着这晦涩难解的文字而跳跃起来。舅舅归降李唐了,那萧笙呢?他现在在哪里?此生,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吗?

    若是有一天知道我们之间会隔了烽火连天,那时在江都无论如何也不会和他赌气。只怕现在,他一定以为我早就是东突厥什钵苾可汗的可敦,即使身在长安也不会有意识和我相见。

    我陷入沉思,竟忘了自己的处境。直到清冷的声音传来才恍然回神。

    〃看够了吗?〃

 第七章

    李世民阴沉着脸慢慢靠近,宽大松软的灰色亵衣在昏暗烛光中猎猎颤抖,我步步后退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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