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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头一回正经做新嫁娘,但是我可没功夫跟别个新嫁娘似的躲在房里就行,一会平安酒楼送来酒菜,晏请的那一桌客人,去魏家接新郎等等,全都得新嫁娘我一人去操办,纵观平安县里上上下下几十年里,怕也难以寻到我这等“豪放”的女子。
“文娘,我晓得你一个女子忙不过来,便早些过来帮你。”魏鸿一身新衣,头发梳得油光发亮,手里拎住一包行李物品,身后站着几位长辈。
我忙将他们让了进来,亲自煮了茶倒给他们喝。
“文娘,你且过来,今日是你们大喜的日子,先来给你认认人,因为时间有些匆忙,魏家人也一直没上来打扰,实在是有些失礼,你莫要放在心里。”平安酒楼的老东家坐定之后便朝我说着,我点头微微笑,端端正正坐在魏鸿的身旁。
“这是你公爹。”老东家指着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子说道。
虽然还未曾行过礼,可既然说一切从简,我便也不会计较这许多节礼,我站起来本想叫声爹,可还未曾待我开口,便离见一阵爽朗的笑意传来,这声音······怎的那般熟悉?我心头立时猛的一跳。
“先等等,我先前东家正好过来平安县巡视,说好来喝我的喜酒的,我先去将他请进来再说,早年我差点饿死在大街上,还好我那东家救我一命,还教会我做铺子里的掌柜先生。”
魏鸿站起来说了句,便大步跨了出去。
我死死盯住那门口,摒住了呼吸,心口扑通扑通像是要立时要跳出腔子一般。
“恭喜恭喜!这等好事还真叫我赶上了,阿鸿你小子是个有福的,这将将回来便叫你娶上媳妇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脑中慢慢变成一陀浆糊,整个人木桩子一般僵住。
那人身穿黑色滚金边长衫,袖口领口绣着细小的祥云,头发还是如过去那般挽在头顶用把玉冠固定住,远山似的浓眉下一双摄人心魂的桃花眼直直将我望住,似是就那么一眼,便能叫人丢了魂,失了魄,他嘴唇微微抖动着,一步一步向我靠近,待到他走到我近前,只见他额角一条白色蜈蚣似的疤痕贴在上面,失了往日的清俊,却多了分男子独有的刚阳气势。
“三娘······三娘······”那张微微抖动的双唇呢喃着我的名字。
众人正奇怪的看着这个表现怪异的“东家”,正待请他上座。
他一把将我拥进怀里,久违的清冽气息刹那间将我包围,叫我脑中空白更甚几分,几乎无法思考,话不成句。
他紧紧的抱住我,紧紧的······硬是抱得我胸腔生出几分疼痛。
“三娘···我总算找到你了,总算找到了你···”陆庆之呢喃着,已是全然不顾旁边还有数位看客。
“文娘······”魏鸿面色苍白的瞧着我俩个紧紧拥在一处。
熟悉的宽厚胸堂,熟悉的温暖怀抱,这一刻,我不得不承认,这些年里午夜梦回之际,徘徊在我脑中那个模糊的身影已然清晰。
我是如此想念,想念这份不能言说的温情。
已是无力推开他。
陆庆之忽然放开了我,略带薄茧的双手捧住我的脸颊,目光灼灼,倾刻,那张俊脸在我面前越放越大,我下意识闭起眼睛,只觉得柔软而略带寒凉的触感贴在双唇之上,我脑子越发昏沉。
周遭一片倒抽气的声音。
良久,陆庆之终于放开我,又定定瞧着我,双手寸寸抚过我的脸,似是一遍遍确认我这个是否是真实存在。
他再度度将我紧紧拥进怀里,耳边清晰传来他心口处咚咚的跳动声。
“你······你太放肆了!!!”回过神来的老东家气得两只眼睛都要瞪出来,指着陆庆之颤抖着双手几乎说不出话来!
陆庆之理也不理,只牢牢将我抱紧,生怕一松手我就飞走一般。
“东家······这···这···”魏鸿面色苍白起来,显然也是被眼前所见震惊到了。
“娘亲要拜堂玩喽,我有新爹爹喽!”兜兜不合时适的绕着厅堂又叫又跳,林小七来不及捉住他,一脸尴尬的追在他屁股后面跑。
陆庆之似是才回转过来神志一般,将我手牢牢牵在手里,转头道:“阿鸿,怎么回事?”
“······”
你不问青红皂白就轻薄了别个的新嫁娘,还问人家怎么回事?这是什么道理?
我呆呆看着他,渐渐也回了神,用了劲想要挣脱他的手掌,奈何我越是挣,他便越是握得死紧,直将我手掌捏得发白。
“这······我······”魏鸿一脸生无可恋,半天竟无从说起。
“你这个浑蛋,扰乱我侄儿喜事!哪时来的登徒子,还不快给我滚将出去?”老东家指着陆庆之鼻子骂道,而魏鸿那养父养母却只是事不关已,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坐定。
“你说,要跟阿鸿成亲的······是我的三娘?”陆庆之疑惑不已的问那呆若木鸡的魏鸿。
魏鸿犹不可闻的微点了点头。
陆庆之转过点来看我,似是跟我求证一般,目光黑沉几分。
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
我甩了甩如同粘在我手上的那只,暗自深吸了口气,挥去脑中那些个不该有的想法,你先人的,老娘早就不是你陆大爷的妾室了,还来扰乱我成亲是为的哪般呐?想到这里,底气又足了些许,声音冰冷道:“你放开!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今天是老娘大喜的日子,你莫要捣乱!”
“大喜的日子·····呵呵······”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陆庆之突然低低笑了起来,可黑潭似的眸中寒凉四起,未见一丝笑意。
“敢情我陆庆之为你跳下淮南山的深涯差点儿要了这条老命,一醒来便不顾一切四处寻你······几年来从未放弃过,你······却在这里跟别的野男人成亲玩儿?”他瞪着双眼,怒不可揭的质问。
说得好像我多对不起他似的,可不知为何,心脏仿似被什么重重一击,猛的痛起来。
“你说······你,不可能,他们明明抱住了你······”我望着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眼,一瞬间便失了神。
“这里······”他捉住我的手,扶上他额间那道印记,凸凹不平的触感温热。
眼中的泪水不争气的划落下来。
“还有这里···都很痛,没有你的每天都很痛·····”他指了指自己心口,我望着那双雾气渐起的眼,一时喉头发硬。
“三娘······我终于找到了你,一辈子都不会再放开了!你死了那条心吧,我不会再放开你,死也不会!这辈子除了我,你不可能再嫁给别人的。”陆庆之捉住我的手,缓缓印上他的脸颊,闭上眼睛喃喃说道。
这时魏鸿那养母许是看够了好戏,慢慢站将起来,移到我面前,挥起巴掌向我面上招呼过来,陆庆之半道中将她挥过来那只手捉住,再重重甩开。
“我的女人,你敢伤她一根毛,我要你一条命!”
阴狠的表情,语气也冷冷的,让人听了遍体生寒,那妇人不禁抖了一抖。
“你······你算老几啊?敢这么跟我说话!哼!”妇人退后一步,显然也是吓到了,可泼辣的本性犹在,便露出一副又是怕又是恨的表情来狠狠瞪着陆庆之。
“我算老几······呵呵,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妇人一听,又退了几步,离大门口越发靠近。
“你······你好大的胆子!你怎敢如此······”老东家胡子一抖一抖。
“老人家消消气,咱们坐下来好好商量一番,气话说多了也是伤了自己的身子,阿鸿,你说是不是?”陆庆之气定神闲的将我扯进他怀里,宣示主权一般,一只手死握着我,另一只手环在我腰间,有意无意的摩梭着。
“在谈之前,不如我先把话挑明。”陆庆之如是说,眼睛却是看向那个一直无甚表态,脸色惨淡的魏鸿。
“三娘原是我陆庆之的妻子,只因前几年突生变故,掉落那淮南山的深涯之下,如今得以相逢也是苍天有眼,叫我俩再续前缘。”似笑非笑之下,我只瞧见魏鸿袖子底下露出的手越发白。
“阿鸿你跟了我几年,应该知道,凡是我陆庆之看重的,别人想要沾染·····那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命了······”
“阿鸿,不如咱们先回去吧,爹爹再给你娶一房就是······”魏鸿一直不曾出言的养父扯了扯魏鸿的袖子,显然是个怕事的,叫陆庆之这么吓唬一下,就打起了退堂鼓。
听自家老头这么一说,原来那个退至门口的妇人立时叉起腰骂道:“你说什么?死老头!吃老娘的穿老娘的,还想要给这小杂种留出一口!我告诉你!门也没有,你想也莫要想!”
☆、三十六:一把银票就把他哄走
“阿鸿,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很上进的,生意场上也一直很有天份,却苦无施展机会,一旦有机会,一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陆庆之不理会那两个闹成一团的老夫妻,只盯着魏鸿徐徐诱之。
“眼下就有一个很好的机会,能叫你立时摆脱目前的窘境,创造一个只属于你的新天地,就看你能否抓住机会了·····”
陆庆之淡淡的朝魏鸿笑了笑,自顾的倒上一杯茶饮了起来。
倒是相当的不客气!
“怎么说?”魏鸿显然心动了。
“三娘这铺子,就目前来言确实值个千把两银子,守在这里保吃保喝也不成问题,可毕竟小打小闹的······难成气候!”
呵,呵呵!你成气候,你全家都成气候!
“这是三千两通兑银票,不论你在哪家钱庄,上门便可立取!”
陆庆之递出一打银票,魏鸿先前那带了些苍白的面上一时绯红起来,许是还在挣扎,眼睛盯住那打票子,紧皱了眉头,却未曾伸出接过。
“哎,你傻啊,快接啊!有这笔银子,你爹和我的后半生不就有了依靠?多少个媳妇讨不到?”那妇人见此,也不跟那老头拉扯,忙站在魏鸿身后推了推他后背,恨不能替他接过才好。
陆庆之竟自将银票推到他手上,又道:“当然不光只有银票而已,你在我手底下干这么多年应该知道,光这平安县,我陆庆之便有许多挣钱的好营生,塘口那处的绸缎庄,几乎垄断整个平安县的绸缎生意,一年少说也用上万两银子的进项,还有两条街外的银楼,我不说,你也知道吧?比起绸缎庄只有得多没有少······若是你一会从这门口出去,只当今日不曾来过,这些···就都是你的!”
那妇人已是瞪大了眼睛,似是不大相信这般好事还能落到他们家的头上。
这回魏鸿不再犹豫,甚至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口说无凭!”
“呵呵······”陆庆之又是低低笑起来。
“我就说阿鸿你是个做营生的好手!笔墨取来,爷立时便立下字据于你!”
最后魏鸿微笑着朝我看一眼,领着他们满载而归,我呆立在厅堂许久,才搞清楚,这陆庆之一把银票就将我第三任夫君给骗走了!!!!!!
“小姑,说好今天给我找爹爹的呢?那么我爹了?”兜兜立在陆庆之跟前,上上下下的打量,那架势就像是在讲,说好的爹是不是这货?
陆庆之僵硬的立在当场,一瞬不瞬的盯住小包子。
我心头一跳,恨不能立时便将小兜兜藏起来才好。
“谁的孩子?”冷冰冰的声音里似有怒火。
“自然是我的。”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将小包子抱在怀里,生怕这人反应过来要跟我争。
“你!!!你哪里来的孩子?”显然也是气得不轻,额上青筋都起来了。
“这么多年了,就不行我嫁人生孩子?”我懒懒说道。
“谁的孩子?”
“我那死鬼男人的喽!”
“你竟敢背着我嫁人?还生了孩子?你!!!好你个齐三娘!!你本事大了啊!”他气极,将我手腕用力握在手里,我眼角抖了抖,莫名的心虚了起来,可一想又不觉挺直了腰杆,我心虚个屁啊!又不欠你的!
“承蒙你陆大官人照拂,我这第三门亲事今日叫你搅得黄透了!”我状似惋惜的叹了口气,将包子抱得更紧了些,也不知为何,见他这副我欠他钱未还的德性,心头就火起。
“呵,听起来,你···还挺惋惜?”
“······”
陆庆之看着孩子,又看了看我,神色复杂。
“就算你是我新爹,也不能欺负我娘!兜兜是男子汉,会保护娘亲。”兜兜见陆庆之语气重了起来,便站在他面前,毫不畏惧的指着他说道。
陆庆之眉毛微不可闻的皱了皱,一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