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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延光淡淡“嗯”了一声。
苏绿檀忽然捂着胸口,哎哟道:“身上酸疼酸疼的。”
钟延光知道自己粗手粗脚,行事肯定没个轻重,便道:“要不要请个女大夫来看看?”
苏绿檀咬着头发抛媚眼:“要什么大夫,你给我看看不就好了吗?”说着就要把“伤痕”给露出来。
钟延光连连后退,一个仰倒,栽地上去了。
苏绿檀拉他不及,听得一声巨响,笑得前俯后仰。
钟延光满面通红,赤脚站在地上匆匆穿好衣裳,趿拉着鞋子,急忙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去衙门了。”
苏绿檀瞧着钟延光手忙脚乱的样子,笑个不停,等他走了,才重新躺下,脸上笑意久久不散。她夫君从前是冷冰冰了点,如今看起来,倒也是很可爱了。
……
钟延光回了一趟前院,洗了个冷水脸,脑子才彻底缓过劲儿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昨夜那么大的事,他居然就记得个模糊的开头!
他这个脑壳,有时候也真是不大顶用了。
心事重重地换上麒麟补子的常服,钟延光衣冠楚楚地去了都督府衙门。
到了衙门里,也还有人同钟延光贺喜,面无表情地应付了几个人,他便专心上值,中午在衙门里小憩的时候,做了个浅梦,梦到自己吃了又软又甜的糕点,待一醒来,却是什么都没有。
这一日他这病似乎又重了一些,熬着熬着,总算是熬到能回家的时候了。
回家的路上,钟延光顺道去了一趟医馆,问了些关于女人有孕和月事之间的关系,他知道若是有孕,当月便不会来月事了。
到了侯府前院,钟延光有些心神不宁,因那药方子不大管用,他也不想吃了,眼看着已经天黑,便回了后院。
钟延光回了荣安堂,就看见吴氏也在,苏绿檀正在同她说话。
吴氏手里拿着绣好的新荷包,正要出去,便同钟延光打了个招呼,捏着荷包去了。
钟延光视线落在那精美的荷包上,嘴角抿了抿。
苏绿檀送走了吴氏,自顾往屋里去了,钟延光自觉跟上。
夫妻两个坐在罗汉床上,钟延光明知故问道:“弟妹来找你做什么?”
苏绿檀道:“还能做什么?你不看见了吗?拿荷包的。”
钟延光淡淡“哦”了一声,本月上旬苏绿檀都没搭理过他,功夫都用来做绣活儿了啊。既然荷包都做好了,那……
等了半天,钟延光终于等到苏绿檀开口说话了,但不是他想听的话。
苏绿檀手里翻着花绳,低头道:“前些时为什么躲着我?”
钟延光双手抓着膝盖,企图辩解:“我……忙于公务。”
苏绿檀冷笑一声,问他:“现在又不忙了?”
钟延光反问她:“你为什么也躲着我?”
苏绿檀抬头瞧他,道:“你承认躲着我了?”
钟延光意识到自己方才说漏嘴了,用了个“也”字,遂抿直了嘴角不说话。
从笸箩里拿出一对靴子,苏绿檀扔到钟延光怀里,道:“给你,你不理我,我虽恼了你,但也没闲着。答应你的事,我还是做到了。”
两手捧着皂靴,钟延光仔细打量起来,这双缎面靴子底子很厚,靴筒上绣着戏水鸳鸯的花纹,但用色简单低调,看着一点也不女气,反而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家中娇柔温婉的小女人亲手绣上的,怀着对丈夫的欢喜和尊重,令人感到温馨和幸福。
钟延光嘴边缀着笑意。
苏绿檀挑眉问他:“不满意?”
钟延光道:“满意。”
“那怎么还不是试试?”
钟延光拿着着鞋子道:“一会子洗漱了,我再试试。”他怕弄脏了。
苏绿檀笑他道:“试试鞋子而已,你还规矩多着呢!诶?莫不是觉得太好看了,舍不得试吧?”
确实很好看,钟延光不言不语。
苏绿檀伸个懒腰,有些饿了,催丫鬟传饭,小厨房也都准备好了,赶紧把晚膳端了上来。
用过了晚膳,钟延光觉得浑身都熨帖了,之前那病,霎时也好多了。
肯定是后院的风水比前院好。
略坐一坐,钟延光就准备回去了,苏绿檀勾着他的袖口打趣他:“夫君这就要走了呀?”
想起今早醒来的情形,钟延光就觉得心跳快得不得了,拂开苏绿檀的手,紧张道:“我将将上任,还忙得很。”
钟延光走出去一步了,见苏绿檀真不打算再留他,便转身问苏绿檀:“身子可还有什么异常之状没有?”
苏绿檀面颊绯红道:“没有,就是被那朱五郎砸中的地方,还有些痛,其余倒没什么。”
心口一紧,钟延光皱眉道:“砸哪儿了?要不要紧?抹了药没有?”
苏绿檀低首细声道:“砸……屁股上了,有点儿淤青,有点儿痛,其他倒没什么,已经让丫鬟给我上过药了。”
钟延光没想到朱五郎下手这么狠,竟然都淤青了!面色阴沉如铁,他攥拳道:“我知道了。”
明日十五,正是上早朝的时候,钟延光已经连腹稿都打好了。仅仅只是道歉,对朱家那头小畜生来说,还是太轻了。
夫妻两个就在门口站了一会子,钟延光欲言又止,到底忍住了,对上苏绿檀的视线道:“你好好照顾自己,莫受凉了。”
苏绿檀点着头,蓦地小腹微痛,面色微微发白,她捂着肚子道:“糟糕。”
见她面色不佳,钟延光忙道:“怎么了?”
苏绿檀“啧”了一声道:“应该是来月事了。”
听了这话,钟延光心里乍然有一丝失落。因不通此事,遂唤了丫鬟进来伺候,一道送苏绿檀进了内室。
苏绿檀近几月来月事都疼的要死要活,秀眉颦蹙,小脸皱巴巴的,叫人看了就心疼。
夏蝉慌慌张张跑出去吩厨房的人熬上红糖姜汤。
坐在床沿上,钟延光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今平眉》第三回里,平眉对书生施以苦肉计再欲擒故纵的情节。苏绿檀已经对他用过一个手段了,眼下该用另一个了罢。
钟延光心想,苏绿檀待他算好了,若在孤弱的时候对他有所求,满足一二也当是他一个做丈夫应尽的责任。
她若再留他,他自当不好再拒绝,索性照顾她一晚。
就这么等着,钟延光一直看着蜷缩在床上的苏绿檀,比以往机灵活泼的时候蔫儿多了,瞧着怪惹人疼的。
怎么就还不开口呢。
苏绿檀把眼睛睁开了,却是催促道:“你怎么还没走?”
钟延光:……
为什么和书上写的不一样???
苏绿檀不耐烦道:“你快出去。”钟延光一直待这儿,弄的她连月事带都不好用了。
愣然片刻就起身,钟延光道:“那我……走了?”
苏绿檀点点头,闭上眼没去看他,声细如蚊道:“对不住,我难受的时候不喜欢人陪着。”
钟延光心口骤然发疼,捏拳出去了。
钟延光走后一刻钟,夏蝉把红糖姜汤送来了,还惊喜道:“夫人,侯爷说已经着人去千禧堂和永宁堂打了招声,让你明儿不必早起去请安了。”
讶异过后,苏绿檀喝完了汤,腹中暖了一些,吩咐道:“上回我说的话,记得吧?”
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夏蝉道:“奴婢记得,要是侯爷问起来,就说夫人不准奴婢说,要在他威逼之下才肯告诉他。”
苏绿檀知道钟延光厌恶女人用在男人身上的那些伎俩,所以平眉靠博取同情的法子,至多能使钟延光一时心软,过后他醒悟过来指不定就要怪她了。
要让他自个主动来问才行,若动了恻隐之心,那也是他管不住嘴问的丫鬟,跟她可没什么关系呢!
满意地颔首,苏绿檀道:“打点水我稍稍匀面,今日就这样了。”
收拾停当了,苏绿檀缩进被子里睡了,痛是真的痛,她也没力气去想别的了。
第二天早上苏绿檀安心睡到自然醒的时候,钟延光早就穿着公服上朝了。
大殿之上,内阁阁老们奏禀了一些大事之后,督察院左佥都御史黄广寒便出列启奏。
大业先祖重监察,督察院与六部并称七卿,言官颇受重视,个个饱读诗书,舌灿莲花,极会挑刺。一旦被他们盯上了,除了诚诚恳恳求菩萨保佑祖上三代往下,妻妾儿孙没有污点,否则绝对会被不带脏字的骂得体无完肤。
黄广寒一站出来,大殿上下都开始哆嗦了。
没错,甚至连皇帝身边的太监都怕他。
因为黄广寒不仅是正四品言官,还是已故太后的表亲,论起来比皇帝还大一辈分。
更要紧的是,黄广寒是出了名的言辞犀利,不留情面,皇帝还年轻的时候,他连皇帝也骂过。
官阶、辈分、能力,三者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就十分可怖了。所以当黄广寒一站出来,金銮大殿里的气氛才会陡然变得更加肃穆。
皇帝坐在龙椅上,道:“爱卿有何事启奏?”
底下的人个个把头低着,拼命赶紧搜肠刮肚,近日犯错否?近日得罪黄御史否?近日犯了得罪黄御史的错否?
没有!没有!没有!
这样才能稍稍安心一丁点。
但有的人不能安心了,比如说户部郎中朱大人,也就是怀庆公主的舅舅,朱五郎的亲爹。
黄广寒朗声道:“臣有奏,圣明在御,乃有肆无忌惮,浊乱朝常者……户部郎中朱德教子无方,其子年幼便轻易草菅人命,于定南侯府办喜宴之时朝对孕妇不轨,害其胎儿,养不教父之过,有其子必有其父……”
草菅人命都出来了,朱郎中两腿一软,双眼发黑,险些当场晕厥。
在朝的人都屏息凝神听着,黄广寒真的是成功地把墨水全部都转化成了口水,吐了朱郎中一身的唾沫星子,打算淹也要淹死他!
足足说了一刻钟的功夫黄广寒才停下来,甚至有人观察到,他的嘴皮子已然由红转白。
这两家得多大仇啊。
大殿里一片寂静,皇帝面色难看到极点,咳嗽两声,正要问朱郎中此事是否当真,朱大人“呜呼”一声晕倒了。
黄广寒义正言辞地来了一句:“皇上,朱郎中这怕是畏罪了!畏罪就是认罪!认罪就该伏法!”
众人:……还好自家女眷去定南侯那天没有得罪钟府女眷!不然今天倒地的就应该是本官了!
表情淡漠的钟延光想的却是:等朱郎中回家了,朱五郎不死也该脱层皮罢!
不过,这还不够。
第40章
言官黄广寒的上奏使朝堂变得混乱。
到底顾及皇后母家颜面, 皇帝命令散朝, 请了御医暂且替朱郎中诊治, 容后彻查此事。
钟延光心满意足地出宫, 在宫外被听闻了此事的陆清然给截住了。
黄广寒把朱德咬的这么死, 不是钟延光的手笔还能是谁的?
陆清然坐在马上打趣钟延光道:“你怎这般维护你堂弟的子嗣,倒像是待你亲侄儿一般。”
乜斜一眼,钟延光冷淡道:“重手足之情不行吗?”
陆清然哈哈大笑, 道:“你可算了吧!我怎么没看出来你什么时候这么重手足之情。”他说这话是有缘故的。
几年前钟延轩在外喝酒同人打起来了, 被揍得鼻青脸肿落了下风, 钟延光恰好路过,不仅没有出手相助,反而对陆清然道:“没见过,不认识。”
钟延轩被刘氏宠溺的有些混账, 所以钟延光从不庇护他。这种混子,只有在外挨过打后, 才会老实许多。
在陆清然眼里,钟延光可不是什么护短的主儿, 所以得了对方这么一个答案,很是不信, 还对真实原因, 十分好奇。
钟延光打马往衙门里去,陆清然在后面追问他,到底怎么说动黄广寒骂朱郎中的。
钟延光云淡风轻道:“戳痛脚就是了,你不也很擅长此事?”
微微一愣, 陆清然便放声大笑,大抵也猜到钟延光使了什么手段。
黄广寒为人刻板正直,忠于天子,只要不得罪他,还算好相处,唯一的逆鳞就是厌恶和尚——他常常忧心,导致头发稀疏,这把年纪已经快掉光了,最恨二字便是“秃驴”。
今早钟延光特地早起,在入宫途中“偶遇”黄广寒。
正巧黄广寒本就有意上奏朱家五郎纨绔之事,没想到碰到了当事人,便与钟延光两个在上朝的路上交谈,打听详细情况。
钟延光照实把当日情形讲明,黄广寒自当斥骂朱家五郎小小年纪就是穷凶极恶之徒。
钟延光深表赞同,还在不经意间道:“其实我已不是头一次听得朱五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