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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延光嘴角抿了一丝笑意,还温故知新,孔圣人若在世,不带上三千弟子排着队挨个敲破苏绿檀的脑壳才怪。
也不戳破苏绿檀,钟延光坐下继续语气平静问道:“那你说我听听,温什么故知什么新了?我倒是很想听听夫人对《论语》有什么新奇的见解。”
苏绿檀立即开始搜肠刮肚,眼睛眨了半天,一时间还没想出合适的话。
钟延光扭头与她对视,苏绿檀也望着他,眼看着他又要发问了,她冷不防伸手把食指上的那颗蜜枣塞到了他嘴里。
甜蜜从唇边蔓延开来,钟延光下意识含住了蜜枣,舌尖碰到了她的指头,冰冰凉凉的,很舒服,隐隐约约也带着点甜味儿。
钟延光吞下蜜枣,移开脑袋,耳根子红了。
趁此功夫,苏绿檀忙道:“刚把今日新的心得梳理了一遍,现在有头绪了。”
口腔里还弥漫着蜜枣的甜意,钟延光嗓音低哑了一些,隐隐带着笑意道:“哦?是吗?”
苏绿檀笑吟吟道:“是呀。”
“洗耳恭听。”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这是《论语》求学篇里的一句话,意思是懂得它不如爱好它,爱好它不如以它为乐。
苏绿檀继而胡扯道:“我今日读完心里就想呀,作为夫君的妻子,光是了解夫君的生活习惯不如爱夫君,爱夫君不如以夫君之乐为乐,这样子夫君就会觉得我是个贤惠温婉的妻子,也就会和以前一样喜欢我了。夫君,你说对不对?”
钟延光含糊地应了一声,没说对,也没说错。
反正苏绿檀这女人的歪理总是多的很。
钟延光余光落在苏绿檀身上,捕捉到她嘴边缀着丁点得意又显摆的笑。
做了坏事还变着法忽悠人,忽悠完了还自满得不得了。
这就很让人不想放过她了。
钟延光起身,走到苏绿檀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挂了不明的笑意,道:“说起来我对其中一句一直有些疑惑,一时间想不起是哪句了,把书拿来给我看看。”
苏绿檀大惊失色,失策失策!枉她机智万分,哪晓得钟延光是个蠢笨又记性差的,竟连论语也记不全!
摁着那本书,苏绿檀慌忙问道:“夫君哪一句记不得了?你说我听听,我肯定记得,你也正好考一考我的学识,证明我也是胸有点墨的人!”
钟延光看着苏绿檀难得露出招架不住的表情,心里乐不可支,面上还是波平浪静,故作回忆状,皱眉道:“就是讲立志的,仁什么,什么仁的。”
苏绿檀眼珠子快速转了好几圈,高声道:“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生以成仁!是不是?是不是?!”
钟延光眼底藏笑,抬眉道:“啊,对,就是这一句。”
苏绿檀道:“夫君,我想起来了,西梢间小书房里有一本书专门讲到了这一句的书,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找来!”
说罢,苏绿檀抓起《今平眉》,抬腿就要跑。
钟延光在背后扯住她的衣领,弯着嘴角,意味深长道:“那你可得好好找,这句话我惦记好久了。”
苏绿檀扭动削肩,从钟延光手里挣脱出来,跑到门帘旁边才敢答话道:“放心,我会好好找的!”
绸布帘子在空中翻飞,苏绿檀的背影消失不见。
钟延光坐在罗汉床上,翘起的嘴角半天压不下去。他饮了一杯茶,喝着喝着,尝到了一股子甜味,端着杯子细看,上面还沾着苏绿檀的口脂,这是她用过的杯子!
捏着杯子发愣,钟延光以手背抹了抹唇,嘴角边仿佛还留着一缕清香。
片刻过后,钟延光复又端起杯子,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桌上就这么一个茶杯,他渴得要死,本就是他定南侯府的杯子,喝一口怎么了。
喝完之后,钟延光提起彩釉的茶壶,把杯子里的水倒得跟方才一样。
坐着等了一会儿,钟延光还不见苏绿檀来,心知她找不出所谓的“专门讲那一句”的书籍,便起身去紫檀贴皮雕瑞兽花卉顶箱立柜前,把上面的柜门打开,一眼就看到了那件水鸟衔鱼纹斜领大袖袍。
拿出衣裳,钟延光放在鼻间嗅了嗅,果然带着苏绿檀身上独有的馨香,她就是穿过他的衣服了!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钟延光赶紧把衣服放了回去,关上柜门,若无其事地回到了罗汉床上。
第30章
从西梢间回来的苏绿檀,神色淡定多了,至于之前那本书嘛,也被她藏好了,只要钟延光找不着,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神态自若地空着手走进屋,苏绿檀哎呀一声故作苦恼道:“夫君,我找不着了,明明记得放在那边的。”
钟延光眉头微动,道:“哦,找不着就算了吧。”
苏绿檀坐在炕桌旁边,端起了茶杯。
钟延光余光落在她端茶杯的手上。
苏绿檀饮下一口,秀眉拧了起来。
钟延光心跳快了起来,原本放松的手微微攥起了拳头。
苏绿檀嘟嘴道:“味道有点浓了。”
钟延光松了口气,嘴角抿了抿。
苏绿檀搁下杯子问道:“夫君,你今日怎么回的这般早?”
想起书斋之事,钟延光面不改色答道:“神策卫的事眼下多交由同僚去做,这几日我便比较清闲了。”
苏绿檀“哦”了一声,道:“清闲好呀,以后去了左军都督府,怕是要忙碌起来了。”
钟延光道:“是了。说起来你也好久没有出过门了吧?”他问这话的时候,一直瞧着苏绿檀。
苏绿檀镇定自若地答说:“是啊,哎,日日都过的无趣的很。”
钟延光修长的食指笃笃地敲打着桌面,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绿檀兴奋问道:“夫君是打算带我出去游历长见识吗?”
她见识的还不够多吗?
钟延光起身,两手背在后面,道:“我还有事,回书房去了,晚膳的时候派丫鬟过来传话就是了。”
两手撑着下巴,苏绿檀噘嘴道:“好吧好吧,不打搅你了。”
钟延光阔步往外走,这小滑头,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这厢钟延光才从荣安堂出去,进了内书房,甬道围墙旁边躲着的小丫鬟神色慌张地往千禧堂跑去了。
千禧堂次间里,赵氏的丫鬟月华正给她抹了清凉油揉在太阳穴上。
待出去打听消息的丫鬟月云回来了,赵氏急忙问道:“可瞧见了什么?”
云月道:“还同以前一样,侯爷回过荣安堂一趟,没多久就出来了,奴婢估摸着是等晚膳时候才回去用膳,夜里再回书房歇息。”
赵氏往罗汉床上猛地一靠,自言自语道:“这就奇怪了,月华不是说今儿在花厅的时候,他们两个好像没什么异样,那持誉怎么一天天不着家的,也不在苏绿檀屋里过夜了。”
月华一面儿轻轻给赵氏按摩着,一面儿道:“奴婢看得清清楚楚呢,夫人在吹奏那块大石头的时候,侯爷眼神贴在夫人身上,挖都挖不下来,倒不像丫鬟们传的那样,侯爷醒来之后就不大亲近夫人了。”
赵氏淡眉紧锁,怪道:“那两个人怎么都不宿在一起了?难道苏绿檀来了月事?”
月云道:“这都多少天了,哪有来那么长的月事,那不是得病了?”
月华也立刻道:“夫人面色倒还好,不像病的样子,何况也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而且上午在园子里的时候,夫人胡吃海喝一样没少,若是身体不济,一个哥儿都没得来,哪里敢这样胡来?”
这番分析有理有据,赵氏想着想着,太阳穴就绷紧了,捏死了帕子忽然直起背道:“要死了要死了,那小蹄子不会是有喜了吧?!”
月华手上劲儿陡然重了些,疼得赵氏推了她一把,斥道:“你要戳死我?”
皱了皱眉,赵氏没好气道:“要真是有了,才叫她们如愿了!我的儿又要跟我离了心!”
旁边生育过的婆子摇首道:“不对,不对。夫人要因为有喜了跟侯爷分房睡,怎么会吃那么多螃蟹。孕妇哪儿能吃螃蟹?”
听到这话,赵氏才松了口气,道:“对!孕妇哪里能吃螃蟹。”抬起手指着两个小丫鬟,骂道:“你们两个咋咋呼呼的,吓死个人了!”
月华跟月云两个一脸委屈,她们俩根本没提怀孕的事,是老夫人自己提的呀!她们两个没生育的,哪里懂得这些。
到底不敢顶嘴,又听得赵氏道:“又不是有喜又不是来月事,还真是奇了怪了。”沉思一瞬,她继续吩咐道:“给她诊脉的大夫要来了是吧,你俩盯着些,等大夫把完了平安脉,赶紧拦下他,给我问个清楚。”
两个丫鬟应下了,之后赵氏又思量起别的事来,她一心就想着钟延光不肯睡在苏绿檀的房里必有内情,反常必有妖,得弄清楚才行。
挥退其他丫鬟,赵氏对心腹赵妈妈道:“你说持誉是不是不喜欢那死丫头了?”
赵妈妈眉头挤在一块儿,一脸为难,这叫她怎么说,听月华的描述,侯爷明明疼夫人着呢!兴许比之前还疼上几分。
赵氏复又不悦道:“瞧她长的那狐媚子样,也就是命好,得了什么狗屁高僧批命,又恰逢宝柔守孝。但凡迟个半年,持誉封了军功,还看的上苏家?”
又嘟嘟囔囔地抱怨了几句,赵氏道:“持誉的性子我最了解了,肯定是因为对苏绿檀没了兴趣,才冷落的她,男人哪有不喜新厌旧的。”
赵妈妈试探着道:“侯爷他好像并未……”
不等赵妈妈把话说完,赵氏便道:“肯定是这样,持誉厌了她了!厌了就好,厌了就好。”越说脸上笑意就越大了。
赵妈妈在旁垂头,只敢在心里说:侯爷明明没有厌夫人,对夫人欢喜着呢!
赵氏这厢认定自己想的是对的了,便吩咐赵妈妈道:“这几天你别忙园子里的事了,交给周达家的去做,你过来……”
附耳吩咐了一些话,赵氏打发了赵妈妈出去,便躺在了罗汉床上,唤了丫鬟进来伺候,自上午叫丫鬟一路盯着苏绿檀夫妻俩,她就唉声叹气了一上午,这下子总算是有点胃口了,让厨房现做了粥给她吃。
这厢赵氏吃过了粥,那厢苏绿檀歇了会儿,起来的时候天已经有点黑了。
苏绿檀伸个懒腰,漱漱口喝点儿茶,就让丫鬟传晚饭。
坐在罗汉床上,苏绿檀让夏蝉给她捶捶肩背,让冬雪给她捶捶腿。
这还不够,苏绿檀自己也给自己捏了捏后脖子,嘟哝道:“这一天天也没干什么,怎么觉得这么累呢?”
夏蝉接话道:“这还没干什么啊?”
成天费尽心机跟侯爷两个打打闹闹,身子不累心都要累了。
苏绿檀却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做,喝了口茶水解渴,想起下午掉在地上的几个蜜枣,道:“下午侯爷进来怎么也没给我打招呼?真真可惜了我的枣儿,甜津津的,掉地上好几个。”
还让钟延光给吃了一个呢!要不是为了堵他的嘴,苏绿檀一个都不给他吃。
诶?苏绿檀忽然想起来了,钟延光不是不吃甜食吗?他那会儿估计也被她整愣了吧!
夏蝉忐忑道:“夫人……是侯爷不准奴婢出声的,你没在屋里做什么……那什么的事吧?”想起苏绿檀白天在书斋买的书,她就提心吊胆的。
苏绿檀嘴角上扬道:“做了又怎么样?”
夏蝉拔高音量惊恐道:“真做了啊?”
苏绿檀点头,只要会编瞎话,有什么是她糊弄不过去的啊?别说《论语》,四书五经她背起来都不带打嗝的。
哄钟延光那不是一套一套的。
夏蝉结结巴巴问:“侯、侯爷没斥责你吧?”转念一想,又道:“不对啊,奴婢特意看着了,侯爷下午出去的时候好好的,脸色不是很难看呀。”
苏绿檀冲夏蝉眨了眨眼,笑眯眯道:“我虽然做了,但是没被他发现,那书我换上了别的封皮,他看不见的。”
夏蝉松了口气,但还是怕的很,她劝道:“夫人,要不你还是规矩着些?奴婢们整天也跟着担惊受怕的。”
苏绿檀安抚道:“怕什么呀?你们难道没瞧见侯爷宠我宠得不得了吗?”只要她一天是定南侯府的夫人,钟延光为了顾及夫妻颜面,就不会给她难堪。
冬雪这时候才开口道:“夫人说的有理,以后只要夫人怀上个哥儿,好好教导,一生一世的荣华富贵也就不愁了。”
提起这茬,夏蝉想起来,道:“夫人这月的月事,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苏绿檀摸了摸肚子,道:“我说呢,怎么都没疼,胸也不胀了,还怪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