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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表里-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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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要过来。”

袁平怔了怔,听出他言语里的格外照顾,似乎有点不好意思,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好,一定。”

他现在对族长颇有归属感,因为族长和他一样讨厌姓褚的。

鲁格永远板着的脸上露出一个吉光片羽般珍奇的笑容,转身走了。

褚桓代人受过,正十分无奈,刚要开口说什么,花骨朵跟小秃头却在这时拉拉扯扯地走过来,老远见了他,一起高高兴兴地打招呼:“贱人大王!”

褚桓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忘了这茬了,他当场好悬没让口水呛死。

袁平听见这字正腔圆的普通话,疑惑地回过头去,发现是两个守山人的孩子,十分诧异,心说这谁家的野孩子,叫谁呢?怎么说话呢?

袁平刚要开口呵斥,褚桓已经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他的嘴,拖到了一边。

袁平好不容易从褚桓手里挣脱出来:“你忘了吃药了?犯的哪门子狂犬病!”

褚桓满心愁绪,怀疑自己会在此人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可是有一群热情洋溢的守山人兄弟,这还怎么隐瞒呢?纸里包不住火啊。

他这一迟疑,袁平立刻抖了机灵,眼珠一转反应过来:“等等,这不会是你教的吧?”

见褚桓沉默不语,袁平更加来了劲:“这个听着新鲜,来来来,你给我说说,你图什么呀?”

尽管褚桓极力美化自己,企图将事件包装成一场谁都无法阻挡的天灾*,但抵不住袁平总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完美地过滤出了事情的真相。

然后袁平就痛打落水狗地对他进行了惨绝人寰的嘲笑。

“我我哎哟!”

褚桓在他肚子上踹了一脚,袁平在地上边打滚边说:“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暗恋我,知道我一直想整你,当面就给我送了这么大的一个把柄哎哟!你他妈还踹你还有把柄呢!”

有些人真是相见不如怀念,还不如让他死着呢。

褚桓冷冷地说:“你的猫在我那。”

袁平猛一激灵,顾不上傻乐了,一个跟头从地上翻了起来,声音都变了调:“我我家小乔?”

总有一些脑门上有疤的鞋拔子脸自比周郎,真不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褚桓双手插进都里,高深莫测地说:“跟了我以后,改名叫大咪了。”

“大咪?”袁平当时就火了,气得话都说不连贯了,“你你居然敢你居然敢这么侮辱拿我们家美人,你简直不是东西!”

两个人就这样因为一只猫公公的名字,再次动手打了一架。

直到赶来的南山把他们俩拉开。

褚桓在南山面前,一直是温厚又稳重的,但是由于袁平这个奇形种的存在,他已经形象尽毁了,一看南山的眼睛,他就尴尬得不知道怎么好。

褚桓脸色颇为挂不住,低头蹭了蹭嘴角破皮的地方,对南山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没事。”

南山将他往自己身后一带,有意无意地半侧过身挡住他,颇有领地意识地扫了袁平一眼,酝酿了片刻情绪,刚想问出自己方才准备了一路的问题,就听见那边袁平不依不饶地嚷嚷:“我家美人冰清玉洁,跟了你以后成什么了?大咪还大咪咪呢!”

南山:“”

他好不容易爬到了嘴边的话“咕嘟”一下,四脚朝天地掉回了肚子里。

褚桓:“就他妈一只猫,至于吗?你还没完了死娘炮!”

哦,一只猫啊

南山陡然松了口气,他干咳了一声,略微酝酿了一下情绪,提起一口气来,再次将话准备好。

袁平:“就你这审美趣味,还敢惦记璐璐,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南山被噎得欲/仙欲死,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呓语似的跟着念了一遍:“璐璐?”

青春期的女神已经成了别人的老婆别人的妈,褚桓早就没有半点念想了。

但由于他对南山居心不良,还是莫名地不希望别人在南山面前提起她,立刻赶苍蝇似的挥挥手,撇清关系:“多少年的老黄历了还往外倒,你有病吧——她现在是我外甥的妈。”

南山吊起的心又给放了回来,他感觉自己胸口里好像装了一根弦,一次一次地被拉紧,又一次一次地放松,来回折腾得快断了。

可是等南山手脚冰凉得好不容易解决了这对宿敌的纠纷时,棒槌又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远远地冲他们挥着手:“族长!好贱人!守门人兄弟,山门的火烧起来了,准备吃东西了!”

来得真是时候啊,兄弟。

南山方才准备的词已经忘了大半,他心乱如麻地摸索了半天,没找到一点头绪,终于无可奈何地把话都咽了回去。

 

36、异界

守门人常年守着身后孤绝的万仞高山;所有外来者对于他们而言;都是某种程度上的敌人;因此他们排外;就算看在守山人的面子上也不行。

褚桓也是带着的神秘光环,才在守门人族长鲁格的默许下留下来的;很多守门人都好奇地打量着他;但碍于族长冷脸,并不敢贸然过去搭话。

如果说守山人的生活是古朴,那么守门人的生活就是枯燥的。

他们更加肃整,战斗力更强;随时处在一种枕戈待旦、常备不懈的状态里;比起一半生活在桃花源里的离衣族守山人,守门人更像真正的战士。

傍晚时分;南山他们从山上扛下来一些粮食,和着野菜与火腿,粗粗地洗涮切块后,就不分先后顺序地一股脑丢下锅。

锅是那种能当澡盆用的大家伙,想必炖上囫囵个的唐长老不在话下,吊在架子上,下面架着大火烧,也不讲究什么先放后放、火候不火候的,反正粮食、菜和肉就这么黏糊糊地熬成了一锅大杂烩,各种食材碎的碎、烂的烂、没熟的没熟,大爱无疆地缠绕在一起。

一个守门人横刀立马地站在一边,攘起一把粗盐粒,大风卷沙地那么一洒,晚上的主食就有了。

好在除了主食之外还有点小菜——大锅旁边架着几个小火堆,守门人将刚逮来的野兽收拾干净,然后横劈几刀,用尖叉子叉起,架在火上烤,还有一些类似土豆、地瓜之类的植物根茎,应该属于本地特产,从土里挖出来,连洗都不洗,连着泥一起丢进火堆里,烤完拍打两下,表皮自然脱落,会露出里面含着焦香的瓤来。

说好听一点,守门人的日常生活颇有野趣——在褚桓看来,“野趣”就是简单到了粗暴的意思。

然而不知不觉间,褚桓已经学会了不再用他狭隘的观点去丈量别人的生活,他没有再去试图揣度守门人生存的意义。

尽管双方的语言方面依然无法达到无缝对接,但是潜移默化中,南山的视角在不知不觉地影响着他。

褚桓发现,当自己追问“活着”的意义的时候,实际上是不期待什么答案的——因为如果别人告诉他那个意义是“平平淡淡,柴米油盐”,他会觉得对方浑浑噩噩,而如果别人告诉他某个明确的、甚至于高尚的目标,他又会觉得这是假大空。

他之所以问,其实只是空虚迷茫的时候,给自己找一个看起来颇有哲学范儿的落脚点而已。

南山对他说过,但凡存在,必有道理。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也有些“存在”很没道理——比如褚桓正要找个角落低调地坐下时,以棒槌为首的一帮人就热情洋溢地冲他嗷嗷叫:“好贱人,到这来!”

褚桓从未如此希望过自己是个聋子。

袁平在旁边笑得像一朵风中乱颤的狗尾巴花,笑完,还不依不饶地尾随了过去。

褚桓没好气地说:“跟着我干嘛?”

袁平两手一摊:“跟着捡乐啊,好贱人,我下半辈子都得指望您这笑话活着呢。”

褚桓听了前半句,很想把塞回到圣泉里,听到后半句,却不言语了。

“下半辈子”这几个字好像一把突如其来的刀,抽冷子捅他一下,血肉之躯顿时就有点承受不了。

下半辈子袁平以后怎么办?

永远被困在山门中生死轮回吗?

袁平见他脸色突然一变,浑然不明地问:“你那脸色怎么又跟吃了屎似的?喜怒无常,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神经了。”

褚桓默然不语,认为他说得对。

褚桓坐下,没了打闹的心情,接过别人递给他的一块粗粝的烤肉,机械地往嘴里填,吃得食不甘味、毫无胃口。

周遭乱哄哄的,有大人乱窜和小孩子乱钻,叽喳叫唤此起彼伏,突然,原本坐在一边的二踢脚好像屁股底下长了钉子一样,原地晃了起来,开始只是难耐地摇晃,到最后他满脸通红,忍无可忍,猛地站了起来,猫着腰夹着腿往外跑去。

棒槌有一双不合时宜的利眼,明察秋毫地瞥见二踢脚的动静,立刻扯开嗓子替他广而告之:“哎,你干嘛去?”

这一嗓子石破天惊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只见那二踢脚保持着弯腰九十度的动作,在众目睽睽之下,僵立成了一座造型时髦的雕像,脸红得都快能去斗牛了。

二踢脚:“我我我我那个那个去!”

棒槌明知故问:“那个是哪个?”

褚桓蓦地想起来了,他当时一个不小心,把“疯狗”的血喷了这小伙子一脸。

贱人大王适时地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目光往二踢脚的下半身扫了扫。

二踢脚就像个被戳中了屁股的兔子,两只手欲盖弥彰地捂住裤裆,怪叫一声:“我就是尿尿!尿尿怎么了?笑什么笑!”

这少年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感到了近乎丧权辱国般的羞愤,半身不遂般地碎步跑了。

南山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他以无辜无意的脸,包裹着处心积虑的核,别有所图地跟起了个话头:“我们这里如果有心仪的人,十六七岁就能在族长和长者的见证下定婚约。”

他所说的“婚约”并不是汉语中类似“约好将来结婚”的意思,而是指婚姻本身,离衣族守山人们将婚姻视为一种不可背弃的誓约,褚桓听他说过。

褚桓看一眼南山,心情都会变好一点,于是暂且放下方才的心事重重,也有了一点聊天的兴致:“我们那不行,我们那这样的小崽子属于未成年,还圈在学校准备高考呢,民政局不给发证,不让结。”

南山问:“那如果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怎么办?”

“憋着,”褚桓坏笑了一下,忽悠说,“被父母发现了打断狗腿,被老师发现了写检查——就是错误悔过书。”

南山头一次没有对河那边的离奇生活表示好奇,他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于是连忙见缝插针地追问:“你也写过检查吗?”

褚桓则见缝插针地找到了一个吹牛的机会,他一摆手说:“那怎么可能,我那时候是标配的‘穿白衬衫的男班长’,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是”

袁平:“就是班里最贱、最假、最会打小报告的男骚包。”

褚桓捡了一根骨头,发射到了他脸上,然后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对南山说:“你别说,我好像还真写过一份。”

此时在南山心里,“写检查”仿佛已经等于“谈恋爱”了,他垂在身侧的拳头陡然一紧。

“当然不是因为早恋被逮着这么矬的事。”褚桓慢悠悠地补充完下一句,“我当时是因为为民除害,利用课余时间,给一个着名的傻逼开了瓢”

骨头带着厉风袭来,其中还带着一股新仇旧恨般浓烈的杀意,褚桓不慌不忙地侧头躲开,看也不看愤怒的袁平:“总有人喜欢捡骂。”

南山发现准备好的话题已经被褚桓带出了十万八千里,补救是够呛了。

可是今天都到这个地步了,他实在不想再迂回,打算就这么直接问。

南山将心里的话重复默念了几遍,试图摆出一副故作轻松的状态,但是总觉得自己不得法。

一个人在意到了极致,仓皇到了极致,就总显得有点做作,南山察觉到自己的不自然,却已经忘了自己什么样才算“自然”。

他暗地里把自己折磨得不轻。

褚桓一见他神色有异,立刻擦了擦手,探身一摸南山的额头:“你没事吧?是不是刚才哪受伤了?别感染。”

南山被他一爪子摸成了一只受惊吓的浣熊,浑身僵硬得一动不能动。

褚桓皱着眉,掌心在南山的颈侧贴了一下:“怎么脉搏跳得这么快?会不会是中毒了?”

南山呆呆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中毒了。

直到长者把他解救出来。

长者坐在大锅旁边,形象被水蒸气熏得氤氲不清,拿着一个铁叉子敲着锅边:“我说南山族长,鲁格族长,我看咱们还是先谈正事吧,说完正事,就让今天不当值的兄弟们喝点酒好不好?”

南山一激灵清醒回了正常状态,连忙躲开褚桓的手,低声说了一句:“没事。”

他和守门人的族长鲁格越众而出,众人都围拢过来,方才纷乱的人群和场地一瞬间训练有素地鸦雀无声气起来。

“扁片人和穆塔伊虽然一直都是群居,”鲁格不寒暄也不废话,单刀直入地说,“但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规模的围攻,所以附近要么是有新的地方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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