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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中国教父 作者:西尔枭-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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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算了,不说……我们喝酒吧!”杜月笙端起面前的满盏白干,送到唇边,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全都灌了下去,放下酒盏,双手扭下一只鸭腿低着头啃了起来。

  阿道纳闷了。这水果月笙平日是相当爽气的,快言快语,从不含含糊糊的,今夜怎么这般吞吞吐吐,内中必有缘故。

  “兄弟,你要把我阿道当自己人,有何难处就说,只要我阿道能办到的,决无半点推托。”

  “阿道哥,你留个家乡地址给我吧。说不定过几天我就逃到你那里……”

  “怎么,你犯事了?”

  “好吧,我就说了吧。本来,我喝完这碗酒后,便与你告别的,现在,你一定要我讲,我只好从命!”

  “快说吧,我阿道为你解难。”

  “不瞒你讲,一个时辰以前,师父硬要我来取你的一截手指,说帮内规矩不可坏,还亲手交给我一把斧头。”一口气说完,他眼睛朝上角落的蒲包斜了斜。

  “原来是为我……”

  “阿道哥,我在路上就想定当了。你走你的路,这里的事体,我担当。大不了卷起盖铺另寻码头。”说完,杜月笙提起蒲包,从中取出另一瓶洋河大曲,递给阿道,“这瓶你带着路上吃。”

  歪脖子却不去接酒,而向前抢上一步,抓过蒲包,掏出那柄寒光闪闪的利斧,说:

  “兄弟,你是够哥们的,我也决不让你为难。师母说我不配做光棍,可我自个儿觉得是条光棍。”

  阿道转身,左手叉开三指,撮起一盏白干,咕咕咕灌了下去,一转身凑在桌角上,咬住牙,提起利斧喀嚓一声,斩下一截无名指来。

  “你!”杜月笙忙过去阻止,已来不及了。。、。

  阿道左手紧挨成拳头,右手一场,将斧子扔在地下,显出英雄气概,眼珠子转向桌角上那血淋淋的指节,“拿去交差吧!”

  “保重!”

  “后会有期。”








旧中国教父第七章






第七章

  杜月笙的位置开始迁升,一有棘手的事桂生姐总是首先想到他。

  有人向桂生姐报告,英租界巡捕房的探长沈杏山和水警营、缉私队的郭海山、戴步样、谢葆生等人,利用工作之便,从抢土到包运烟上收保护费,全包了下来。收到的浮财,除了一部分奉送洋人外,其余全落入自己的腰。现在,他们人人嘴角流油,个个腰缠万贯。

  桂生姐听完,愤愤地说:“这块肥肉,绝不能让沈杏山那帮人独吞!月笙,我限你三天,一定想出办法来!”

  “要发财,大家发,”杜月笙胸有成竹地说,“我们也不是呆瓜,上海滩的洋钿,要捞大家捞。我有个主意,请师母定夺。”

  杜月笙见桂生姐点了点头,便凑到她的身边说:

  “各地运到上海的烟土,除了英、法等国从印度运来以外,如今的烟土商有潮汕、两广、山西、云贵与川湘五大帮。山西帮从陆路运进沪,其余几帮大多通过水路,从吴淞口进外滩上岸的。特别是潮汕帮与两广帮,由海面运到吴淞口外,再由沈杏山等人派驳船去接应,直接运进租界码头。这不但可以免去一切关税,而且还由水警与缉私队护送,稳稳当当地进入英租界烟土行仓库。”

  介绍完情况,停了一下,杜月笙又说:“我们也来个‘釜底抽薪’。不过这么干,得有个内应。”

  “内应?一时三刻恐怕难找。”

  “师母还记得上趟放人的事吗?这个人叫谢葆生,是和沈杏山在一起的”

  那是前年的早春时节,黄浦滩头正是“风吹新绿草芽折,雨洒轻黄柳条湿”景致。

  午后,正是聚宝兴茶楼上客时光,来了个中年汉子。他拣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后,叫了壶乌龙茶。茶端来了,他并不吃,只将那茶盏盖取下来,我在茶盏的左边。盖顶向外,盘底朝里。跑堂的回头一瞧,心里有数了,这是青帮中规矩——挂牌,随即上楼报告坐镇聚宝头的顾玉书。

  顾玉书原是上海徐家汇一带的流氓,投到黄金荣门下以后,自己收罗了一班人马,成了黄门的得力干将。黄金荣就派他掌管这爿聚宝茶楼,作为白相人与帮会的联络点。早上,黄金荣派人关照;近日可能有人来“讨帐”,不必客气。

  顾玉书在裤腰上插了把匕首,左手里擎着两颗鸭蛋大小的钢球,“叽咯,叽咯”地捏着踱下楼来。他先在这来客的茶桌边,由左到有,逆时针方向兜了一圈,像猫狗绕着圈子嗅刺狠一般地打量了对方一番以后,站到那大汉的对面,突然问:

  “老大,你可有门槛?”

  对方似乎早有准备,便恭恭敬地站起来,右手掉了掸衣袖,两手一拱,回答:“不敢,是沾祖师爷的光。”

  “贵前人是哪一位?贵帮是何门号?”

  “在家,子不敢言父;出外,徒不敢道师。敝家姓陈名上江下山,是江淮四帮。”

  顾玉书听了,眼睛一眨,心中有数,来人属青帮,想是讨债鬼来了。奉师父的命,得给他点颜色看看。便追问道:“老大顶哪个字?”

  “在下头顶二十一,身背二十二,脚踏二十三。”

  “老大是‘通’字辈罗!”顾玉书这才拉开桌边椅子,在对面坐下,又一伸手,说个“请”字,示意对方也归座。接着,顾玉书又盘问道:“老大在哪个码头发财?”

  “一船漂四海,四海即为家。”

  照青帮的规矩,问到这儿,对方应该亮底,可是,这汉子还是这么含混其词,不由使得这个小有名气的茶店掌管心里冒火,而且火上浇油,——听得对方反问道:

  “请教老大烧哪路香?顶的哪个字?”

  顾玉书拜黄金荣为师, 可是黄金荣自己这时还没有投过师, 在帮会道上是个“空子”。现在要亮出辈分,自然抓瞎了。相互盘问海底,为的是摸清对方的来路与在帮的辈分,之后才可以讲斤两。

  那条客见顾玉书答不上来,愣住了,以为是个假冒角色来诓自己玩玩的,便双眼冒火,霍地一下站起来,问:

  “敢问老大段帮有多少船?”

  顾玉书看出对方的心思,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冷冷地扔出一句:“一千九百九十只!”

  “打的什么旗?”

  “进京百脚旗,出京杏黄旗,初一十五龙凤旗,船头四方大红旗,船尾八面威风旗。”

  “船有多少板?多少钉?”

  “板有七十二,谨按地煞数;针有三十六,谨按天罡数。”

  大汉追问:“有钉无眼什么板?有眼无针什么板?”

  “有针无眼是跳板,有眼无钉是纤板。”顾玉书对答如流,而且马上反守为攻,弹眼凸眼地反问:

  “天上多少星?”

  “三万六千星!”

  “身有几条筋?”

  “剥掉皮囊寻!”

  大汉发狠:“一刀两个洞。你有几颗少,借来下酒吞”

  “吞”字刚一出口,双方哗地一声拉开椅子,各自往后退了几步,摆开架势。这时,散在四处听茶的一些茶客们,亦乒乒乓乓地踢倒凳子,掀翻方桌,呼啦一下分别站到自己人一边。有的还从袜筒里腰上拔出雪亮的匕首来。一些不相干的茶客见了这副架势,已吓出尿来,慌忙溜出门去。

  双方正在剑拔夸张的当口,有人气喘吁吁地奔进门来,大叫:“大家都不要动手!”

  众人一看,进来的是个后生,大脑袋上一对招风耳,很是惹眼,原来是杜月笙。

  顾玉书暗叫晦气,怎么这个马屁精跑来了?要是他迟来一步,那汉子便可以尝尝三刀六洞的味道了。

  “水果月笙,你来搅什么?这儿没你的事!”

  “我来同这位老兄会会。”

  “这桩事,师父交给我办了。”

  “可师母让我出面来同客人会会。”

  “有对牌吧”

  “有!”随声一扬手,一支翡翠金管已飞过几张桌面,“啪”的一声牢牢地扎在顾玉书面前的茶桌上。

  顾玉书一见钢管,软了三分,转身朝手下人摆了摆下巴,说声“撤”,喽罗们哗啦一下退出门外,散了。顾玉书跨出门口时,右手往后一撂,银光一闪,一枚钢球正好砸在茶盏里,茶水溅了那大汉一脸,这才算满足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杜月笙上前几步,双手抱拳向那大汉一拱手,斯斯文文地说:刚才的事,全仗老大包容。敝帮手下人有脱节之处,敝人转禀敝家师。朝庭有法,江湖有理,光棍不作亏心事,天下难藏十尺身。该责便责,说打便打,你我一家人,请息怒。长可以截,短可以接,小弟慢到一步,先上一碗礼茶奉敬老大!”

  他说着打了个响指,招来跑堂的泡上一盏镶红茶,双手递将过去:“待小弟前去请敝前人来消消老哥的气。”

  那大汉见杜月笙斯斯文文的样子,又听了这一番和和气气的软话,火气也就压下去了。再加上敬茶,面子上也很风光,于是顺着杜月笙搭的台阶,双手接过那盏镶红茶,点头回报一句:“幸会,幸会!”

  茶楼里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原来准备来这儿开打的“茶客”们也归了原位,继续喝茶谈话。

  雨过天晴。

  杜月笙向大汉一摆手,说:

  “请老大上楼,有事体商量!”

  原来是这样的一件事情,一个云南客商从十六铺水路带进一只皮箱,内藏八大包云土。黄金荣探到这宗消息,马上漏给桂生姐,桂生姐立即让徐福生带了五六个弟兄,抢了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不到半道上杀出了英租界的一伙人,将八包云上截了去。双方混战时,沈杏山的一个手下,撤得慢了一步,被徐福生他们抓住。今天到聚宝兴茶楼来谈判的大汉就是沈杏山派来的代表。

  黄金荣指示顾玉书扣住来人,连同昨夜抓的一个,作人质。让对方用截去的八大包云上来犊,如果对方还手,就来他个“三刀六洞”。

  杜月笙在一旁听了,觉得这主意馊,便悄悄地上楼在师母桂生姐耳边叽里哇一番。师母听得频频点头,随即拔下头上的一支翡翠金管递给杜月笙,改派他去妥善处理。

  那个人跟着杜月笙上了楼,双方一起坐下。

  “请问等姓大名?”杜月笙问。

  “兄弟姓谢名葆生,此次是为了被你们抓了的那个弟兄来的。这批土主,是从我们英租界过来的,我们派人一直跟踪盯梢,正在动手时,却没想到你们冲出来,乱打一通。本来吗,隔山打猎,见者有份,你们来抢,倒也没什么,但你们不该关了我们的弟兄。现在,我正式提出,请你们放人,赔礼道歉。”

  杜月笙等他说完,忙说:“这实在是一场误会。实话不瞒你老弟说,这批云土从云南一起程,我们就知道了,一直护着它到上海。光棍不断别人财路,不能说从你莫租奔过,就是你们的啦?大家都在上海滩上混饭吃,有话好说,人也好放,只是,这八大包云土要原封归还。再说,我们黄老板就是不比你们沈老板强,但也不会比你们沈老板弱吧,真撕破脸,到头来只能是两败俱伤。为了这八包土,值得吗?天涯何处不相逢?今天.我们权当是交个朋友,你交土,我放人,怎么样?”

  谢葆生想了想,“杜老兄的话有理”。

  桂生姐当然不会忘记这个人。

  杜月笙说:“这家伙是个见钱眼开的赤佬,临走时我给了他五块光洋,他便于恩万谢多少遍。要是给他根条子,不怕他不上钩!”

  桂生姐听了像第一次和黄金荣睡觉那样舒心,两眼眯成一条线,看着身边的徒弟,抿嘴一笑。“成!”

  三天后的黄昏,暮色降临,华灯初上。逸园跑狗场门口霓虹灯闪烁,车水马龙,爵士乐诱人的旋律,招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非凡。七点钟光景,一辆轿车开到门口,从车上跳下两个人来——谢葆生与顾嘉棠。顾嘉棠从口袋里摸出两张“蓝派司”,向守门的安南阿三(越南籍巡捕)晃了晃,便进了门。一进门,便有一个侍者迎上来,点头哈腰地说:

  “这位可是谢老板,杜先生在三号看台,等您多时了,请!”

  那侍者说完,右手向前一伸,打了个清跟我来的手势,便往前引路。

  这跑狗场是法国人开办的大型赌博场,在当时中国也算是新玩艺了。

  谢葆生与顾嘉棠跟在诗者后边,进入人山人海的场内,绕过人头济济的一号、二号看台,来到三号台,杜月笙已从座位上立起,挽了挽长衫的袖口,双手一拱:

  “谢老板,多日不见,近来发财!”

  “托福,托福!杜先生恩情我谢某人今生今世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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