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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代之初终-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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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青青手几次伸入怀里,还未拿出什么,就垂落下来。他几次再伸入,终究是无力。清澈的双眼望向远处的战旗,收到家书高兴时会抱着马头狂奔的张青青,笑意越发飘忽:“我……怀里……”
霍零低头掏了掏,掏出一封染血看不出字迹的家书,和同样被血红的老旧小布包。
“九华山……石埭……脚下……有户姓张的人家……李家村……”张青青茫然的看着天空,双眼失了焦距,他的身体因失血过多开始抽搐发冷,需要霍零抱住才能稳住身形:“张汉……我爹……李小……李小……”
“我知道,家书写了。”
霍零低头,抱起张青青跃下战马,将他放平。紧握住张青青抬起的手,霍零眼睁睁瞧着张青青抽搐越发频繁,无计可施。
万春流曾教过,此时可稍稍下一味阻塞血液流通的毒药,延缓生命;也可配些止血的伤药,拖延时间。只是,战场哪有草药……若是有,霍零定能救他性命。
“你……知道……”
“我知道。”
张青青的问句,霍零答得笃定。
放心的闭上双眼,张青青握住霍零手掌的力道渐渐弱去。他勾着一丝诡异的笑,脸色泛白:“霍……姑娘家……不要……战场……苏千户……是……”
霍零静静的看着张青青如同个大哥一样的嘱咐,半分也不眨眼。
郭癸秦沐和她勾肩搭背时,张青青总爱找个原由阻了去。如今看来,是苏飞不小心说漏了嘴。霍零不惊,只是此刻她不知该如何反应。
寻常女儿家,会哭吧?
“好人……”张青青用尽全身气力握住霍零的手,抽搐的不禁弹起身:“布包……给……家……”
“我知道,我会带到。即使逃出,也会。”
“我……放心……”
张青青的确是狠厉的人,他的身体已经瘦了一圈,直到交代完所有不放心的事,他才……临死前,张青青不忘最后看了眼夜幕下飘扬的战旗,自己闭上了双眼。
“安心……吧,青哥。”
握了握手中硬邦邦扎人的小布包,霍零慢慢的打开了被血黏在一起的边缘。
里面,几块半滴血也未曾沾到的金子,在夜色中亮得晃眼。
作者有话要说:军旅部分完成,虽然有点仓促。
于是昨天码完整个小区都么有信号,等到一点不成我睡觉去了。
昨天等更新的童鞋,举爪致歉。


☆、第八十章

石埭附近,三巨石横江,锁链溪、鸿溪、管溪水路不同。中石五尺见方,久居石埭的老人,都戏称它为“钓鱼台”。埭为堵水的土坝,三石横江堵去水路,石埭县也就故此得名了。石埭虽是个小县,却也有五个城门。
霍零一路风尘仆仆自军中赶往石埭时,恰赶上城门紧闭。问了个砍柴的老人,周遭李家村无数,可并无石埭脚下的李家村,更别提姓张的人家。老人絮絮叨叨的讲述石埭的乡间传说,突听闻霍零追问九华山,老人先是虔诚的朝九华山方向的天际拜了一拜,才慢悠悠的开了口。
九华山脚下,却有个李姓的人家,逢年过节便来石埭交换物资。那李家村明说是李家村,实际是个避世混姓的村子。前几年也不知县城是怎了,翻名册翻到了这李家村,强行锁了村里的年壮劳力,只留下老弱妇孺。没有年壮劳力的李家村,第一年近乎饿死。直到将往年存货买予县城,日子才好过了许多。
也因此,这李家村也不算个避世的村子了。
末了,老人顿足捶胸的叹息一番,显然曾很向往李家村的平静生活。是官府作孽,也是战乱作孽。老人瞧不到那么远,语句间的认识多半是听乡间说书人随口提的,但他却能敏锐感知,乱世……要到了。
霍零谢别了老人,连夜向九华山赶去。
流浪久养于军中,也多了几分战马宠辱不惊的彪悍血性。连夜赶路,它不满的打了个响鼻,蹄子踢踏,吓退无数悄悄爬上官道的啮齿动物。霍零怀揣了些散碎银子,行囊中却足有十斤纯金。有张青青所遗留的,也有同旗的兄弟硬塞入囊的,更多的则是霍零路遇富户打劫而来。
若是正道,当然能死板恪守武林同道不以功夫欺压良善,盗取民脂的规矩。可自恶人谷出身,又跟随亦正亦邪的霍狂刀数年的霍零,眼底却压根没这一条。
霍零包裹里除了银钱,也仅有一套换洗用的衣物,以及赶夜路所需的干粮水袋。除此之外,还有一封已然看不清字迹的血书。
黑马流浪的脚程算是出众,耐力却与平常坐骑相差不多。它虽不能耐久,但脾气暴躁,爆发力颇为令人惊诧。一时不满还敢扬起双蹄袭击主人,更别提寻常豺狼虎豹。
认准九华山方向的霍零,逐渐离了蜿蜒曲折的官道。
黑马流浪在林间夜行,速度不减。高扬着头颅撞断小枝,跃过盘横的根须。不多时,流浪不多的体力便已耗费尽了。黑马流浪还不过是匹两三岁的小马,正值年少青春,大有发展潜力。它慢步前行一阵,见霍零毫无反应,兀自的停下。以脑袋扒拉开繁密的草丛,它索性呲牙咧嘴的挑起了林间沾着水露的嫩草。
霍零失笑,马鞍上一踏,几个纵跃跳上附近最高的树木。林间微风徐徐,恍如前世登上高楼楼顶俯仰街道的霍零,寻出官道的走向,以及九华山的方向,便毫不留恋的跳下树梢。
流浪半眯着马眼,长长的睫毛颤动,它昂首挺胸,比霍零这个主人还要高傲几分。此时夜幕正深,凭着月色霍零依稀能瞧见流浪的形体,它高傲的刨蹄践踏不知是哪来觅食的野狐狸。鼻孔呼哧呼哧张合,像极了战胜的斗牛。
随手捡了几颗地下的枯枝,或扯下树木坏死或折断枯萎的枝桠;霍零将其丢成一团,吹起了火折子,撕了块易燃的布条,熟练地生火。与北方不同,越偏南方,空气中湿度便大。霍零第一次在此点火,没有十全的准备,足足费了小半个时辰才点燃。
火势渐旺,霍零取了个树枝,以随身携带的短剑削尖,串联了硬邦邦的干粮,放入火中。她沉吟一会,回身拾起胸口凹陷已然死透的野狐狸。野狐狸皮毛色甚杂,有灰有棕,一撮撮的犹如不明显的花斑。它大张着尖尖的小嘴,利齿毕露,毫无可爱的模样,尽是凶残。
霍零倒未曾吃过狐狸肉,她短剑一挥,也不找溪水清洗,带着血扒起狐狸皮来。
割了一小块狐狸肉烤,霍零以热的发烫的烧饼,夹着又酸又骚的狐狸肉,一口口的吃起来。盐稍微撒多了点,干粮混着狐狸肉的奇怪味道呛得霍零口干,她皱着眉头吃下最后一口干粮,将剩余烤的半生不熟的狐狸肉向后一扔。
野味是新鲜,但有些无比美味,有些仅能填饱。吃野味,也需材料处理。江湖人在外猎来的东西,却是多半不能入口的。野外的食物,只要无毒能入口便好了。
半熟的狐狸肉还未落地,突然被人接下。
一浑身裹着兽皮,连一头长发也是以兽皮系住的人走向了霍零堆起的篝火。这人身后背着把半人高的弓,弓身以破布胡乱的裹住,加强拉力。浑身衣物看不出朝代,仅是单衣外裹了粗粗缝纫过的兽皮,整个人显得臃肿十分。
大概是天热,此人右手手臂露在外面,小腿也露在外面;大概是抹了驱虫的药物,连脸也黑黝黝看不清长相。明显的仅有那一双清澈的大眼,和她呲牙时露出的白净虎牙。
来人大概是附近的猎户,腰间挂着几只小型的动物。她举了举大半只狐狸,扭头又瞧了眼霍零,大咧咧的扶着腰间短刀走向霍零:“嘿,味道怪得吃不下去?真娇生惯养。”
一路疾驰,霍零并未换下衣物。穿的是入伍前,肖石吩咐准备的那套。明眼人一瞧,虽她身穿布料并不算上等,品样配饰却不是一般民众所能穿。
怕也是因此,猎户对霍零有股莫名的敌意。
这猎户坐到篝火边,自顾自的取出了点发臭的配料,涂抹在大半只狐狸上。捡了根霍零削尖过的树枝,穿插好,她自顾自的在火端烤起了肉。说来也怪,被她以配料一涂,味道骚臭的狐狸肉居然飘起了肉香。
霍零瞧了瞧猎户破破烂烂的草鞋,有几分恍然。
这猎户恐怕在林间已经呆了三四天,不然编牢靠的草屑不可能破烂成那个样子。她瞧见篝火,恐怕是以为是同为猎户的人了。至于不客气的走过来,也应该是累得、饿得再无赶路的气力。
猎户毫无含蓄的撕咬狐狸肉,吃了大半,才恍然记起的一拍脑袋。翻找挂了猎物调料等许许多多袋子布条的腰部,她找出个破破烂烂的小袋子,一抖抖出两三只烤的焦糊的昆虫,有蚱蜢、有蝎子、更有毛虫。往嘴里扔了一个,她用黑乎乎的手捡起抖落在地的烤虫子,递向霍零。
“吃?嘿。”
霍零接过虫子,想也不想的塞进嘴里。
猎户惊讶的睁大了黑白分明的眼,沉默了老一会,才挑起拇指。她仿佛不好意思了,刚挑起拇指就迅速的收了起来,大口大口的扯起了肉吃。
“吃饱了。”
狐狸肉已经被吃了个干净,猎户拍拍肚皮站了起来,油乎乎的手随便向身上磨擦了几下:“你要迷路了,看在这顿饭的份上,我带你出去。”
“这,离九华山多远。”霍零收拾好行囊,拉住了流浪的缰绳,问道。
“九华山?山脚还有十几里地吧。”猎户闪过一丝崇敬之色,随后又满不在乎的挥挥手:“你要是大户人家来随便逛逛的还是得了吧。想爬九华山,就你那还没我粗的细胳膊细腿儿,少爷胚子。别一失足掉了下去,连累了咱们被你家告上衙门。”
“九华山脚,可有个李家村?”
这猎户显然是九华山附近的住家,霍零料想此人不会实诚说出,专心注视猎户的申请转变。
猎户先是愕然,再是闪过一丝意味莫名的怨愤,才恶狠狠地说道:“什么李家村牛家村,我干嘛要认识去那的路。说吧,你去不去官道,不去我可走了。”
霍零顿了顿,细细瞧着猎户的眉宇。
她眉宇间虽装的粗犷,但还是有几分惊悸。霍零抿了抿唇,突问道:“张青青之妻可安好,张家长辈是否健在?”
“啊?青青哥在哪?!”
“……”
“……”
猎户姓张,是张青青的族亲。按辈分来说,乃是张青青的子侄辈。张猎户大名张猎妞,猎妞的父亲弟弟都被抓走从军后,她才担起家里的重担,自小调皮的猎妞,在猎回三只兔子后,被族里的老祖宗赐了名。猎妞猎妞,能为族里带来更多食物的猎户。
有了张猎妞的带路,霍零轻易找到了李家村。
村子里的民风纯朴,只是多半面色饥黄。
霍零同旗几个兵痞子曾细细的商量过,若是直接给完张青青家眷金银就走有些不妥,怕他家孤儿寡母被同村欺辱,故此一致要求霍零杀人立威。眼下瞧来,李家村虽过的贫困,但互帮互助。杀人立威保护张青青家小,怕是用不到了。
霍零拒了张青青家小的挽留,把一身银钱留给张青青的家小,便离去了。她并未透露张青青的逝去,仅是把兄弟几个单烧化的张青青遗留的骨灰,埋在了村外的一棵树下。
长江黄河下游至入海口的水路,四通八达。霍零离开李家村后,自九华山坐船,不过半日,就来到了江边的海港城镇。
城镇不大,却很繁荣。
霍零顺着人潮走去,来到一家名为四海春的客栈。未等霍零和几个同路来的外地人说话,小二迎来,笑嘻嘻的打了个千,道:“各位大爷可是慕名而来?不是小的我吹嘘,咱‘四海春’的饭菜味道那叫一个鲜美,绝对不下于普通大城市。各位,是住店还是就餐?住店可就找对了,咱这就是四海春客栈,就餐嘛,瞧那街角最鲜亮的店面,就是了。住店加就餐,咱这就跑趟腿,跟客官等订个好位置,包您舒服。”
后来的几人对视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住店,也吃饭。”霍零拉起缰绳,道:“给它添上草料。”
“好嘞您,您是住上等还是普通间。咱这的上等间保证雅致,包一月也不过十七两银子,普通间就稍差了点了。瞧您这派势,也不像是住普通、拼铺的人不是?”店家小二是个口齿伶俐的,瞧霍零脸色不变,便继续说下去:“您瞧,这马儿多壮多神骏,定给您添最好的草料。还有,这饭……做好了拿到您房里不?”
“好,上等。”
流浪刨起蹄子打了响鼻,想必是不耐烦了。霍零顺势点点头,把缰绳递给了小二:“我下去吃。”
“好嘞您,雅间一间。客官您先跟我去瞧瞧合您意不,小的我再带您去四海春饭馆①。”
小二的动作麻利,喂马、看房、带路,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就解决了。
霍零并无点菜兴致,叫了几个招牌菜,要了壶凉茶,就不曾再要了。等菜齐全时,霍零动筷子一尝,却僵住了。
有时人生际遇就如巧合,霍零确实是存了来找找海家班的心思才到了江边,却不想还未开始找寻,就已有了结果。
曾在恶人谷中,霍零也尝过这滋味的菜。
教导的人是天下第一名厨,因毒害了王子王孙,过不下去才逃到恶人谷;学菜的小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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