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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读完了 金克木著-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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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提。你能说元好问也不懂诗吗?
  乙  我不和你争辩。若读了阮籍还觉得有意思,下一步呢?
  甲  我读阮籍的诗早在幼年念曾国藩的《十八家诗钞》时。读了阮诗觉得又
难懂又有味,那就读《诗钞》中另外十七家,算是第三步。十八家不少了,能走
到这里,便是外行也“外”不远了。这时拿任何其他国家的古诗一比,就知道中
国诗自有特色了。“舍己之田而耘人之田”,难得很。还是得先知道自己,再去
懂别人。
  乙  我认为读诗不像解数学题那样只能得一种答案。中国古诗读得下去,可
以和古人握手言欢,多一些知心朋友当然很好。不去为“高士”、“美人”担心,
知道那是指梅花又自比。也不会为不出访、不回信生气,知道那是点破人情。但
若读不下去就不必硬啃古董,省下时间干什么不好?没听说有人人必须读古诗的
律条。
  甲  不过有一点古诗常识可以多些联想。例如从高青邱的“雪满山中高士卧,
月明林下美人来”,不会联想到《红楼梦》的“十二金钗曲子”中“空对着山中
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妹寂寞林”,因而知道为什么宝钗姓薛(雪)而黛玉
姓林吗?
  乙  我佩服你的联想力。


                     与诗对话:《咏怀》

  游览名胜古迹时,若自始至终都有导游热心讲解,离去时,除剩下的眼见耳
闻的模糊破碎印象以外,就只有导游的系统解说了。那仿佛是如来佛的手掌,齐
天大圣孙悟空也跳不出去。
  读书好比游览。所读的是本文,或说“文本”,这以外的都是导游的话。导
游是必要的,但游览还得靠自己。读书也得靠自己亲自和对方打交道,也就是与
书对话。对话不仅眼看耳听,还要用心思。
  读的是诗就要与诗对话。何妨找一位古人的古诗试一试?找谁?三国魏的阮
籍的《咏怀》诗第一首。离现在有一千七百多年了,古今仍可对话。
  诗  夜中不能寐。
  人  阮老前辈!您不是好喝酒,能一醉三个月不醒,藉此推托了司马氏的求
结亲吗?怎么会失眠?是传说错了,还是诗错了?
  诗  夜中不能寐。
  人  明白了。白天喝酒是给人看的,夜间不见人,就清醒了。在一片黑暗中,
您是清醒者,不能沉沉入梦,诸事不关心。对不对?
  诗  起坐弹鸣琴。
  人  弹琴为寻知音。夜中起坐弹琴为的是惊醒别人,引来一位同样清醒的朋
友谈心。可惜所有的人都大梦沉沉,鸣琴也不能唤醒。可是这就又不对了。阮老
先生不是有一大家人吗?尊夫人呢?怎么能起坐弹琴,不怕惊醒夫人吗?
  诗  起坐弹鸣琴。
  人  明白了。原来诗里并没有主语,没有指定说的就是您阮老先生,只说有
这么一个人,所以不怕惊醒您的全家。但又确实是您的心思。那就是您的心灵起
床了,弹琴了。没有人响应,没有同心的“友声”。
  诗  薄帷鉴明月。
  人  抬起头来看见一轮明月正照在薄薄的帷幕上。那仿佛是现在的窗帘吧?
可是,那应当是“见”明月,怎么是“鉴”呢?“鉴”是镜子,是照见。原来是
薄帷上映着明月,好像镜子一样,照见您老人家。确实是“鉴”,而不见“见”。
是明月听琴声来访您了。“薄”,不是厚,所以能透明而现出明月的影像,如同
镜子照人。这一句好像是现代人的现代诗,却难译成现代话。
  诗  清风吹我衿。
  人  怎么清风不是吹上薄帷而吹上您的衣襟了?原来老先生已经走出房来见
明月了。见月是视觉。觉到风吹是触觉。琴已鸣过了,还是没有应声。
  诗  孤鸿号外野。
  人  毕竟听到回音了。可不是人声,而是大雁的哀号。鸣雁南飞,是秋天吧?
雁飞成行,排成“一”字、“人”字。现在不见“一”、“人”,只有一只雁落
了单,“孤”飞鸣“号”,响应您的琴音的只有它了。它又在“外野”,在遥远
的外面荒野里。
  诗  朔鸟鸣北林。
  人  原来孤鸿的号叫还有应声的。“朔鸟”是指北方之鸟吧?它在“北林”
中鸣叫是回答“孤鸿”吗?大雁是不会和别的鸟做朋友排队的,正像您阮老先生
只能有七个朋友作“竹林”之游一样。“孤鸿”要南下,“朔鸟”要留在“北林”,
一个“号”、一个“鸣”,怎么能应和呢?听到回答琴音的是鸟声,又是这样不
和谐。唉,孤单的鸿雁啊!失群无伴了。
  诗  徘徊将何见?
  人  出户外走来走去,还能见到什么呢?一个人清醒着,弹琴,没有知音回
报,望见的只有明月来照,出门觉有风吹,只听得孤单的大雁在哀号找朋友。在
北林的朔鸟叫了,不是雁的同伴。走过来,走过去,没有别的了。还能有什么?
  诗  忧思独伤心。
  人  鸿雁落单了,是孤独的。您的忧思也是孤独的。雁能哀号,您只能独自
伤心。怎么办呢?只好将这怀抱咏成诗吧。这是不是八十几首《咏怀》诗的序?
也许是您老先生随手写诗,咏出了这一首,昭明太子萧统在《文选》中将这一首
放在最前面作为引言?全诗是不是只有“我”、“孤”、“独”三个字?仅仅是
哀叹弹琴高手好友嵇康的被杀?还是屈原的“国无人,莫我知兮”,以“三闾大
夫”投水自况?
  《文选》的十七首《咏怀》中另一首说了这两句:
  诗  多言焉所告?繁辞将诉谁?
  人  “多言”、“繁辞”,“焉所告?”就是“何所告?”“何处告?”
“将诉谁?”说了也是白说,何必说那么多?然而,阮老前辈!您既然开了这个
头,以后接着来的就更繁更多了。《离骚》从此变成《咏怀》了。然而,现在城
市中高楼林立,见不到明月,听不到大雁,“北林”、“朔鸟”都消失了,“上
山下乡”已成过去了,环境变,人也变,不孤独又没有忧思的人怎么会和《咏怀
》共鸣呢?《咏怀》永远是孤独的。


                                                     (一九九五年)

  与文对话:《送董邵南序》

  韩退之,韩愈,韩老先生,“唐宋八大家”的首席,“文起八代之衰”,可
算得古文大师了吧?不管排行榜列在第几位,一提到古文就少不了他。他的文章
有什么高妙之处?我年幼时背过一些篇也没明白过来。现在试试与文对话,找一
篇短的《送董邵南序》,不到两百字,《古文观止》里就有,可能是我念他的古
文的第一篇。
  文  燕赵古称多慷慨悲歌之士。
  人  燕赵是现在的河北山西一带了。能慷慨悲歌的士必不是埋头书本的文士,
那便是勇士、武士、“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的猛士了。可是怎么“古称”呢?是
自古以来吧,还是古时这样说呢?还是据说古时是这样呢?燕国太子丹派职业杀
手荆柯去刺秦王没成功。您老先生说的士是指荆柯之流吗?这样粗浅的问题,大
概您不屑于回答了。
  文  董生举进士,连不得志于有司,怀抱利器,郁郁适兹士。吾知其必有合
也。董生勉乎哉!
  人  “有司”就是主考官和人事部门的官。这位董邵南是个书生,据说是
“草木皆兵”的八公山下淮南古寿春的人。怎么他成为进士,竟然一连几次都不
得志,不如意,不能及第,被主管人员排斥,得不到官做?“进士”学位不低,
还没有用?“怀抱利器”指的是学间文章,不是利刀吧?他一气之下,满腔苦闷,
“适兹士”,到河北去。文士抱“利器”去找慷概悲歌的武士干什么?想造反吗?
韩老夫子,您不劝他,阻挠他,反而写篇序文送行,还预言他“必有合”,一定
能有遇合,就是说得到赏识,做上官。您还勉励他,教他努力。我大胆说一句,
这和您提倡忠君不大合吧?
  文  夫以子之不遇时,苟慕义强仁者皆爱惜焉,矧燕赵之士出乎其性者哉?
  人  这更叫我迷惑了。老先生提出了仁义二字,说是努力于仁义的人都会对
时运不好的董生你(子)爱惜的,何况(矧)燕赵的那些生性就慷慨的“士”呢?
是指武士?还是指文士?“有司”不爱惜董生,岂不是反不慕仁义,不如武士了
吗?顺便暗中讥讽了一句,是不是?不管武士、文士,他们能给官做吗?老先生
说这话当真有点莫名其妙了。请回答。
  文  然吾尝闻风俗与化移易。吾恶(乌)知其今不异于古所云耶?聊以吾子
之行卜之也。董生勉乎哉!
  人  回答的太好了。我真要拍案叫绝了。原来您一开头用了个“士”字是打
埋伏,其中大有文章。古时有士慷慨悲歌,今天还有吗?风俗是会变的。我怎么
(恶,乌)知道那里的人变了没有?那就要看你去碰碰运气了。说的是,你要努
力啊!没说的是,董生啊!靠不住啊」你运气不好,到哪里也是一样。那边的大
官,掌兵权的节度使,还是从前造反的安禄山那样吗?你是跟他们造反吗?你知
道他们是安禄山还是忠君的郭子仪呢?武士看得起文士吗?危险啊!话没说,比
说出来更有力量。您老董若是有点聪明,有点自知之明,不是书呆子,还是调查
研究一番再去吧。
  文  因之有所感矣。
  人  韩老还怕董生不懂,又加上几句,说是自己的感想,实际是劝告。
  文  为我吊望诸君之墓而观于其市,复有昔日屠狗者乎?为我谢曰:明天子
在上,可以出面仕矣。
  人  尊敬的韩文公老前辈,我对您磕头礼拜,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开
头一句的“士”是谁?现在露馅了。原来有两个代表人物。一是乐毅将军,二是
高渐离屠户音乐家。燕国乐将军有那么大的功劳,打破齐国,攻下七十余城,后
来与管仲并称“管乐”,诸葛亮都佩服他,“自比管乐”。可是功太大了,被国
君怀疑,不得不逃奔赵国,挂虚名“望诸君”,死在赵国。高渐离会打击乐器,
屠狗卖肉,是荆柯的朋友,也是刺秦王不成而死。韩老夫子开口称赞的燕赵之
“士”古时就是这样倒霉,现在又怎么样?韩公要求董生告诉他们出来做官,这
不是废话吗?董生自己做不成官,还能劝别人做官?原来韩公是说,天子,皇帝,
还是圣明的,不要因为官坏就不信任皇帝了。还要有信心,要“忠字当头”,不
可三心二意。安禄山造反没有好下场。乐毅、高渐离都触尽霉头,董生你还去燕
赵干什么?这不过是着重说出“明天子在上”。“天王圣明”,这正是韩公的名
句。这篇文明是送行,实是挽留。一口一声说“勉乎哉”,实际是说,要考虑啊!
要慎重啊!话是这一样,意思又是另一样,意在言外,又在言内,先似正实反,
后似反实正。总之是不管艰难挫折,不可丧失信心,“忠”字第一,个人只有服
从命运。全文几乎是一句一转,指东说西,可意会而不可言传。这就是中国自《
春秋》以来的传统文体文风吧?就我的浅陋所知,好像是外国极少有的。中国古
代文人少有写大字报明捧明骂的,除非是代笔作“檄”文,如陈琳、骆宾王。个
人的文章总是讽谕为主,所谓“言有尽而意无穷”。韩老前辈!我还有句话想问。
若在今天,您会不会再写一篇送人出国序呢?您会怎么说呢?还要请他替您去凭
吊华盛顿、林肯之墓吗?去访吉田松阴被囚之地吗?到街头去找卢梭,到小饭馆
里去遇舒伯特吗?既然知道“风俗与化移易”,今人非古人,也就不必再写文章
了吧?
  文  (已完,无答复。)



  谈《千字文》

  《千字文》从前是和《三字经》、《百家姓》、《千家诗》一同作为发蒙识
字读物的。办小学兴白话文以后,这些书作废快一百年了。《千字文》有著名的
草书字帖流传,又可作为号码,但命运也好不了多少。不料七十年代初期《三字
经》、《千字文》忽然行时,成为批判对象。但《千》不如《三》,因为难字和
典故太多,没有多少大道理可批。现在我又来炒这冷饭,不过是想藉此谈谈“文
体风格”方面的问题。
  研究文体,外国有一种“学”或“论”,近几十年好像有些发展,不是只讲
体裁分类及其源流和优劣以及抒情、叙事、议论等分类了。我不知道这算是语言
学还是文学理论,应当译成什么名堂,暂时说是文体风格研究吧。我只看到英法
德各一本专题小书,同名而各不相同,各依据本语言的特色,运用各自的方法,
作出各种说法。我觉得我们也不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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