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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奶奶，我不说了。少爷要是发火了，就——”管家将食指竖在嘴唇之上，再也不透露一个字，随即夹着尾巴，灰溜溜走开了。
她沉默着跟随着管家来到花园，只见他偷偷转过身，示意林默默进屋去。
“管家，我听他说，她要回来了。”林默默不愿放弃，楼上传来刺耳的声响，仿佛要将整间屋子都摧毁。他只是接了一个电话而已，偏偏那眼神之中，已然不再有她。他冷漠地看待一切，眼眸之中找不到温暖，也没有精明。
她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她已经适应了之前那个杜圣衍，如何应付他此刻的性情？
“她？”管家神色大诧，重重叹息道。“原来是这样，是啊，这世上，也只有她才会让少爷变成这副德行……。”
“呃，我是说这副样子。”
这世上，只有她，才会让少爷变成这副德行。
她突然，觉得心痛如绞，不能自持。
她的直觉，一向太过精准。
当虚伪的婚姻面临真实的感情考验，是不是注定输得一败涂地？她坐在花园之中，如果他的真爱已经站在他的面前，她还有留下来的必要吗？
她才放下所有负担，放下所有包袱，她以为，她可以过很平淡，但是很快乐的生活。
但是她太过天真，她忘记了，一开始的无形的契约，早就在彼此之间，画上了楚河汉界。
既然她没有喜欢上他，要离开的时候，也不会心痛吧。
她这么想着，扬起嘴角的笑意，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很轻松，很洒脱。
既然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她何必去为难他，也为难自己呢？接下来，无论多少时间，她都不想给他留下太坏的印象。
这样的话，离开的时候，也不会再有半分的自责。
她轻轻打开房门，房内是一片狼藉，女佣害怕这个盛怒之下的少爷，迟迟不愿上楼打扫，生怕殃及池鱼。
她的视线，缓缓落下。所有的玻璃器皿，都砸碎了，精美绝伦的窗帘，被撕扯成两半，房间空荡荡的，他却不在。只剩下夜风，肆意翻卷着窗帘一角，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感觉。
她听到洗手间传来连续不断的水声，一步步走入其中，却被眼前的那一幕，所震惊。
墙面上的玻璃，已然碎裂一地，呈现在她面前的杜圣衍，一身湿透，白色衬衫湿漉漉地紧贴在他的身上，凸显他迷人的身体曲线，他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低着头，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是他右手紧紧成拳，上面满是鲜血淋漓，原来，镜子是这么碎的。
他的愤怒，已然成了烈火，就连冷水，也无法熄灭吧。
于是，她很平静地离开了。她收拾干净一地的狼狈，弯下腰，拾起地上被踩的毫无精神的鲜花，第一支，第二支……。
随即，她站起身子，想要捡起不远处的第三支嫩黄色的花朵，却重重撞上一具冰冷的胸膛。
她摸了摸自己发痛的鼻尖，随即越过他的身子，重新刚才的动作。
半个小时的时间，她将房间恢复到整洁有序。
她轻轻瞥了一眼，坐在沙发上那个俊脸阴沉的男人，他浑身冷意，仿佛贴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标签。
看来，那个女人，对他而言，一定很重要。
那个女人，也应该是他的伤痛吧。
她明白这种感觉，所以不轻易去触碰任何人的伤口。她保持着安静，打开暖气，只是不想他因此而着凉。
宣泄的时候，人往往会忘记，之后的后果。
她小心递过一块崭新的毛巾，他冷着脸，不接。
她安静地将黑色衬衫放在他的面前，他依旧不换。
她想着他也许会觉得饿，做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面，放在茶几之上，然后——看着汤面涨干，成为面疙瘩。
如果他不想说，她就不去问。若是有人问及安安的故事，她也不乐意将痛苦与其他人分享。
因为，厌恶其他人看似同情怜悯的眼神和神情。
那，有时候会成为伤害的武器，一旦对方还有高高的自尊和骄傲的话，这种伤害便更加明显。
那一夜，他彻夜未眠，只是表情冷漠地倚靠在沙发之上，一句话也不屑说起。
她知道就算她说，他未免会听她的。于是，她不想浪费彼此之间的时间和力气。
凌晨，她爬上床，合上双眼。
她突然很想，看看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清晨。
她醒来的时候，很早，却已经看不到杜圣衍的身影了。
她的关心，在那个女人就将出现的时候，自然显得无足轻重了。
二十二年来，她第一次，生出满满的自卑。
当她在第二天晚上，就见到了那个占据着杜圣衍心中最重要位置的女人。她的身边，是醉得一塌糊涂的他。
她听管家说过，他是千杯不醉，而且很有自制力，一般的消遣，绝对不会以喝醉的面目示人。
如今，她却见到了他酒醉的模样。
和，每一个男人一样。
她吩咐管家将他扶上楼，留在门外，仔细观察着眼前的女子。她约莫三十岁，留着干脆利落的俏皮短发，一套简单的黑色套裙，知性而典雅。她的五官很柔美，虽然说不上特别漂亮，但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透露着成熟。
“你是——”她打量着眼前的年轻女子，惊叹她的娇美，笑意在她脸上暗暗蔓延开来，笑道。“圣衍的妻子？我不知道，他竟然已经结婚了。”
她的愕然，却让林默默有些许不安和错愕，她暗暗咬紧下唇，是她阻碍了他们之间，最后的进展吗？
如果，她将杜圣衍送回家，没有一个陌生的妻子出现的话，他们是否还可破镜重圆？
“对，我是他的妻子，林默默。”她点点头，挤出一丝笑意，说道。
“我是杜圣眉。”
林默默听到这个名字之后，说不出有什么，堵在胸口，不安那么沉重。
“圣衍的表姐。”她噙着嘴角的笑意，主动给了林默默一个大方的拥抱，开朗的个性，姐姐般的温暖，突然令林默默的不安，暗暗化解干净。
“他还是这样，一点没变。”林默默只见她微微抬起眼眸，望着楼上的光亮，轻轻叹口气，说道。
“他喝醉了之后，会发酒疯，你可要小心啊。”杜圣眉随即提醒着，却没有见到，林默默眼中的黯然。
她的语气，那么熟悉，那么理所应当，杜圣衍的一切生活习惯，她都了如指掌。
而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对他却一无所知。
突然，她有些恍惚，不清楚，是否杜圣眉眼中的杜圣衍，和她眼中的那一个，是否不尽相同。
“你往后，也和圣衍一样，叫我姐吧。”杜圣眉察觉到林默默的沉默，以为她是拘谨，想着化解第一次见面的尴尬，这么说道。
林默默突地笑了，迎上那双闪烁着笑意的眼眸。“他从未这么叫过你吧。”他称呼杜圣眉，用的是“她”，而绝非“表姐”。
“你都知道了。”杜圣眉苦笑着，吐出这一句。“终于，还是知道了。”
林默默突然觉得心中一片钝痛，夜晚的空气，吸入口中，好冷。
其实，她什么都不知道，却好像比知道一切都还要不好过。
第三十三章 不可以吗
林默默将她迎入楼下客厅，泡了一杯咖啡，坐了几分钟，才缓缓开口。“眉姐，我从没有在杜家见过你。”
“我定居在英国。”杜圣眉喝了一口咖啡，耐心地解释着，不想要林默默多心。“最近换了一份工作，搬了家，也许你们的喜帖，我就没收到。”
其实，在林默默看来，不过是一个看似完美的借口罢了。但是杜圣眉看起来，并不像是那种尖酸阴沉的女人，她的开朗爽快，都给她带来不错的印象。
也许，是杜家的家长们执意不要她出现。
所以，就连这个消息，也一并封锁了。只是为了，免去任何不该有的麻烦吧。
“如果我事先知道的话，也可以在英国带一份新婚礼物给你们，默默，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她俨然一副大姐的模样，亲切感，那么真实。“这次，我在国内要呆上一段时间，一定给你买好礼物。”
“没关系的，眉姐。”
“默默，你看起来很年轻，虽说女人的年纪是秘密，但你应该不介意透露你的年龄吧。”
“我二十二岁。”
“你比我小了整整十一年，就连圣衍，也比我小三岁两个月呢。”她笑着说道，但是眼眸之中的一抹惆怅，却无所遁形。
“跟你比起来，我真的是老女人了。”她无奈地摇摇头，自嘲着，口吻像极了已经亲密无间的闺中密友。
“眉姐，你看起来高雅知性，比我多了不少女人味。”她跟眼前的女人比起来，也许毫无魅力。她向来不自负，也有个好习惯，那是自知之明。
“女人味这东西，我想是随着年纪，一年年增长的东西吧。”杜圣眉眼中闪烁着层层笑意，虽然这五年来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毕竟他向来厌恶被媒体曝光，所以除了一些商场上的必要炒作，他的私生活，被层层掩盖着。她这么说着，其实心中少不了苦涩。“你们其实很相配，他比你年长八年，比起那些幼稚冲动的小子，会更加体贴吧。”
“我倒是觉得，他有时候也很冲动幼稚。”林默默已经不知道，到底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她正在慢慢加深了解，却依旧不算熟悉的男人。他有的时候，很任性，跟所有的纨绔子弟一样，有的时候很冷淡，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跟他开口，也不知道谈起什么话题。但她清楚记得，他的身上，还有一种东西，是她所喜欢的。
那是，一种被关怀的温暖。即使，很多时候，他专制而霸道。
“是吗？”杜圣眉望着林默默陷入追忆的模样，仿佛从她的眼中，可以看到一丝的留恋。她的心俨然被针扎了一般，但最终还是只能淡淡望着她，毕竟，如今杜圣衍的身边，已经有这一位既年轻又漂亮的妻子了。
事业和爱情都得意，他注定是天之骄子。
她很久之前，就猜到了。
他性格之中的不完善，终将被他在商场上的成功所代替。于是，他在众人眼里，便是一个完美的存在。
“我从未见过他烂醉如泥的样子。”林默默轻轻抿了抿粉色的双唇，望向天外阴沉的天色，轻声说道。
“也许，他看到我，心情就很坏。我们以前相处的，很不愉快。”杜圣眉的眸中，暗暗浮上一层阴霾。
是这样吗？那只是表面，林默默维持着脸上的笑意，直到杜圣眉推辞着，离开的时候，她的脑海里，还是回响着她的这一句话。
她知道，这件事，一点也不简单。
她走上楼，只见管家已经将他的外套脱下，见她进了房间，也就自觉走出去，下了楼。
她轻声叹口气，一颗颗解开他的衣扣，想着其实他要喝醉，也是看人吧。至少在她面前，他不会是这副德行。
杜圣衍的反应太过反常，她不可能不会察觉。
她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姐……不可以吗？”林默默久久凝视着杜圣衍的俊脸，他的棱角分明，五官立体，长相俊朗，他双目紧闭，眉头紧蹙。看得出来，他这一次，的确醉了。
他是在放纵自己，身为杜氏集团的继承者，身为年轻有为的总裁，他需要背负的东西很多，他需要时刻保持敏锐的洞察力。
他应该是一个理智胜过情感的睿智理性男子，至少林默默是这么想得。但是今日，她觉得有必要推翻定论，重新审视。
他的低声呢喃，她就当作没有听到。他突然双臂缠上她的腰际，脸颊轻轻磨蹭着她的背部，像极了正在撒娇的孩子。
“姐……”像是八爪鱼的双手越缠越紧，她就快要不能呼吸了。他身旁的蜜蜂还是蝴蝶，到底有多少，她向来不关注。
但是这一次，她感觉到有什么，在心中隐隐作痛。
如果他还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也许她会立即转过身，给他一个耳光，叫他立马清醒过来。
但，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没有。他只是跟一个孩子一样，缠着她，紧贴着她的身体，趴在她的身上，无尾熊一般，不愿离开。
她无声扒开他的手指，他却缠的更紧一分。
她将他推开，他随即躺在她的大腿上，没有半分顾忌。但是他口中的那个人，是……
她早就清楚，再强的人，也有脆弱软弱的一面。
但是她没想到，就这么见证他的另一面的人，是她自己。她宁愿她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有此刻的——心痛如绞。
她的手，轻微地颤抖，覆上他的俊容，他的棱角，他的脸部线条，他的眉目。
她轻声问道，声音也仿佛不是自己的。“这一切，到底还要，还要多久才结束呢？”她深呼吸，望向窗外的黑色，当她知道他心中的秘密的时候，这段婚姻，就变得不再那么单纯。
她已经有了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若再加上他的，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可以去追求，她想要的平淡的幸福。
呵呵，好狼狈。
滥俗的情节，总是会在此刻，出现一个难缠又刁钻的初恋情人，来光明正大挑战她这个冒牌妻子。
但很可惜，不是。
“不要再对我好了，就跟以前那样，冷淡漠然也好，不屑一顾也好，取笑也好，这样……。”
这样，她才不会生出贪恋他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