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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孩-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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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下,这间特殊的“高干病房”可热闹了。 
  狼孩小龙“呜哇”嗥嚷着扑向老母狼,又是拱又是抓挠,嘴碰嘴鼻碰鼻,好一顿亲热。那种由衷的惊喜之情暴露无遗,围着看的我们这些人都不禁为之动容。母狼被结实的尼龙绳绑着动弹不得,医院为了防止意外,对它采取了预防措施,尽管它还没有伤愈不会伤人。虽然无法动弹,那母狼翕动着嘴鼻,“呼儿、呼儿”亲热地低吟着,又伸出它那粗刷子似的红红舌头,“嚓嚓”地舔着狼孩小龙的脸颊和脖子来。 
  隔壁的“高干”,那位云姓副县长过来看了看,摇了摇头,说一句:“成何体统!母狼也成了高干!”便背着手回自己病房去了,显然,他心中的不悦和不平已压抑不住了。 
  过了几天,病房里传出了长长的狼嗥。深更半夜,病人们都进入了梦乡,整个病区和医院阒无声息,那一声声的狼叫就从人们的身旁骤然响起,顿时如利刃刺破耳膜,刺痛心肺,吓得病人们纷纷惊醒,站起,有的赶紧关紧门窗,有的则寻找防身的家伙。   
  第十四章(4)   
  老母狼伤势恢复得很快,又浑身捆绑后十分不舒服,加上漫长的黑夜中耐不住寂寞,就一声一声地长嗥起来。 
  那位从梦中吓醒的云副县长忍无可忍了,连夜叫来医院的院长训斥起来。他浑身哆嗦着,咆哮着:“这里不是动物园!不是野狼窝!这里是给人民看病的人民医院,而这里更是高干病房!你再不把那该死的母狼弄走,我撤了你的职,关了你的医院!” 
  这一来谁也挡不住了。 
  捅了娄子又想保官的医院院长,马上叫人给惹事的母狼打了一针麻醉剂,连夜送回了兽医站,也不顾狼孩小龙的嗥哮叫闹了。他们惹不起这位当地的“高干”父母官。 
  母狼到了兽医站更不安静了,一是看不见了自己的狼孩,二是伤势日益见好,有了精气神儿,于是它不停地发出一声声的狼嚎,搅得那兽医站也不得片刻安宁了。左邻右舍的机关单位和居民纷纷提抗议,叫骂,有的甚至拿石块投砸兽医站的玻璃窗,有个老兵干脆拿出老猎枪闯进来要杀了老母狼。无奈,兽医站只好把老母狼送进了县城南那个破公园的狼笼里,与那只掉毛儿长着狼疮的半死不活的老狼做伴去了。 
  这边的狼孩小龙失去做伴的母狼,开始时也疯闹过几天。医院只好把他绑起来治疗,实在闹得不行就打麻醉剂,再不行就拿警察用的电棍来电击一下他。这很有效,小龙非常惧怕那个让他浑身激颤的短粗电棍子,医生一举起那玩意儿,他马上就闭上嘴,眼睛里闪出恐惧之色。 
  爸爸笑说:“等小龙回家后,我也得备一个电棍。” 
  “那可不好。”我说。 
  “有啥不好,这东西能拿得住他。” 
  “当初,你和爷爷也用过鞭子,结果只是更增加了他的仇恨心理。再说,老用那电棍子可能对小龙的心脏和大脑有影响。” 
  爸爸不吱声了。 
  过了些时日,爸爸妈妈就回村去了。家里有一大堆事等着他们,农活儿不能耽误,不能这么长时间耗在医院里陪着小龙。反正小龙已经脱离危险,身体正在慢慢恢复,医院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对小龙也不错,治疗也十分认真负责,不用家人太操心。反正我也在县城中学读书,可以常过来看望和照料。 
  有一天,去医院之前,我先去了一趟县城公园。 
  还是那样的冷冷清清,门口或站或溜达着几位妇女和老汉。我正准备大摇大摆往里走,一个麻脸老汉拦住了我,喝问:“站住!干什么,干什么?” 
  “逛公园。”我说。 
  “买票!”麻脸汉脸一横喝令。 
  “以前可是不买票的。” 
  “那是以前,现在不同了。” 
  “为什么?有什么不同?”我不解地问。 
  “现在公园里有看头,有了一个稀罕物——老母狼!” 
  “母狼有什么稀罕的!原来也有一条狼嘛。” 
  “狼跟狼不一样,这只母狼可是有来头的!它可是用自己狼奶喂养过狼孩的那只母狼!来看它的人多得是,你瞧瞧那边贴的告示吧!”为了让我买票,麻脸老汉不厌其烦地解释起来,又指了指大门上的彩色招贴广告。上边赫然印着老母狼的巨幅彩照,文字说明如下:最后一只大漠母狼,喂养人孩好多年,通人通神的一代狼精,千载难逢的世间奇闻奇狼。我看着差点笑破肚子,敢情老母狼成了他们的摇钱树!这世人一个个都这么精明,不放过任何赚钱的商机。 
  一问票价,居然十元之贵。我咂舌。 
  我可不想当这冤大头,那母狼我闭上眼睛都认识它。我原路退回,绕着公园外墙走了一圈,终于发现了一个豁口,于是我便从那里逾墙而入。那口子下边堆着一堆带刺儿的树毛子,就是防人偷入,我小心翼翼地穿过那堆刺儿树毛子,尽管刮破了手臂还有裤腿儿,我还是觉得值。十块钱,我能买一本好看的书,还可换十张肉馅饼,或者买一件假名牌T恤衫。 
  狼笼那儿,果然人挤人。 
  闻讯而来的好奇者,把狼笼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我费了好大劲才挤到前边。大狼笼里边,又增搭了一个新窝,显然那是给老母狼特意准备的。那边的旧窝里,依然趴卧着那只长疮的老孤狼,无精打采,对外边人群的吵吵闹闹依然表现出冷漠无兴趣。新窝里的老母狼也正安安静静地躺着,胸口上依旧包扎着绷带,窝里食盆里盛放着丰盛的肉食。那边旧窝老孤狼那儿则食盆空荡,老孤狼不时地抬眼偷窥这边老母狼的肉食,可又不敢过来争抢。显然他们狼有狼道,不轻易侵入别人的领地。 
  老母狼把头埋在前两腿中间,对嘴边的肉食和外边的喊叫无动于衷,连眼睛也不抬一下。 
  “老母狼!老母狼!快出来!”儿童们在喊叫。 
  “老母狼!狼孩怎么样了?” 
  “老母狼!叫一个!” 
  “老母狼,这儿有人想给你当狼孩,你要不要?” 
  大人小孩“哄”地乐了。 
  笼子里的老母狼张了张发麻的大嘴,又慢慢合上,瞅都不瞅这边的热闹场面。 
  我默默地看着它,心中不免发酸。难道它就这样在铁笼子里熬过它的残年吗?最后变成那边的老孤狼一样,身上长着狼疮,拖着掉了毛的尾巴,无精打采,无甚欲望,整日浑浑噩噩呆头呆脑地熬日子吗?那可就太悲惨了,对这样一位有过轰轰烈烈的经历的英勇无比的老母狼来说,这太不公平了。   
  第十四章(5)   
  我一声叹息。 
  只听“呼儿”的一声,老母狼拔地而起,从笼中向我这边扑来。它认出了我。我一惊,赶紧往后闪。 
  老母狼仰脖发出一声长啸。 
  人们都奇怪地看着我,不解老母狼为什么对我如此亲热。 
  正在这时,有个公园的管理人员冲我跑来,一边喊:“就是他!没买票跳墙溜进来的!” 
  我扭头就跑,顾不上母狼了,一边跑一边喊:“老母狼,放心吧,狼孩他在医院挺好的!” 
  公园的人还是抓住了我,但知道了我是狼孩的哥哥之后,不但没有罚款,反而送给我一瓶矿泉水,解完渴给他们讲讲狼孩和母狼的事情。 
  我这可是有生以来头一次,沾了狼孩弟弟的光。世道啊,俗。 
  四 
  二秃子胡伦带胡家的人在村北一带细细搜索了几遍。他们很是兴师动众,扛枪的扛枪,舞棍的舞棍,呼朋引类,吆五喝六,虚张声势地开进郭家坟地,显然想借机践踏一下坟地,正好被下地的我老叔满达看见,在坟地前拦住了他们。 
  “你们要干什么?凭啥闯我家坟地?”满达老叔喝问他们。 
  “闪开!我们要搜白耳狼!”胡伦一瘸一拐地冲老叔喊。 
  “白耳狼?白耳……它怎么会在这儿?”老叔疑惑。 
  “就在这儿!我看见的,它还咬我一口差点要了我的命!”二秃子伸出包扎着的小腿说。 
  “白耳怎么会在我家坟地咬了你?啊,我明白了!”老叔满达的手指一指胡伦的鼻子,嚷嚷开了,“原来是你这小子闯进我家坟地,偷割了我们的坟地草!我正在找这人呢!” 
  “没……有……不……我……”理屈的二秃子涨红了脸,支吾起来。 
  胡家有一位岁数大一点的小老头开口说话了:“满达,你也不要这么抓着理儿不放,二秃他割你们坟地草可以赔,可以认错道歉,这是小事,现在杀死那个吃人的白耳狼是大事!” 
  “说得轻巧,这是小事?我去你们胡家坟上割草,又拉屎又撒尿的,你们干不干?二秃子割完草还在我们坟地上拉了屎撒了尿,这不是糟践我们郭家先人嘛!” 
  “没……没,我不是有意的,是叫那白耳狼吓出来的……”二秃子红着脸申辩,他身后的那些胡家的人也“哗”地乐了。 
  老跟在胡家人后面起哄的娘娘腔金宝,在人群中开口说:“割草拉屎的事完了再说,现在抓紧时间追杀那头白耳狼是大事!” 
  满达老叔冲他一撇嘴:“谁的裤裆没夹紧把你给露出来了!哪儿都有你的份,是不是还想去通辽的疯人院啊?” 
  “你!”娘娘腔金宝闹得满脸如紫茄子。他得狂犬病,在通辽市整整住了一年多的医院,好不容易病好出院,闲不住的他又瞎掺和起村中的事,难怪老叔数落他。 
  “你们老说白耳是吃人的恶狼,谁见着它吃人了?啊?”老叔问那些人。 
  “它就吃了我家老爷子!”二秃子喊。 
  “你看见白耳吃来着?野外的恶狼多的是!” 
  “你在袒护那恶狼!” 
  “我当然为它说话了,它是我侄儿阿木养大的狼狗嘛!你们又没有人证物证来证明我侄儿的白耳吃了人,凭什么要杀它!”老叔的话明显在强词夺理,瞎起哄斗嘴玩。 
  有人喊道:“别理他!我们大伙儿冲进去,找出那条恶狼!” 
  “对!咱们先过去!”胡家的人倚仗人多势众,簇拥着要进坟地。 
  这时,从坟地深处踱出一个人来,背着枪,冲众人威严地说:“站住,你们又想在我家坟地闹出点事,是不是?” 
  胡家众人顿时愣住了。黑铁塔般矗立在前边的这个人,正是全村人都畏惧三分的“苍狼老孛”郭天虎,我爷爷。 
  “告诉你们,我在坟地搜索过了,白耳不在里边。夜里又是打枪又是狼叫的,闹腾到天亮,那白耳还能老老实实呆在坟地里吗?而且还叫二秃子撞见过。你们动脑子想一想,那物儿一夜能跑几百里,还在这儿老实等你们过来打它?它也不是呆猫!你们这是又在故意找茬儿想糟踏我们祖坟!你们快给我滚!我家发生的事已经够多的了,你们不要再来烦我,再胡闹我就不客气了!”爷爷义正词严地一顿训斥,又“咔嚓”一声,给猎枪上了子弹。 
  众人吓得赶紧后退,知道自个儿是无理取闹,谁还敢往前上?都纷纷掉头走人。 
  “二秃子,先别走,你给我站住!”爷爷喊住正悄悄溜走的二秃子胡伦。 
  二秃子撒腿就跑。 
  老叔见状哈哈大笑。 
  那天傍晚,二秃子胡伦提了两瓶酒几盒罐头点心之类的,走进了毛哈林老爷子的那座挺排场的新宅大院。 
  进屋就跪下了。 
  “这是谁呀?”毛哈林老爷子正半躺在炕上新被摞前,照顾他的那个女孩正给他捶背,手里还端着一根挺长的烟袋锅,淡淡烟气从他的嘴角徐徐地往上冒。毛哈林老头儿如今在村里很神气。自从胡喇嘛死后,村里选不出合适的村长,我爸死活不干,毛哈林老头儿只好自己担任了村支书,大小事全由他说了算。别看他身子骨日益不中用了,可心思一点没有退化,算计这算计那的,心里十分清楚。 
  “我是胡喇嘛的二小子,二秃子胡伦。”二秃子连自己绰号一起禀报。   
  第十四章(6)   
  “干什么来啦?”毛哈林依旧不冷不热,阴阳怪气。 
  “孝敬您老来了。”二秃子把带来的东西一一摆放在炕沿上。 
  “起来吧,现在也不是大过年,跪什么磕什么呀?”老头儿赐坐。 
  “是,是……”二秃子规规矩矩地把屁股搭在炕沿上。 
  “送这么多礼,有什么事吗?” 
  “有点小事,请您老给我做主……”接着,二秃子就把咬死他父亲的白耳狼出现在郭家坟地,而郭家人又不让进坟地打狼的事叙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要进郭家坟地打狼?” 
  “是。” 
  “你保准那白耳狼,还在郭家坟地里吗?” 
  “说不准,我怀疑它的老窝可能就在里边。” 
  毛哈林老爷子沉吟起来。这可不是小事,又关系到三姓之斗,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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